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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真實宋江

且說燕青楊志眾人上山不久,朝中便發兵征討落虎溝,主將為飛龍將軍酆美,此人是童貫麾下二猛之一,與飛虎將軍畢勝並稱軍中二寶。

那酆美手使方天畫戟威武雄壯,好似三國時期的呂奉先。

白傳虎舍了落虎溝的地盤,帶著山上兵馬來到青州,聚攏青州人馬與民間潑皮,組建起一支軍隊,號稱三萬大軍,其實不足萬餘人,多是些烏合之眾,他們據守青州城與酆美大軍對峙。

那酆美雖然勇猛,卻無法在短時間內攻下青州城。

青州戰事還在焦灼之時,二龍山迎來了一個客人,此人正是小旋風柴進。那柴進與樂和一起來到二龍山上,他帶來了宋江的書信,信的內容一如既往的是勸大家棄暗投明,同時對盧俊義的死表示了最大的悲痛,宋江還寄希望於還朝之時,向徽宗奏明,求徽宗查明盧俊義的死因。

放下二龍山不表,且說那宋江得知盧俊義死訊之後,放聲痛哭,他在營中哭嚎了很久,其中還一度暈倒在地,眾家兄弟一起上前搶救,才把他喚醒。

不管那宋江是真哭還是假哭,也不管他是真暈還是假暈,總之,眾家兄弟的滿腔怒火被他一頓哭泣化去大半。

此時,宋江正在帶領人馬與田虎作戰,陵州守將鈕文忠手下猛將眾多,與梁山弟兄交鋒數次互有勝負。

梁山人馬現在正是軍心浮動的時候。

宋江帶領眾人破大遼戰金邦立下赫赫戰功,班師回朝卻未得到任何封賞,徽宗僅僅賜給宋江金甲錦袍以作嘉獎,對其他將士則是毫無表示。

徽宗只說是待到朝中官員斟酌之後再行加封,其實誰都知道,大軍勝利班師還朝之時,朝中就應該著手安排眾將士的賞賜問題,大軍未到京都之前,朝廷對眾將的封賞就已經基本確定了。

所謂有待斟酌,只不過是一個託詞而已,若不是宋江從中解勸,很多弟兄早已離開宋營了。

徽宗不給梁山人馬喘息機會,他們在京都附近駐紮未到三日,就接到聖旨,命童貫為主將,宋江為先鋒,征討河北反叛田虎。

田虎盤踞河北多時,早已是羽翼豐滿兵精糧足。宋江人馬行至半途,就得到前方探報,說那鈕文忠奪了陵州城。

宋江帶眾人加緊行軍,很多梁山舊部已經開始有了怨言。

待到大軍到了陵州成下,戰事焦灼互有勝負,梁山人馬多有死傷,很多兵士開始懷念梁山上閒散安逸的生活了

盧俊義的死訊一到,讓梁山人馬徹底軍心渙散,如果不是宋江一頓哭嚎,只怕眾人已經走了大半。

雖然大家顧念宋江的情義,留在軍中繼續與田虎作戰,但是眾頭領已經在無進取之心。宋軍與田虎人馬相互對峙了數日,互不進攻,只求自保。

童貫得知先鋒營躊躇不前軍心渙散,甚為震怒,他親自督軍,指揮大軍猛攻陵州城。

攻城之時,城上箭如飛蝗,灰瓶、炮子、滾木、雷石像下雨一樣,梁山眾兄弟被推到最前面,儼然把梁山人馬當成了敢死隊。

一戰下來,陵州未破,梁山人馬死傷無數,錦豹子楊林、花項虎龔旺、毛頭星孔明、獨火星孔亮都死在了陣前。

李逵回到營中大吼大叫:“童貫這廝分明拿我梁山人馬不當人,這般打下去,不等班師回朝,我等盡死於陣前”

宋江只是哭泣,卻不多說,他已經無話可說,如今唯一的辦法就是用兄弟之情留住眾人。

撲天雕李應與鬼臉杜興暗自商議,決定早早離開宋營。二人巡夜之時不告而別,次日天明,營中少了李應、杜興、蔣敬三位頭領,同時又逃走了許多兵丁。

這三人都在自己的營帳之中留下了字條,他們三人所寫的內容頗為相似,都是向眾兄弟致歉,同時表示了對朝廷的失望與不信任,他們都打算去二龍山入夥。

宋江軍中出現逃兵的事情被童貫得知,他把宋江先鋒營夾在其他大營中間,派兵丁嚴密監視梁山人馬,若是見到有私自離營之人,立刻拿下。

三天時間裡,梁山有三百多兵士被童貫抓住,他不親自動手處置這些人,而是帶著他們到宋江營中,讓宋江發落。

宋江先是哭拜於地,求童貫開恩,見那童貫不為所動,他只好下令處決這些兵士。眾頭領眼看著三百多名親隨兵丁就這般人頭落地,無不悲痛欲絕,那血淋淋的場面已經不能用悲壯慘烈來形容了。

