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九月喜上眉梢,“多謝李老爺。”
錢嘛,自然是來者不拒。
誰會跟錢過不去呢?過不去的那都是傻子。
話落,楚九月便提起桌上的藥箱,躬身施禮往外走去,身後的人再次開口,“花神醫,溪兒傷的嚴重嗎?”
李逸陽的聲音蒼老,沙啞,聽起來當真是個好父親。
可整個東莞都知道,他最寵愛的是二小姐,更是從小就將李聞溪丟在別院,一副置之不理的樣子。
可想讓李聞溪當家主,就定要讓李逸陽知道他的大女兒為了他做了多少事,於是,楚九月說的誠懇,甚至都帶著哭腔:“李老爺,在下十分羨慕您能有大小姐當女兒,為了您可以不顧一切,連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您……唉……”
楚九月長嘆一聲,用袖子拭去不存在的眼睛,“若是您真的關心她,您自己去看看吧,在下不便多說什麼,就先告退了。”
說完,獨留下一臉擔心的李逸陽,牽起那日蘇的手,揚長而去。
前院。
李茹,方子正二人本美滋滋的磕著瓜子等訊息,連當了家主後要怎麼揮霍,整改李家,都商量好了。
“二小姐,二小姐!老爺醒了!老爺醒了!”一個小丫鬟興高采烈的狂奔到李茹面前通知好消息。
小丫鬟哪裡知道李茹想讓自己的親生父親去死,只知道二小姐為了醫治老爺花了五千兩!
五千兩啊!
二小姐花錢再大手大腳,也從沒有花過這麼一大筆錢。
自然是聽到老爺醒了的訊息,第一時間便趕來通知二小姐。
盼著二小姐心情一好,沒準還能討到賞賜,拼了命的跑在其他奴僕前面趕了過來,小臉紅撲撲的,喘著粗氣:“二小姐,老爺醒了,剛才奴在風雅堂都看見了,您請來的花神醫當真是神人,才二個時辰,老爺已然大好,不僅吩咐李管家去取了夜明珠送過去,還成了李家上賓,日後可自由出入,當真是大大的恩賜。”
那小丫鬟激動的一口氣說完,往前探了探身子,瞧了一眼李茹,這一瞧整個人渾身一涼。
二小姐生的嫵媚動人,一張臉足以讓世人驚豔,可此刻卻黑的嚇人。
就連一旁的姑爺,臉比二小姐還黑。
方子正坐不住了,猛地站起身來,一拳頭錘向桌子,發出巨大悶響,“花祈安!”
臉上的肉都氣的在抖,還不得壓抑著憤怒,以免被人看去。
嚇得那小丫鬟畏畏縮縮跪在地上,不知道哪句話說錯了。
“沒想到,這花神醫還真有兩下子。”李茹眸色陰狠,面上卻強裝淡定,將手中的瓜子殼往地上一撒,拍了拍手上的雜質,朝旁邊氣勢洶洶的方子正勾了勾手。
耳語一番,方子正臉一橫,唇角一勾,二人臉上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令人心驚。
跪在地上的小丫鬟嚇破了膽,額頭貼在地上,整個身子都在抖,不敢抬起頭來。
直到頭上傳來熟悉二小姐的嬌軟語調:“去我房裡,將那毛筆取了,給花神醫送過去,就說我記下他這份大恩,定好好報答。”
小丫鬟聲音打顫:“是。”
——
李長書動作很快,不僅通知了膳房做了一堆好吃的,更是將夜明珠送到了梅苑。
夜明珠呈藍色,細看彷彿蘊藏著星辰大海。
一看…就很值錢!
楚九月用膳抱著,喝水抱著,就連坐在梅苑賞月色都將夜明珠放在手邊把玩。
夜色下,一抹藍光溫柔的打在楚九月絕麗的容顏上,濃密纖長粉睫毛,微捲上翹,撲閃撲閃的。
一雙鹿眸熠熠生輝,蔥白的指間點了點那顆夜明珠,朱唇微勾:“那日蘇,你老大我是不是很厲害?”
正看的出神的那日蘇,眯了眯眸子:“花祈安,你都看了半天了,小心眼睛瞎了。”
楚九月擰眉看他:“切,你不也盯著它半天了嗎?”
那日蘇埋頭不做聲了。
誰說他在看夜明珠呢?
