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和我簽過投票權委託的協議！一切董事會層面的投資決策，都要與我意見一致！”孫正意嘴角抽搐著，不情不願地提醒西川君。
看他那掙扎的表情，似乎已經意識到這句話說出之後，會有什麼下場。
“孫桑！你確信你要強調這一點？”西川君眼神中也是閃過一絲厲色，然後飛速地與安卓.考克特對視了一眼，看到對方和他不約而同地微微點了點頭，整個動作不超過兩秒鐘。
然後西川君換了一股相對悲憫的語氣，重新轉向孫正意：“孫桑，我想如果我們沒記錯的話，當初扶桑信託銀行和摩根大通與你籤的投票委託協議，是一個業績對賭協議。只有在你做到了每年的回報收益率的情況下，才會無限延期——但是去年你顯然沒有做到，你讓公司投資的專案總額縮水了將近20%市值！”
04年初傳奇娛樂剛上市的時候，市值就有60多億美元，後來孫正意把顧誠擠出去的時候，更是因為顧誠的做局而在短暫衝高到九十多億美元時接盤。
而孫正意持股比例最高時，擁有超過85%的股份，後來一年裡陸續減倉拋給散戶接盤，也接不了太多，畢竟出貨速度快了股價崩得更厲害。所以到如今也才減持到70%左右。
傳奇娛樂市值高企的時候，是靠“傳奇、奇蹟、仙境傳說三款網遊年毛利15億人民幣”的業績撐起來的，更是靠“華夏網遊市場佔有率第一，且遠超第二名”撐起來的。
稍微有點數學功底的都知道，15億人民幣毛利不過2億美元。一個市值60億的公司，光靠2億的毛利是不夠的——那還不如存銀行的收益呢。
市場的信心，關鍵在於“未來十年，或許華夏網民規模會增加五倍，掏錢玩網遊的人數也會至少增加五倍。傳奇娛樂要是可以一直把華夏網遊市場佔有率第一的位置保持下去，十年之後就有可能是每年毛利10億美元”這種預期。
亞馬遜那種市盈率兩百倍的股價估值，也是這麼來的。
一旦“市場佔有率”這個信心的根源被打掉之後，傳奇娛樂股價怎麼縮水都不為過。軟銀目前持有的這塊傳奇娛樂股份，在最值錢的時候有65億美元，而現在只剩下了25億。
如此之慘的下跌，是在一年裡面完成的。西川君說孫正意這一把就虧了40億美元，已經比較中肯了。
另一方面，如今因為淘寶的成長、阿狸雲的大餅，從去年孫正意丟擲阿狸股份置換傳奇娛樂之後，阿狸的那部分股份累計也大約增值了20億美元。
此消彼長都算上，孫正意確實為軟銀虧了60多億美元，佔軟銀總資產的將近兩成。
孫正意知道對方說的都是事實，他痛苦地瞑目了幾秒鐘，堅定地說：“我記得，對賭協議上還是有對於偶然決策失誤的補救條款的。只要我願意執行這個條款，你們就應該繼續支援我！”
西川君神色一變：“孫桑！你真的要堅持走到這一步？那你至少要付出6%的公司股份作為對賭失敗的補償，才能繼續擁有三井和摩根的委託了。”
西川君說的條件，是大多數投資銀行對管理層和董事長的業績對賭中常見的條款。
因為生意都是有賺有賠的，不可能所有決策永遠賺，於是很多委託投資的機構持股人就和經營者籤這樣的保障條款：偶爾一兩次賠了，要麼收回投票委託權，從此不再支援你，要不你就個人對這次失誤負起責任，把自己的股份分一部分給那些把投票權委託給你的股東，作為補償。
孫正意跟三井、摩根當初籤的時候就有：一旦因為投資失敗導致公司市值明顯下降，超過10%額度，孫正意可以選擇交出相當於受損部分市值三成的個人股權，賠付給委託方，從而讓委託方繼續委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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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軟銀損失了20%的市值，孫正意按照當初的協議就要交出6%的股權，或者其他股東可以選擇就此不信任他、不再委託他投票權，二選一。
顯然，孫正意是想垂死掙扎，寧可交出6%的軟銀股權，也要跟馬騰聯手、跟顧誠拼個你死我活了。