宋江整日哭嚎,吳用等人跟在他的身邊百般勸解,這會兒,宋江是真的哭,他有些絕望了,他也不是傻子,那童貫久經沙場,也是一員名將,這麼對待梁山人馬,無非是想要借田虎的手除去他們。

此時的宋江已是進退不得,很多人也和他一樣,已經再無退路,因為他們的家眷都在京都汴梁,完全成為了別人的人質,尤其是宋太公最近還娶了兩房小妾,正是生活多美好的階段。

宋江也不是完全沒有逃離宋營的辦法,只不過他還沒有放棄希望,他還要再搏一把。

人都是這樣,明明眼前是一條死衚衕,當你回頭看身後,發現自己已經走出太遠了,於是便低著頭繼續朝前走,寄希望於那衚衕的盡頭突然列出一道縫隙讓自己透過。願意面對現實的人太少了,誰也不願意接受自己的醜陋、無知、自私、懦弱、失敗、、、、每個人都在逃避,宋江自然也不例外。

吳用算是梁山上最聰明的人,他也和宋江一樣不願意接受失敗的現實,他給宋江出了一個主意,叫宋江使用聲東擊西之法突襲陵州。

次日,宋江把吳用的想法告訴童貫,童貫大加讚賞,派手下兵丁盡力配合梁山人馬。

孤立無援的陵州城就這麼被打破了,鈕文忠被李逵抓住,劈成幾段,其他將領死、走、逃亡各有不同。宋軍繼續前進,直撲田虎老巢。

就在他們兵至蓋州之時,去二龍山送信的柴進回來了,還帶來了朱武的書信,在朱武書信之內,附帶了劉煥寫給端明殿大學士張墨瀾的一封信,那信裡記述了劉煥與張墨瀾勾結金邦密使的內容。

宋江接到書信之後大喜過望,他把吳學究和公孫勝一起叫來,打算揭露奸佞,立功請賞。

公孫勝及不贊同宋江的想法,他對宋江說:“哥哥此計不可行,單憑一封書信不足以扳倒一個大學士,搞不好畫虎不成反類犬”

宋江說道:“賢弟說哪裡話來,我等食君之祿分君之憂,為我大宋百姓,宋江肝腦塗地在所不辭,更何況當今聖主乃有道明君,豈會容這般奸佞恣意妄為”

吳用也看出來最近宋江有點進退失據了,以前那個慢條斯理心機深沉的宋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眼前只有一個因為輸不起而變得瘋狂的官迷。

吳用說道:“哥哥若要強行此事,當需周密謀劃一番”

宋江點頭,不再多說,他將那封劉煥的書信像珍寶一樣藏了起來。

公孫勝和吳用都沒想到,利令智昏的宋江只是嘴上說從長計議,暗地裡卻急不可耐的派柴進帶著書信進京面聖,參奏大學士張墨瀾裡通外國欺君罔上。

柴進一去便無有了音信,直到田虎被滅,那柴進也不見回來,朝中也沒有任何關於張墨瀾的訊息。

大軍返回京都,行至半途,有京都傳旨官到童貫處下旨,旨意內容竟然以九紋龍史進為主,說他龍紋加身圖謀造反、褻瀆天子罪不容誅,徽宗下令,將史進就地扒皮抽筋當場處死。

童貫知道梁山人馬兇悍,不敢貿然將旨意洩露,他命人將宋江與史進一起叫到自己的帳中。

二人不知童貫叫他們有什麼事,宋江還以為是朝廷來了什麼封賞,倆人興高采烈的來到童貫大營。

他們剛進童貫大帳,就被童貫一聲令下全部拿住,傳旨官從賬後走出,他拿著徽宗的聖旨開始宣讀,當他唸完之後,史進直氣的虎目圓睜渾身顫抖,此時,他再怎麼掙扎也晚了,那史進就這麼被活活的扒皮抽筋,他的皮還被送上京都,交與徽宗確認。

宋江眼看著自己的至交好友史進被人害死,他眼睛也直了、舌頭也硬了、腿也哆嗦了,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史進死後,宋江被放回營去,他失魂落魄的走進大營,有巡營將士與他打招呼,他連答應的勇氣都沒有。

他回到自己的大帳之中,一屁股坐在地上,這次,他是真的傷心了。原來,宋江最傷心的時候並不是伏案大哭,而是用雙手捂住臉在哪裡抽動,嘴裡不停的發出“啊、啊、、、”。的聲音。

宋江只傷心了一會兒,又恢復了冷靜,這是一種近乎於瘋狂的冷靜,他第一次發覺真正的自己是多麼的冷酷無情,原來那個自以為多愁善感的宋江竟然只是欺騙自己的假象。

他暗自尋思“此時若被營中眾將知道,必然造反,到那時,自己多年積累的功業將全部付之東流,自己希望的青史留名封妻廕子也不復存在”想罷多時,他從新站了起來,打理了一下衣物,風輕雲淡的走出大帳,叫手下兵丁去把李逵叫來。