珠光搖曳,月光灑脫,歲月靜好,而那日蘇的眼底只有眼前的人。
見那日蘇不說話了,楚九月確實盯得眼睛有些重影,便朝屋內那一抹綠色身影看去。
眼前的人,佝僂著身子在桌前忙忙碌碌,一疊疊的往外端著糕點,銀色面具下眉眼帶笑,楚九月用男聲溫聲喚道:“阿婉,別忙活了,這些糕點夠吃了。”
司徒婉往外一瞧,桌上都擺不開了,可手中的桂花糕也是莫笙阿姐喜歡的,便舍了一盤,端了一盤擺在楚九月面前,“阿姐,桂花糕,你嚐嚐。”
楚九月溫柔看她迫切的樣子,咬了一小口,眉眼一彎:“好吃。”
司徒婉興奮的像個孩子,蹲下身子,仰頭看“他”:“阿姐,白天那丫頭,真是你的孩子嗎?”
“看上去很虛弱,是不是病了?能治好嗎?”
楚九月沒想到司徒婉還記得白天的事。
她現在就連現實和虛妄都分不清,可但凡同莫笙扯上關係,她都能記得清清楚楚。
連問都不敢大聲,輕聲細語的。
可楚九月頭疼了,今日去看李聞溪是不可能了。
從風雅堂出來楚九月本打算去的,可李長書搶在“他”前面先去了。
到現在還沒出來,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
楚九月被她盯的心裡發苦,“她叫李聞溪,病我能治好,你無需擔心,起來坐下。”
司徒婉應聲,乖巧的坐到“他”身側,語調拉的很長,“那就好。”
夜幕下,月光灑落在庭院內,梅樹上,三人身上。
寂靜無聲,每個人似乎都在享受這片刻的寧靜,真正的歲月靜好,就是如此吧。
只是看著看著,那白色鴿子劃破黑夜,無聲拉開一場序幕。
那白鴿落在庭院內,楚九月起身走去,將腿上的暗黃色信紙取下,展開放在手心。
身後二人探著身子往前看,紙上字型瀟灑寫著:兩日。
那日蘇不解道:“你跟誰勾搭上了?兩日是什麼意思?”
楚九月白了他一眼:“好好說話,什麼勾搭不勾搭的,那都是你情我願。”
那日蘇胳膊猛推了一下他後背,不悅道:“你情我願?什麼意思?跟誰?”
李家的事,本就不是靠楚九月一己之力就能抵擋的。
就算有那日蘇,那上上下下上百名護院,個個身強體壯,也應付不過來。
更何況李長書深不可測。
這種能讓男主知道自己多麼盡心盡力的時候,怎麼能讓男主缺席呢?
自然是要告訴帝辭的,這樣抱起大腿來才夠粗,夠理所當然。
調查涼州一役,有關帝臨風,自然是你情我願。
不告訴那日蘇,他定會不依不饒的追問,楚九月警惕的掃了一眼四周,用氣聲耳語道:“攝政王。”
那日蘇瞳孔微縮,“帝將軍的兒子你也認識?”
帝辭同那日蘇遇到,自始至終都只是以流觴兄長的身份。
見到帝辭,楚九月也只是叫一聲辭公子,那日蘇確實不知道。
楚九月道:“你也認識。”
“啊?”那日蘇滿臉問號,“我小的時候只見過畫像,沒見過真人,不過聽了帝將軍的豐功偉績,他的孩子,自當也是平易近人,英語不凡。”
“這個……”楚九月想了想帝辭的樣子,“英武不凡倒也算得上,不過這平易近人就算了吧。”
實在不敢恭維。
生人勿近倒是真的。
“老大,你是怎麼認識王爺的?交情深嗎?還有你們有什麼計劃?”
那日蘇一連串的問題像機關槍一樣,一個接一個,讓楚九月無奈搖頭,一時不知道該回答哪一個。
是告訴他,是那種被做成人彘的交情?還是造反開局的相遇?
顯然都不能說。
說了他也不信。
正當楚九月絞盡腦汁想怎麼說時,一旁的司徒婉低聲道:“阿姐,你臉色不好,夜色深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她的聲音沙啞,楚九月想著先裝睡,等司徒婉睡著了,就偷偷摸摸給她扎幾針,聽著屬實有些難受。
那日蘇一聽,也不問了,乖乖跟在楚九月身後上了樓,見楚九月進了屋,那日蘇跟著走了進去,前後檢查了一遍門窗,沉聲道:“早點休息,晚上不準一個人亂跑。”
“嗯。”楚九月在床邊解著紗幔,懶散的應了聲。
剛坐在床上,走到門口的那日蘇,背對著自己,語氣沉重:“花祈安,什麼時候我也能出現在你的計劃裡?”
“老子是強盜,不是什麼心性純良,不染塵埃的活菩薩,這一點你記住了。”
砰!
門被關上了。
那高大寬厚的背影,越來越遠。
楚九月張了張口,沒能說出一句話。
他是強盜,是殺人放火,雙手沾血,可見到他時,楚九月再不想讓這少年去碰那些骯髒不堪,不想讓他再染紅一身長衫。
儘管自己雙手染血,也不想將他牽連其中,當一個強盜,也比牽扯進朝廷好上千萬倍。
夜很漫長,楚九月躺在床上拿著那暗黃色的紙條,輾轉反側。
兩天後動手。
帝辭要動用哪部分勢力?他會來嗎?會不會暴露他的武功?常川會不會為難他?他……
收到涼州城防圖又是怎麼想的呢?
