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間裡, 忍冬又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邊連喬的傷勢。
除了一些青紫淤青,唯一的傷就是背上那道刀傷了。忍冬無意去問當時的具體情況, 只是說:“以後不許一個人行動了。”
連喬道:“好。”
忍冬從揹包裡翻出繃帶和酒精, 給他清創換藥。換藥的時候連喬一聲不吭,安安靜靜宛若一個陶瓷娃娃。忍冬知道他這是怕自己心疼,但那麼長一條口子, 開在他白白淨淨的後背上, 忍冬怎麼可能不心疼?
彷彿察覺到來自背後的注視,連喬輕聲問:“忍冬?好了嗎?我有點冷。”
徐忍冬只好收起目光, 給他穿上衣服。
揹包裡有消炎藥和止痛藥,忍冬都翻出來給他吃了, 然後讓連喬躺下休息。連喬搖搖頭,問:“你論文是不是還沒寫完?”
忍冬道:“都什麼時候了, 別管這個了。”
“不行。萬一你沒法畢業……”
忍冬皺起眉。連喬說的沒錯, 萬一他無法畢業,搞不好就會錯過電梯。但他沒有電腦,寫論文必須去圖書館。這種時候他怎麼可能拋下連喬一個人去圖書館?
連喬捧著水杯,把裡面的溫開水咕咚咕咚一飲而盡,然後說:“我陪你去圖書館。我沒事了, 多喝點熱水就行了。”
忍冬無奈:“你被人砍了一刀, 多喝熱水就好了?”
連喬:“喝水回血大法瞭解一下?”
忍冬:“?”他聽了這俏皮話,心裡非但沒覺得好笑,反而又生起氣來。
連喬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這玩笑說得不是時候,於是又拿出殺手鐧, 抱著他膩歪撒嬌。
此時房門忽然被敲響。是和尚回來了。
和尚推門進來,一眼瞅見膩歪的兩人,笑嘻嘻地道:“喲,精神挺好,看來是沒事了。”
忍冬坐直身子,淡淡地問:“收完屍了?扔哪兒了?”
和尚道:“林子後面正好有個坑,我把屍體一塊兒推進去給埋了。”旋即他扭頭望向連喬,感嘆道,“你真是人不可貌相,看著文文弱弱一人,居然能無傷一打五。厲害!”
忍冬皺起眉,心想你是不是瞎,什麼無傷,他背上那一道刀傷你看不到嗎?不過轉念一想,長髮阿姨那邊有備而來,手裡還藏著濃硫酸,恐怕是打算上來就往連喬臉上潑,先弄瞎他再說。連喬雖然對他們有防備,但對方畢竟有五個人……連喬到底是怎麼一口氣殺光五人的?
還有,那五個人的死法……
此刻忍冬回想起那五人的死狀,心裡忽然有種奇怪的感覺。
如果只是混戰中為了保命,那幾個人至於死得這麼慘嗎?特別是長髮阿姨,幾乎快被大卸八塊了。這要放在一般人看來,已經可以說是虐殺了。
不過,連喬自己都受了傷,他不可能在反殺那五人之後還有精力去鞭屍。
忍冬眉頭緊皺,感覺事情可能沒有表面上看起來的那麼簡單。他想了想,問和尚道:“賓館裡其他人怎麼說?”
和尚道:“你上後山的時候,我回來問他們知不知道連喬的下落。他們都躲躲閃閃的,被我揍了一頓才老老實實交代。”
和尚說隊伍分裂成了兩個陣營,現在想要害死連喬的那一撥已經被連喬殺光了,剩下的人該怎麼辦?
忍冬沉默。
和尚道:“其實他們這樣做也可以理解。畢竟在副本裡待了二十幾天,電梯和按鈕都沒有線索。副本提示的指向性又這麼明顯……”
忍冬忽然笑了,問:“那你呢?”
和尚:“我什麼?”
忍冬:“如果真的要殺了我才能出去,你殺嗎?”
和尚毫不猶豫:“殺。”
忍冬笑道:“你倒是毫不掩飾。你不怕我先把你殺掉嗎?”
和尚雙手合十:“阿彌陀佛,我想殺你,你也殺我,豈不公平?”頓了頓,他又恢復了尋常的語氣,窩火道,“其實誰都沒有錯,錯的是這個操蛋的副本。我知道有些副本是有關鍵玩家的,但哪有像你這樣的?先讓大家保你到28歲,然後再殺了你?這他媽真是既操蛋……”
他想來想去,找不到什麼合適的詞彙,只好煩躁地抓腦袋,胡亂說了句:“……又操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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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冬長嘆一聲:“不必糾結了。實話跟你說了吧,即便殺了我,你們也是出不去的。”
此言一出,和尚立刻驚訝地睜大了眼:“什麼意思?”
忍冬想了想,不知怎麼繞過死亡迴旋來解釋這件事。卻聽連喬冷冷道:“因為他要是死了,我會拉你們所有人陪葬。”
忍冬:“……”
和尚:“……”
兩人同時陷入了沉默,儘管沉默的理由大不相同。
連喬斜睨著和尚,眼裡盡是高傲:“我話就放在這裡,想對他下手的人是什麼下場你們都已經看到了。不要再惹是生非,至少你們還能多活幾天。真那麼閒,有工夫不如去找找電梯和按鈕,別再打他的主意了。”
和尚卻突然笑了,擼起袖子亮出飽滿的肱二頭肌道:“你這麼一說我倒是很好奇,我倆打一架誰能贏?貧僧不才,學過幾年功夫……”
連喬立馬掀開被子:“行。來試試!”