李逵最近心情不好,攻打田虎之時,梁山兄弟死了不少,穆春、杜遷、周通、朱貴四人都死了,朱富和穆弘也落下殘疾,如今還跟在宋江身邊只有四十幾位頭領,這李逵整天喝悶酒,若不是宋江囑咐解珍、解寶兄弟倆陪著他,只怕他早就跑去童貫大營鬧事了。

宋江知道,滿營眾將唯一沒有理性的就是李逵,史進的事情一旦被眾人知道,大家的反應雖然激烈,也會是在可控範圍之內,唯獨這李逵,一旦他發起瘋來,宋江自知無法制住他,到那時,其他人是不是願意幫他制住李逵,還是願意跟隨李逵去童貫大營殺死欽差就很難說了

李逵聽到宋江叫自己,也沒問找他有什麼事,只管氣呼呼的來到宋江大帳,只見宋江在帳中擺了一桌酒席,他見李逵進來,立刻說道:“賢弟快來,哥哥多日未曾與你共飲,今日閒暇無事,愚兄與你喝上幾杯”

李逵也不多問,坐在宋江對面,拿起酒碗就喝,與宋江你一碗我一碗的喝了起來,正在他二人喝酒的時候,公孫勝帶著幾十名頭領風風火火的趕到帳中。

當公孫勝見李逵正在大碗喝酒的時候,他猛然愣住,許久之後,他顫抖著問宋江:“哥哥。李逵兄弟喝得可是好酒”

宋江的臉色早就由黑色變成了紫色,他聽到公孫勝的問話,苦笑了一聲:“愚兄也是為眾家兄弟著想,鐵牛行為莽撞,若給他知道些什麼,只恐毀了我等名節”

公孫勝嘆道:“宋公明還要名節作甚”

身後其他人雖然悲壯異常,但是,大家都沒聽懂公孫勝話中的意思。

原來,史進的死很快便被梁山小校探知,並不是童貫不想保守秘密,只是此事太過驚悚,從來沒有兵丁見過將人活生生扒皮抽筋的。史進臨死時候的慘狀很快在童貫軍營中傳開。等童貫下令封口之時,梁山已經有人收到了風聲。

宋江在兵丁眼裡早已威信掃地,一個小兵得知史進被害之後,偷偷告訴了公孫勝,大家都知道,現在梁山隊伍裡最清醒的恐怕只有此人了。

那公孫勝沒有急於張揚,他先是派人前去調查,等訊息被確定之後,他把眾兄弟叫到一起,有些人沒有通知到,大部分人都來了,公孫勝知道,此時已經到了散夥的時候,再跟著宋江走,恐怕當真萬劫不復了。

眾人知道史進的死因之後只氣得發瘋了一樣,呂方和郭盛平日裡與史進最好,他們幾個都是對宋江最忠心的兄弟,當他們得知史進被害的經過之後,第一反應是不相信,郭盛說道:“此事只有從宋大哥口中說出,俺才相信史大郎是那般慘死”

呂方從旁應和:“對,我等兄弟與宋大哥朝夕相處,公明哥哥乃仁義君子,若史進果真慘死,公明哥哥定會帶領我等為他報仇”

就這樣,幾十位頭領前呼後擁的來到宋江帳前。眾人本來已經被史進的事情氣昏了頭,誰也沒想宋江為什麼還在與李逵喝酒,甚至於有人見宋江風輕雲淡的陪李逵喝酒,還以為史進慘死的事情根本不存在。

公孫勝何等聰明,他見宋江和李逵喝酒,那宋江毫無醉意,李逵卻搖搖欲墜,立刻反映了過來。

平日裡,宋江都禁制李逵喝酒,只有大家在一起的時候,宋江才會和李逵喝上幾杯,今天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宋江還會請李逵喝酒,結論只有一個,他怕李逵把事情鬧大,於是想辦法穩住他。

公孫勝更希望宋江是用蒙汗藥把李逵麻倒,但是他知道,李逵更大可能喝的是毒酒。

當公孫勝問宋江給李逵喝得是什麼酒的時候,宋江只說了這句“愚兄也是為眾家兄弟著想,鐵牛行為莽撞,若給他知道些什麼,只恐毀了我等名節”

說完之後,宋江伏案大哭,不管眾人如何詢問,他也不說話。

公孫勝趕緊叫身邊的安道全為李逵把脈,等安道全為李逵檢查完之後,他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斷地搖頭。

公孫勝問道:“李逵到底如何,快快講來”

安道全沒理公孫勝,他對宋江說道:“宋大哥何至於如此絕情,你若將那鐵牛藥倒之後遠遠送走,豈不更好,何至於連一條生路都不給他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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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們說話的時候,李逵已經口吐白沫人事不知,眾人催促安道全施救,他搖了搖頭:“晚了,鶴頂紅與烈酒混合,縱然是神仙也無力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