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教諭帶著張洛和張長偉走出縣學。
直接繞過城隍廟。
朝著主道中間的縣衙走去。
剛走縣學走出來幾步。
幾人就看到城隍廟前擠滿了人群和馬車。
今天是新任知府正式上任的日子。
需要到縣裡的城隍廟來祭祀。
許多縣裡的百姓和富戶都在外邊圍觀。
康教諭在縣裡是個沒有品級的官員。
這些年大部分罰的小官都是沒錢僱馬車的。
平日工作和普通人一樣。
以步行為主。
張洛看到康教諭的官服上打著一個補丁。
知道這“康假山”平日裡過的清廉。
做官能做到這一點。
讓張洛感到由衷的敬佩。
之前在後山械鬥張洛見到的豎臉書吏。
身上的衣服都是嶄新的。
手上還帶著一個銀鐲子。
而縣裡的教諭,身上什麼值錢都沒有。
雖然縣學教諭在官場裡不入品。
但是比上書吏還是大上不少。
起碼也是一個官府的負責人。
每個月都有朝廷的俸祿發放。
縣衙裡的書吏按理是吃不到朝廷一口飯的。
康教諭走在前面。
張洛跟在身後一步的距離。
張長偉在後面遠遠的。
他自知沒什麼文采。
不想干擾讀書人們的交流。
幾人路過熱鬧的城隍廟。
張洛在身後疑惑的問道康教諭:
“教諭大人,今天是新上任的知府祭拜城隍廟。”
“你為何不和文官們一起去?”
康教諭沒有回頭,只是緩緩說道:
“我只是個教諭,知府大人不是祭祀文廟。”
“不需要我去陪同。”
張洛頓感無語。
只覺著這位新入仕途的康教諭性子太冷了些。
一般新的主官上任。
縣裡的官員都會爭著去陪同。
希望能夠在新知府面前留下點好印像。
康教諭屬於一縣的教育主官。
即使沒有品級,也算得上朝廷正官。
也是應該陪同知府參加祭祀儀式的。
明朝的官和吏區分的很嚴格。
按照《大明會典》裡的說法。
大部分的小吏都是沒有官員待遇的。
這些平日裡靠打賞過日子的小吏。
只算的上縣衙裡的官外人員。
由知縣負責招募。
也有知縣來養他們。
幫助進行縣衙裡的一些瑣事。
當然隨著時代的推進。
府衙小吏雖然不領俸祿。
但也逐漸發展出了預設的規模。
小吏們每月也會從衙門裡拿點小錢。
如果衙門裡真沒有一分錢沒了。
小吏們也會使用手上特殊手段。
去縣裡給自己把俸祿撈出來。
康教諭屬於官。
比上小吏是一個天一個地。
這也是考上舉人的好處之一。
今日整個縣裡的小吏都想進城隍廟。
在新知府面前露露臉。
但卻因為不是官員的身份。
無法進入祭祀大典。
但康教諭這個官卻是不想把握機會。
想不去就不去了。
雖然到了明代後期。
舉人的身份越來越不值錢了。
但是嘉靖朝時。
多次號召天下舉人入仕地方。
只要舉人有想法。
一個不入流的學官還是能輕易得到的。
離開城隍廟幾百步遠後。
邊上的人總算少了些。
康教諭朝張洛問道:
“幾個月前縣試已經結束了。”
“你今天來是想報考明年的縣試吧。”
張洛連點幾下頭。
一般縣試的日期都在年初的幾個月。
現在已經接近年中。
考試的日子早過去了。
“既然有參加縣試的準備。”
“四書五經可都讀過?”
張洛說道:
“四書都已讀遍,五經尚讀一二。”
張洛的科考技能已經進階。
四書五經的大部分內容都記得。
“那朱子的四書註釋可曾看過?”
張洛緩緩點了點頭。
當然,也得益於朱熹對四書的集註字數不是很多。
張洛說道:
“四書集註都已看過。”
“但都算不得精通。”
康教諭放緩腳步。
口吻略帶嚴肅的說道:
“讀聖賢書,光看是不夠的。”
“朱子說過,四書需要通讀。”
“《大學》,《論語》,《孟子》,《中庸》。”
“需按順序讀才能求得書中奇妙之處。”
“你的老師沒有提醒過你嗎?”
張洛羞愧的低下頭。
他哪來的老師啊。
穿越到鎮海衛幾個月裡。
就沒見過幾個讀書人。
全靠自己用功和系統的幫助。
而且張洛一個穿越過來的人。
本來就對四書五經的興趣較低。
對於朱熹的的註釋。
張洛不過是有時心血來潮的看一下。
張洛提升技能經驗也是為了科舉。
打算硬讀書,獲得些功名。
不會和古代讀書人一樣。
把研讀經書當做一輩子的事情。
康教諭見到張洛低頭不語。
以為是張洛覺的敗壞了自家老師的名聲。
對張洛倒是多了幾分看重。
康教諭接著說道:
“不過在你這種年紀。”
“把朱子的集註都看了一遍也算可貴。”
“本官就考你一些簡單四書集註。”
隨後康教諭從四書的註釋裡挑了一些簡單的句子。
張洛靠著“解釋性科考”技能的知識沉澱。
對康教諭的問題都很順暢的答了下來。
這下康教諭對張洛更加看好。
許多人看了一遍四書和其集註。
根本就記不住幾句話。
張洛能學到這種水平。
已經比上大部分的童生要好了。
康教諭略有欣慰的看著張洛說道:
“你書倒是看的認真,在衛學讀了多久了?”
張洛思考了一會,說道:
“在下都是在衛裡自學的,沒上過學堂。”
“四書和其集註也沒看多長時間。”
康教諭聽到張洛語。
一下子停住腳步,一臉驚訝的看著張洛。
看到張洛十分普通的衣服。
家裡的條件估計也好不到哪去。
沒錢請老師也是普通書生常見的事。
康教諭說道:
“你沒有老師帶讀。”
“很容易走偏路。”
“大明立國百年,科舉考題愈發細緻。”
“你這樣自讀很容易落榜的。”
隨後康教諭又嘆氣說道:
“我本想著在縣學裡開些課程。”
“給縣裡一些未參加童試的人講講課。”
“可惜我已決定不在擔任教諭。”
張洛震驚的問道:
“康教諭這是為何啊?”
康教諭不想直接說出是因為新任知府的原因。
只是大致的說道:
“這年頭官不好做呀。”
“老家還有賢妻老父需要照顧。”
“想著辭官回鄉教書去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