難過嗎?
“喵的,怎麼滿腦子都是他,瘋了吧?!”楚九月猛地坐起身來,拍了拍腦子讓自己清醒些,窗外投進來的月光,落在她的身上,朦朧的暈染著她無措的側臉。
已無心睡眠,穿著白色薄紗內襯起身,推開窗,看著對面燈光依然亮著的屋子,趴在窗簷出了神。
三千青絲順在一側,毫無束縛的順著微風輕揚,飄飄若仙,美若驚鴻。
對面的燈滅了。
楚九月拿起髮簪,將頭髮挽起,隨手在屏風上拿起一件白色長衫披上,輕手輕腳的關了門。
那日蘇耳力極好,“他”是知道的,像只偷腥的小貓,走的躡手躡腳,連氣都不敢大聲。
不是為別的,只是連續兩天沒睡好的那日蘇,該好好睡一覺的。
走到屋門口,楚九月先是從視窗往裡看了一眼,見那女子躺下了,才悄悄推開門,在遠處點了一根蠟燭。
光亮微弱,不會打擾到睡覺的人,自己也能看的清楚些。
司徒婉睡得很香,銀白色的面具沒有摘下,燭火半明半昧見能清晰看到她泛白的鬢邊,似乎更白了些。
“阿姐……”
那人說話了,楚九月急忙用手擋住燭火,連呼吸都漏了半拍。
想來是做夢了…
片刻,見那人翻過身子不動了,正好是看著房頂,躺的很端正。
施針方便多了。
楚九月從懷中將銀針掏出,那人又咕噥一聲:“你不是阿姐……”
銀針在空中一陣嗡嗡作響,楚九月頓了頓,在她眼前晃了晃。
這是做了個什麼夢啊?
“你是誰?”
楚九月麻了,有一瞬間都覺得這女子是不是在裝睡。
可無論手怎麼晃盪,司徒婉依然閉著眼睛,睡得很沉,連眼皮都一動不動。
就像剛才說話的不是她一樣。
這下,楚九月毫不猶豫的掏出銀針,一下扎在她的側頸上,喃喃道:“好好睡一覺吧。”
這一針下去,便讓司徒婉陷入了熟睡,喊也喊不醒的那種。
接著又是幾針,落在嗓子上。
楚九月邊落針,邊自說自話:“一個人再怎麼偽裝成一個人都是不像的。”
“愛一個人很累吧,究竟怎麼樣才算是愛一個人呢?像你這樣,為了愛不惜一切代價?”
“跟你說個秘密,我也有喜歡的人,他也很溫柔,長的很好看,想來也已經好幾天沒見他了,不知道他過的好不好?”
依舊是溫潤純淨的男聲,在燭火邊蔓延,落在人的耳畔,輕輕的,不著痕跡。
楚九月伸手將錦被掀開些,露出胸口處那兩枚若隱若現透著亮的鐵釘,蹙了蹙眉。
司徒婉的身體太瘦弱,鐵釘釘在骨頭上,隨著呼吸,一起一伏,楚九月試著用粗針探了探,剛順著邊貼進去,血就流了出來。
從懷中迅速掏出錦帕,將血擦乾,又上了些傷藥,這才將血止住。
確實不能著急,還是要等司徒婉養胖一點。
念及此,楚九月將銀針取出,給那女子蓋好錦被,吹了蠟燭,輕手輕腳的走了出去。
門剛關上,床上的女人眼皮微微顫抖,翻了個身,眼角滾落一滴淚,晶瑩剔透,無聲無息。
回到房間的楚九月,睏意席捲,倒頭就睡。
絲毫沒察覺門外窸窸窣窣的聲響。
“迷香呢?”一女子用氣聲說道。
“在這呢。”男子應道,拿出一把迷香,點著,躡手躡腳的往梅苑外一扔,不用離房間很近,只需要放在庭院內,那西域迷香一盞茶的功夫就能起霧,將整個梅苑籠罩在內。
鬼鬼祟祟的一男一女,蒙著面紗,蹲在角落陰影裡,見迷霧已成,那男子率先衝上樓,拿起麻袋將楚九月裝了進去,一隻眼角溢位來的惡毒,“花祈安!你有本事叫啊!你不是能耐嗎?”
沒有回應。
那彪形大漢冷笑更深了,拽起麻袋往地上狠狠摔可兩次,擲地有聲,又一路自樓梯拖拽到樓下,發出一陣漫長的哐當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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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梅苑蔓延開來,再無其他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