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生手往下一垂,一把尖銳的利刃便順著衣袖滑落到他纖細白嫩的手上,眼神一凜,動作極為迅速的,刺向其中一個離他最近的,揹著身子對著他的黑衣人心口,一擊斃命。
緊接著一個又一個。
刷刷刷……
其中六個黑衣人紛紛倒地。
地上瞬間四仰八叉的躺著六具屍體,滿地殷紅,那屍體不可置信的瞪著眼睛,眼白外翻,面目驚恐,他們甚至還沒來的及說一句完整的話,就胸口劇烈起伏,嘴角往外滲著黑血,咽了氣。
飛箭也隨之停下,那僅剩的兩個黑衣人,看著眼前的鹿生瑟瑟發抖,胸口劇烈的疼痛,讓他們身子站都站不穩,他們只能跪伏在地上,用手死死擰著胸口,卻也無濟於事。
上官逸整個人驚呆了,下巴都快脫臼了,他抬起手將下巴合起來,說服著自己要相信眼前的一切。
那青衫的少年,身後彷彿出現了一團黑霧,在將他溫潤如玉的形象吞噬,此刻的他踩在殷紅的血泊中,不慌不忙的坐下,泯了口茶淡淡道:“永安侯派你們來的?”
那兩個黑衣人驚恐之色溢於言表,又是點頭又是搖頭,兩個人就是不同步。
直到其中一個將按住另個人的頭,顫聲道:“是,鹿美人這件事跟我們沒關係,我們也是沒辦法,永安侯手裡有我們所有人的把柄,不得不從。”
鹿生唇角微勾,雪白的肌膚和地上殷紅的血液形成鮮明的對比,那血在蔓延,直到地上某處的溝壑停下,“沒想到這麼容易就承認了,看來永安侯身邊的人,也有不少牆頭草。”
那青衫少年慵懶的用手撐著下巴,蔥白的指尖輕點著石桌,發出細微的聲響,可對那兩個黑衣人來說,那聲音清脆恐怖,就像是地獄裡走出來的惡鬼,在朝他們索命。
兩個黑衣人後背一僵,身體劇烈的顫抖著,向前恭敬的傾著身子不敢抬頭。
宮裡上上下下都知道鹿美人心地善良,從不與任何人為敵,也是宮裡最好欺負的一個。
他們在宮裡當侍衛時,也沒少欺負鹿美人,只是誰能想到這是真的蛇蠍美人。
作為宮裡的御前侍衛,他們見過的機關無數,每次都是輕鬆化解。
更何況這次他們是八個人一起,其中一個人還是機關天才。
可剛才他們八個面對那突如其來的弓弩機關時,竟然毫無還手之力,胸口劇烈的疼痛。
剛才箭弩上,帶的白色粉末應該是天成香,無色無味,只要沾到身上,便會在瞬息間,毒蔓延至心臟,一盞茶必死無疑。
只是這天成香,早在十年前就消失了,怎麼會出現在如仙殿。
念及此,他們再次望向那青衫少年的時候,眼眸裡充滿了恐懼。
只聽那溫潤淡然的男聲響起,“若是放了你們,也不是不行。”
鹿生將石桌上帶血的利刃扔到地上:“喏,我只相信不會說話的人。”
話音剛落,空氣中劇烈的心跳聲,猛地一頓,又再次猛烈的跳動起來。
那二人望著地上的利刃,互看一眼,便再次看向身後那六具血淋淋的屍體。
額角的冷汗直冒,凝成一滴一滴,重重的落在地上。
一時之間,整個如仙殿瀰漫著嘀嗒聲,再無其他聲響。
這是要讓他們自己割舌頭啊!
他們伸了伸手又迅速縮回去,內心極為糾結。
這時那道索命的溫潤淡然男聲再次落在他們的頭頂。
“用我幫你們嗎?”
其中一個黑衣人一聽,下定了決心。
既然都要死,何不拼一把!
乾脆一不做二不休!
那黑衣人手持利刃,猛地站起身來,朝鹿生刺去。
利刃帶起一陣罡風吹起鹿生兩側的青絲,和那飛起天藍色發帶,糾纏在一起。
只見鹿生伸手用力扣住石桌,柔軟高挑的身段迅速往後一仰,纖細的腰肢撐著整個身子,不讓自己倒下。
他殷紅的唇瓣輕泯著,手上的青筋凸起,顯得很是吃力。
那黑衣人狠毒的目光落在鹿生死死摳著石桌的手上,猛地揚起手中的利刃,朝那雙手刺去。
刺啦……
咻……
兩道聲響響徹雲霄。
如仙殿天藍色的紗幔,頃刻間被風盡數吹起,獵獵作響。
只見一支利箭穿過層層天藍色紗幔,將那手持利刃的黑衣人手腕徑直刺穿。
“啊!!”
