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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十)歌者為歌

走出太皇太后的寢宮,我以為蘇雲昭死了,太陽底下站著的只是一具徒有軀殼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

拼命地搖她,“姑娘!姑娘!”

終於喚回了蘇雲昭的意識,對著我恍恍惚惚地笑了笑,慘慘淡淡的笑容。“子服,我們回去吧。”

往前行,忽地僵在原地,單薄的背影,單薄得好像隨時隨地會隨風而去。

她回頭看我,面上盡是亂了方寸的迷惘,虛弱之極的表情,“子服,你認得回去的路麼?我怎麼記不起該走哪一邊?”

心陡地一酸,我極力忍住眼淚,上去攙住蘇雲昭的胳膊,“姑娘不用擔心,子服認得路,子服會一直陪著姑娘。”

……

自那以後,宣帝再沒有召幸過蘇雲昭。

我們就這樣被他遺忘在了偏僻的祥雲館,偌大的永巷八區被他遺忘的又何止祥雲館這一個地方。

失寵的日子理所當然地難熬,更何況一個沒名沒份身分尷尬的過氣歌伎。

好在阿滿並未見風使舵落井下石,一如既往地熱誠相待,處處幫襯。

再加上我雖然在天音坊的時間不長,卻很有先見之明地替我自己替蘇雲昭積蓄了不少錢物,時不時地拿出些來託阿滿在掖庭上下打點,生活總算還過得去,不至於缺衣少食飢一頓飽一頓。

只是蘇雲昭,較之從前越發地沉默寡言,常常呆呆地出神,一動不動,不哭不笑,一坐就是好幾個時辰。

我怕她會悶出憂鬱症來,挖空了心思地開解她。

大概我不適合做安慰人的事,只能將那些個空洞無力的人生高調翻來覆去地念,聽得我自己都膩歪。

開解不成,退而求其次,搜腸刮肚講笑話給她聽。我要求不高,只要蘇雲昭心不在焉地敷衍著笑笑就行。

可是我已經把自己那點貧乏的幽默細胞調動了極至,就差沒說黃段子,或者撲上去撓她癢癢,蘇雲昭臉上卻連一點笑的影子都沒露過。大概我同樣不適合扮演喜劇角色。

耍寶又失敗,沒轍,只好沒事找事沒話找話,引蘇雲昭來答,起碼轉移她的注意力。

結果,蘇雲昭的自閉症狀沒減輕,我反倒落下了個愛嘮叨的毛病。但凡嘴巴一閉上,屋子裡一安靜下來,我就渾身不自在覺得憋悶,所以寧可第一百零一遍問蘇雲昭:

“姑娘,餓不餓?阿滿剛剛端來的點心,要不要嘗一嘗?”

蘇雲昭卻沒有依慣例把我當空氣忽略,或者簡單以搖頭表示。她轉過臉,奇怪地盯著我,盯得我一頭霧水莫名其妙。

繼而破天荒地開口,問了我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子服,你可知當初我為何會買下你?”

細細琢磨蘇雲昭這一問的深意,卻始終琢磨不透,我想了想回答:“那是姑娘心善,看子服可憐,心有不忍。”

其實心知肚明,同情不是蘇雲昭買下我的主要原因。說同病相憐或許更為準確。想來蘇雲昭幼時跟我有著相同的經歷,一樣是被人賣進歌坊。

正因為我看出了蘇雲昭眼裡的同病相憐,所以才拼了命地攔她的馬車。人往往很難拒絕這樣一種求助,那就是當對方有著和自己過去類似的遭遇。

沒敢把這理由說出口,擔心會惹來蘇雲昭的傷感。

蘇雲昭輕搖螓首,“此乃其一,不過長安城日日有人賣女mai身,我縱然心有不忍,又能幫得了多少,倒不如狠下心腸不理不睬。各人有各人的命數,命裡注定無可奈何,也只能各安天命。”

這倒把我給弄糊塗了,“莫非子服與姑娘有緣,姑娘一見我就喜歡?”還沒說完,臉上已一陣陣發燒。就廉子服那長相,這話顯然有些自我感覺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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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我一臉窘態比較滑稽,蘇雲昭居然相當難得地似笑非笑。

“我確實喜歡子服,尤其子服的聲音,吐字圓潤尾音綿柔。當你開口求我買你的時候,我就在想,這樣天生的一副好嗓子,若是悉心指點加以栽培,將來歌藝必然在我之上。”

我一怔,旋即會過意來,“聽姑娘的意思,是要教我唱曲?”

“子服不願意麼?”

我連忙點頭,“願意,子服當然願意。”

倒不是對唱曲真有那麼大興趣,恰恰相反,曾經KTV是我最討厭去的地方。

因為現代的我是個破鑼嗓子外加五音不全,唱起歌來荒腔走板從來就沒在調上過。況且漢朝那些所謂的歌,詞拗口曲子又艱澀,還不及現在的流行歌曲好聽。

我只是想著,如果蘇雲昭有事做,jing神上有了寄託,說不定會對她心情回覆有好處。

果然,蘇雲昭見我挺樂意,似乎又高興了些。“我一定會把子服tiao教成我大漢朝最為出色的歌者。”

說老實話,我蘇雲昭描述的“燦爛前景”絲毫不感興趣,不過看蘇雲昭興致挺高,我也樂得迎合她,“姑娘莫要尋子服開心,歌舞琴曲這四樣,子服若能得姑娘一半真傳,怕是做夢也能笑醒了。”