忍冬看這走向越來越奇怪了,趕緊把連喬摁回床上,又拉開和尚,無可奈何地道:“你們倆成熟點行不行?別跟小孩子似的,說一出是一出。現在我沒工夫跟你們瞎扯,我必須要去寫論文了。”
和尚表示他說得很有道理,於是離開房間,向其他人傳達連喬的話去。
忍冬回到床邊,寵溺而無奈地揉揉連喬的頭髮:“和尚不是壞人,你別把氣撒在他身上。想害你的人已經都被你殺掉了。剩下那些……”
連喬卻打斷他:“和尚在試探我。”
忍冬一愣。
連喬盯著和尚離去的方向,一字一頓道:“他在試探我。如果他能打贏我,他就有恃無恐,可以站在道德制高點上繼續扮演法官主持正義。如果他輸了……”
忍冬訝然:“你怎麼會這麼想?和尚不是這種人。”
連喬反問:“你怎麼知道他不是?”
“因為他……”忍冬想說他不是在三人成虎副本裡變成冰雕捨己救人嗎,然而話未出口,他忽然覺得喉嚨裡像被灌了漿糊,舌頭僵硬得無法動彈。
忍冬不由苦笑。這秘密他到底要保持到什麼時候?
忍冬這番猶豫,在連喬看來卻是無言以對。於是連喬喚了個話題,起身道:“去圖書館吧,晚了就沒位子了。”
忍冬皺眉:“可是你的傷……”
“這傷也就看著嚇人,其實砍得不深,畢竟我靈活,躲得及時。說真的,我沒多大事兒。別說陪你自習了,就算是……”連喬忽然湊過來,咬著他的耳朵道,“只要你願意,我現在甚至能弄得你哭著求饒,想試試嗎?”
“……”忍冬想起了那天在圖書館裡的荒唐事,不由臉上一紅,惱怒地推開他,“你這幾天怎麼了?滿腦子都是……都是……”他說不下去了。
連喬也不再逗他。時間畢竟緊迫,兩人迅速來到了圖書館。
果然,這個點的電腦室已經人滿為患。兩人來迴轉了好幾圈,總算等到一個位置。忍冬坐下來就開始噼裡啪啦地寫論文。
他寫的就是自己當年那篇畢業論文,論文大綱已經大致默寫出來,材料也收集好了,現在要做的只是整合語句。話雖如此,畢業論文的字數限制擺在那兒。忍冬又是多年不碰這玩意兒了,寫起來難免磕磕絆絆。
電腦房開放到晚上十點。按照副本世界的時間程序,明天一早就要上交論文,然後上午進行期末考試,中午進行畢業答辯。如果一切順利,他下午就可以正式畢業,拿到證書。
說實話,壓力很大。忍冬全身心地集中在這上面,眼睛盯著電腦屏幕幾乎一眨不眨。連喬就在旁邊幫他整理筆記,減少他複習時的障礙。
不知過了多久,論文初稿終於默寫完畢。忍冬伸了個懶腰,一看時間才九點,還來得及,便長長呼出一口氣。
連喬道:“休息一下吧。”
忍冬搖頭:“不用。”說著就一頭埋進論文裡,開始第一輪的修改。
修改潤色可比默寫全文輕鬆多了。十點還沒到,忍冬就完成了三輪修改以及格式的調整。此時電腦室裡已經沒什麼人。打算徹夜學習的學生都轉戰到通宵自習室去了。
連喬已經提前幫他去通宵自習室佔了座。兩人簡單吃了點東西,就轉移戰場。
憑藉連喬幫忙整理的筆記,徐忍冬複習起來事半功倍。連喬雖然不是這個專業的,但畢竟是個聰明人,教科書一目十行地看下來,迅速就能抓到重點,羅列清晰。因此儘管複習任務繁重,徐忍冬卻反而提前看完了全部考綱。
他正打算二刷的時候,連喬按住他的手:“夠了,休息一下吧。”
忍冬下意識地要說沒事我不累,卻忽然注意到連喬臉色有些憔悴,這才想起連喬身上有傷,竟也陪了自己大半夜。心下頓時愧疚,便道:“我陪你回賓館吧。在賓館裡也能看書。”
連喬嘆道:“賓館房間燈光太暗,你看一晚上書,眼睛都要瞎掉了。”
“那怎麼辦?”忍冬皺眉,“你的傷……”
通宵自習室裡,所有人都在埋頭學習,格外安靜。因此儘管兩人壓低了聲音,卻還是有人朝這裡看來。
忍冬作了個道歉的手勢,再次輕聲勸道:“回去吧。”
連喬趴在桌子上,歪著腦袋看他:“你如果心疼我,就摸摸我吧。”
忍冬伸手,揉了揉他的頭髮。
連喬忽然笑了,抓著他的手在唇邊吻了吻,然後壓著聲音,說:“不是這裡。是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