那黑衣人吃痛,臉扭成一團,手裡的利刃掉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鹿生循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望去,身穿靛藍色長衫的男子,衣衫不整的走出來,沒有往日的矯揉造作,反倒有的越發穩健,腳步鏗鏘有力,手腕抬起對著另一個跪伏在地上的黑衣人,狹長嫵媚粉眸子裡滿是戒備。
是上官逸。
鹿生看清來人,手和腰同時猛地用力,撐起身子,坐了起來,稍稍松了口氣。
下一刻,那跪伏在地上已經嚇到呆滯的黑衣人,望著上官逸,慌忙的擺著手,“和我沒關係,不是我,我沒動手!求求你們!求求你們!放過我!”
邊哀求邊磕著頭,臉上蒙的黑面巾,由於他動作劇烈,被蹭掉。
一張熟悉的面容,映入鹿生眼前。
那人左半邊臉頰上,嘴角邊有一顆米粒大小的黑痣。
鹿生羽睫輕顫,語調驟冷:“是你?”
那人正是江生。
十年前鹿生剛入宮,江生便是原主楚九月的御前侍衛,受盡陛下恩寵。
每一次,原主楚九月生氣,都將氣撒到鹿生身上,鹿生傷的越慘,原主越興奮,她享受美男在自己眼前孱弱破碎的樣子。
鹿生越是不順從,原主就越是上頭,想要收服的心就越強烈。
原主喜歡看血流成河,卻最是討厭自己的身上沾上血跡,她要讓自己不染塵埃。
江生因此成了原主楚九月手中的刀,她想殺誰,想懲治誰,都是他代為出手。
只是對鹿生實施懲治的時候,江生次次都想置鹿生於死地,只因為習慣了殘忍。
若不是帝辭設法,將江生拉下御前侍衛一職,鹿生根本活不了。
如今倒是又見到了,鹿生恨眼前的人,恨的咬牙切齒,恨不得將眼前的人吃幹抹淨,也算是給那三年,非人對待一個了結。
“放過你?”鹿生眸色陰冷,尾音上挑。
鹿生站起身來,腳步虛浮,有些站不太穩,身體一走一晃,他的頭還很暈,尤其是太陽穴突突的疼。
不是沒有中蒙汗藥,只是他對於藥性已經有了一定的抵抗力。
可以用精神力去抗爭。
“鹿美人,不是我。”江生聲音發顫,嚇得坐在地上,一個勁的往後挪,直到身後抵到那握著嘩嘩流血的手腕,扭曲成一團的死屍。
受了傷,毒素的發作會更加迅速。
那被刺穿手腕的黑衣人,在地上一陣劇烈的抽搐,便咽了氣。
江生脊骨一僵,寒意直通天靈蓋,一時竟連胸口百蟲食心的疼痛,也被冰封。
怎麼退也退不了。
可眼前的青衫少年,步步緊逼,那是江生從未有過的恐懼,他見過無數狠辣惡毒的人,都沒有像現在這麼害怕過。
那雙本水瑩瑩的杏眸,此刻如刀般銳利,像是在一刀一刀將眼前的江生活剮生剝。
“你們錯就錯在,太過狂妄自大,選擇在如仙殿動手,若是選擇其他任意一個地方,想必現在躺在這裡的便是我了。”
鹿生說著,朝上官逸伸了伸手。
上官逸在宮裡這幾年,八卦往事聽的最多。
自然心領神會,便解開手上的弓弩,遞到鹿生手上:“這弓弩後坐力大,要小心。”
鹿生微微頷首,將弓弩戴在手腕上,猛地抬起手腕對準江生的眉心,冷聲道:“你們錯就錯在選擇在如仙殿動手。”
“是不是我平日裡裝的太過柔弱,以至於你們都忘了我曾是軍師的身份。”
“地獄路上,希望你永不超生。”
鹿生雙眸陰冷,手上的利刃猛地朝江生的心口刺去。
纖細白皙的手上,順著利刃蔓延到了手臂,被染的血紅。
鹿生感受到手上灼熱的血液蔓延開來,笑了,笑得如釋重負。
一雙杏眸仰頭望著湛藍湛藍的天空,就連空氣都是清新,帶著濃濃的木蘭花香縈繞在精巧的鼻翼間。
下一秒,他癱坐在地上,整個人虛脫無力的下垂著,臉上的笑意瞬間收斂目光盯著地上某處,“荷包?”