不料蘇雲昭卻隨之灰黯了面色,貝齒下意識地yao了一yao下唇,半晌才道:“子服,我不會授你舞技,更不會教你古琴。”

末了“古琴”二字不自覺地加重了語氣,沉悶下去的聲音似在壓制著某種情緒。

我一愣,猛地記起上官太後那句“古琴一物唯蕭大人這般高潔名士才配彈奏,那等低俗女子也敢殿前賣弄,實在辱沒了陽春白雪琴音高雅。”,恍然大悟。

你說這小太后也夠可惡的,你吃醋歸吃醋,何苦如此貶低他人?也許在那些高高在上的皇族眼裡,踐踏別人的人格沒什麼大不了的,甚至還不如踩到一隻蟲子令她震動。

難怪蘇雲昭這段時間碰都沒碰過她的琴,我也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正暗自懊惱,蘇雲昭卻誤解了我的沉默,“子服是在怪我麼?怪我不肯教你舞藝琴藝?子服當真那般想學麼?”

我連連擺手正yu否認,蘇雲昭已然搶先道:“子服,非是雲昭藏私,我是不願你步雲昭後塵,一生只是個供人賞玩卑下低jian的歌舞伎。雲昭願子服做一名歌者,只為歌而歌。”

我沒聽明白,“歌者?為歌而歌?”

“雲昭為歌伎,為取悅世人而歌,只能歌世人愛聽之曲,且歌舞琴曲需樣樣擅長,不過徒一時花巧好看,娛人耳目。到頭來,終落得弱柳迎風、浮雲捧月之名。”

聽到這裡,我恨不得立刻將司馬洛那小子拖過來抽他倆大嘴巴。扯什麼“弱柳迎風、貪圖榮華”之類的鬼話,這不是往蘇雲昭心上扎刀子嗎?宣帝已經刺得她千瘡百孔,你司馬洛如何忍心再雪上加霜?

我為蘇雲昭憤憤不平,痛恨宣帝、痛恨司馬洛、痛恨上官太後,卻一如既往對這種痛恨無可奈何,繼而悲哀。

耳畔蘇雲昭續道:“若有來世,雲昭願為歌者,不求聞達於世,只求為歌而歌,歌己之心,心為己歌。”

望著她無限嚮往的神情,我心中的那股悲哀之意更盛。

我終於明白了她的意思,所謂歌者為歌,就是唱自己心裡的歌,唱自己喜歡的歌。沒人欣賞沒關係,沒人理解沒關係,只要能這樣唱著唱著,守著自己為人的尊嚴,隨心而所yu。

可是,就算兩千後那些做音樂的玩音樂的,也未必能做到這一點,更何況兩千年前等級制度森嚴的封建王朝一個微不足道身份低jian的歌伎?連自己的命運都不能自己把握,又怎樣唱自己的曲守為人的尊嚴?

心潮起伏之際,蘇雲昭熱切地握住我的手,“子服,雲昭未能做到的,願子服能代雲昭做到,自守清平本心,不以聲se媚人。

面對蘇雲昭的熱切,我只感到無力。我的處境,又何嘗比蘇雲昭好到哪裡去,一樣把握不住自己的命運。卻不忍令她失望,蘇雲昭已經失望了太多次。所以點頭,“子服一定可以代姑娘做到,自守本心,歌者為歌。”

蘇雲昭終於笑了,如我所願笑得很開心。

我以為她開心,我也就開心,殊不知自此卻是我苦難的開始。

本打算跟在蘇雲昭後頭隨便哼哼兩句應付應付就好,想不到蘇大美人卻跟我動真格的。這就好比天底下最懶最沒天份的學生,遇上了天底下最嚴最苛刻的老師,逼著要學天底下最難最費腦的課程。

連五線譜都還沒搞明白的我,要弄懂比五線譜深奧幾倍的漢代音律,實在是比登天還難。

才一天工夫,我就吃不消了,跟蘇雲昭打馬虎眼,討好地湊近她,“姑娘,你累不累?子服去給你倒茶。對了,阿滿剛才送來了一碟小點心,一併端來給你嚐嚐?”

蘇雲昭豎起一根指頭順勢點了點我的腦門,“子服是想偷懶麼?”

我訕笑,裝可愛,“姑娘,這曲子真難,我老也唱不對,是子服太笨了。”

蘇雲昭搖頭,“子服不是笨,而是太聰明。子服的聰明睿智遠遠超出了你外在的年歲。”繼而面上現出些許疑惑,“我時常有種錯覺,就好像在子服的身ti裡,住著另外一個靈魂。”

我不由心裡格登一下,好在蘇雲昭只當自己胡言亂語並未在意,續道:“子服正是因為過於聰明,故此心思過雜,想的過多,反倒不能專心於歌。”

我趁機轉移她視線,“姑娘是在說子服心眼多會算計,不老實麼?子服冤枉,子服可是一心一意只為了姑娘著想。”

蘇雲昭笑了起來,“我何曾說子服不老實?”繼而真誠地望著我,真誠得我開始覺得不好意思起來。“我知道你全是為了我著想,雲昭何幸,能有子服全意待我,也算不枉此生。”

跟著話鋒一轉,“雲昭只是希望子服此後能將所有心思都放在唱曲之上,真正做到歌者為歌,那麼即使再怎樣艱澀難學的曲子也絕難不倒子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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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長樂宮與未央宮均屬宮殿群的總稱,長樂宮包括太后寢殿長樂宮及永定殿、長定殿、長秋殿等等,未央宮為皇帝正宮,包括宣室殿、溫室殿、麒麟殿、椒房殿等等。稍後會陸續提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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