上官逸全程站在鹿生身後,生怕眼前的青衫少年倒下去。
見那青衫少年雙手染血,如釋重負的模樣,上官逸的眉頭一皺,他從沒見過眼前乾淨純良的人,瘋狂森然的樣子。
只是鹿生的手始終向前傾著,身上沒有染上一絲血跡,和地上殷紅一片的血,剛好錯開。
上官逸見此,莫名想到自己剛入宮殺人的時候,也是如鹿生一般,手足無措,又不願染上血,他從懷裡掏出一塊錦帕,遞給鹿生,“喏,擦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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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剛落。
下一秒。
上官逸整個人都驚呆了。
“你這是做什麼?!!!”
那青衫少年,猛地坐起身來,抄起身側的利刃,朝自己手上割了一刀。
傷口極深,白色的手背骨節清晰可見。
血肉模糊,順著指尖往下直流。
鹿生只是皺了皺眉,沒有一絲哀嚎。
上官逸猛地湊上前,一臉疑惑不解,目光死死落在鹿生那血肉模糊的手上,正欲用錦帕給他包紮。
便聽到不遠處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不用。”
鹿生將手垂到身側,往後退了三步,腳剛好落在石桌旁微微凹陷的石頭上,輕輕踩了三下。
登時,地面微微震動,聲音不大,卻在以極快的速度凹陷出一個坑,原本滿是屍體,殷紅的地面,猛地下沉,換上一層新的,毫無破綻。
一上一下,只是瞬息之間,就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異常乾淨。
溫潤冷淡的男聲將上官逸驚到呆滯的思緒拉回,“進去,藏起來。”
在人吃人的皇宮,人人都要拼腦子活著。
上官逸看著鹿生手裡拿著的白色荷包,瞬間明白了鹿生的意思。
他這是要以牙還牙。
看鹿生剛才眼神迷離,疲倦無力的樣子,肯定是被人下了迷藥。
而他手裡的白色荷包應該就是下藥之人不小心遺漏的。
刺殺這件事,除了眼前八個已經解決的人,其餘人,也必須要保證,不會多吐露一個字。
不然,便會將自己置於水深火熱之地。
面對勢力盤根錯節永安侯,鹿生根本毫無勝算。
鹿生能做的只有斬草除根,永絕後患。
可即便如此,這些奸細都死了,永安侯肯定會收到訊息。
鹿生又想如何解釋呢?
上官逸邊想邊進了如仙殿,他左顧右盼,屋內的擺設簡單素雅,這又該躲在哪裡呢?
桌子下面?
不行,一進門便能看見。
浴桶?
不行,那畢竟是人家洗澡的地方。
床底下?
可行。
隨著寢殿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上官逸拉開床幔。
突然。
一把利刃猛地朝自己的喉嚨刺來。
上官逸猛地抬起雙手,在胸前張開,做投降狀。
眼前的黑衣人,蒙著面巾,根本看不清樣子,只是那雙眼睛太小,小到可以忽略不計,以至於乍一看上去,上官逸以為是個瞎子。
“瞎子大哥,你也是來刺殺的?”上官逸當即選擇套近乎,拉攏關係,反正他沒臉沒皮,還臉大。
那黑衣人一聽,架在上官逸脖子上的利刃松了松,“你是誰?”
那黑衣人只敢用氣聲開口,又道:“花開滿城落弦月。”
“山川湖海來相見。”
這是奸細私底下確認身份的唯一密語。
“兄弟,咱們真是想到一起了,在床底下偷襲,又能好好躺著睡一覺,鹿美人來了也能出其不意的將其殺掉,真是心有靈犀啊!”
那黑衣人說著,激動的握住了上官逸的手。
上官逸嘴角一陣抽搐。
這奸細的腦子好像不太好。
“呵呵……”上官逸尷尬的笑了兩聲。
“噓…!”
那黑衣人連忙做了個噓的手勢:“別那麼大聲,我聽到外面有動靜,兄弟,你刀呢?”
見那黑衣人仔仔細細的打量著自己,上官逸越發有些不自在,他身上的弓弩還在鹿生身上。
自己現在身上什麼都沒有。
“我忘帶了。”上官逸小聲開口。
那黑衣人瞳孔一震,頓時像看傻子似的看著他。
只見那黑衣人從腰間又拿了個飛鏢,遞給上官逸:“這個送給你了,防身用。”
呃……
上官逸心裡表示:我謝謝你!
上官逸心裡嫌棄,表面上還是一臉尬笑著,將飛鏢收下。
“兄弟,祝你好運。”說完,上官逸便迅速挪出床底,往一旁木蘭花屏風後躲去。
“嗯。”那黑衣人朝他重重的點了點頭,目光堅定。
上官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