西川君和安卓.考克特顯然沒想到孫正意的決心那麼大，但也依然只能遵守當初的協議，進行股權析離。
西川君大致算了一下，把初步的結果先告訴孫正意，好讓對方有個心理準備：
“孫桑，根據當初的對賭協議，重新分配股權之後，你對軟銀的持股比例會下降到21%，扶桑信託銀行將得到其中3%，達到17.6%，摩根大通會得到2%，達到11.8%，剩餘的1%則按比例補償給其他小股東。
我們會繼續支援您的決策，但我們會重新商定對賭的警戒線，如果三年之內公司的總資產市值跌破250億美元這條警戒線，你將付出8%的股權，並且永久失去繼續要求我們委託你投票權的資格，你明白麼？”
孫正意苦澀地哂笑了一下，算是接受了這個結果。
去年，他最風光的時候，軟銀總資產380億美元，他佔27%，個人資產102億美元，怎麼也算是百億美元級的富豪，叱吒亞洲的金融大鱷。
如今，軟銀資產320億，他的比例也跌到了21%，他的個人資產只剩下67億美元。
跟顧誠廝殺了僅僅一年，三分之一的個人財富就直接消失了。
……
圈子之內無秘密，何況是涉及軟銀集團股權重大變動的事情——因為很多小股東都會得到一定的賠付，所以隨便哪個口子漏出一點風聲，圈內人就都知道孫正意的窘境了。
顧誠自然也很快知道了。
東京國際電影節為期兩週，每次都是從10月20號前後開節，到11月初結束。
顧誠得到訊息的這天，已經是11月1號，距離最終頒獎日還有兩天。
當時，他正在下榻的酒店，剛剛接受完扶桑著名電影雜誌《Movie Walker》的女記者採訪，談了不少感受，說了些他對於衝獎的信心。
此前他一度覺得最近自己來錯了地方。因為這兩週被媒體人逮住任何機會發問，幾乎很少有聊到電影這個正題的。
不是問關於《四面楚歌》，就是YY網絡科技的人工智慧推送佈局、與同行的嘴炮。要不就是想搞個大新聞，質疑張一鳴的文章裡提到喬布斯是不是YY電子的一個營銷策略，想為YY的Kindle乃至未來的手機產品造勢。
或者就是揣測他跟孫正意的競爭、過節。
直到展映期差不多結束、已經到了最後的衝刺評獎環節，媒體記者才把注意力拉回到了電影方面。
送走《Movie Walker》的女記者，他正準備和妹子出去共進晚餐，就遇到女秘書進來彙報，說前一天發生的軟銀內部地震。
“知道了，孫正意這是不死心呢，你下去吧。”顧誠瞥了一眼，把女秘書打發了。
“是不是有什麼要緊的事兒？要不你先處理？”在套間裡屋收拾打扮的權寶雅隱約聽到顧誠和女秘書之間的交談，體貼地問了一句，深怕自己的來訪打擾了顧誠辦正事兒。
她是來陪顧誠參加電影節的。
自從上半年養好傷之後，權寶雅這半年裡基本上就只做了兩件事情——是去S-BS電視臺的“少女時代”選秀綜藝節目當嘉賓，以及去延世大學唸書。
如前文所述，東夷的學制是寒假結束後那個學期，才是一個學年的開始。所以權寶雅是4月份花了錢去當插班生的，別人已經開學了兩個月了。她進的是音樂學院，主修創作，順帶選修一些藝術管理類的課程。
如今，東夷賽區的“少女時代”節目在10月底剛剛落下帷幕。結束了當嘉賓的工作之後，權寶雅略微空閒了一些，就繼續請假翹了幾天課，飛來東京陪顧誠參加電影節，給他當走紅毯女伴。
“沒什麼，是孫正意那廝不死心，想和馬騰聯合，借錢給騰雲搞人工智慧。結果被大股東逼宮了。”
顧誠平時是不和身邊那些娛樂圈的妹子聊生意上的事情的。但是他知道這對於權寶雅也算是一個好消息，才不見外地與她說起。
“就是三月份的時候想找人殺你的那個孫正意？”權寶雅果然神色一緊，隨後又有幾分同仇敵愾、幸災樂禍。
“差不多吧，雖然沒逮到證據，不過這廝的報應總算來了。”顧誠愛憐地撫摸了一下權寶雅的披肩短髮，“我不會這麼輕易放過他的。”
權寶雅不太會算生意上的賬，乖巧地問：“他這次受的打擊很重？”
“應該能去了他三分之一的家產了吧。只要他敢繼續和我作對。等下次他投資騰雲的專案再血本無歸。估計他就沒機會了，三井財閥和摩根大通肯定會再次執行對賭協議，把他對軟銀的控制權剝奪的。”
顧誠在腦中大致算了算，就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不說這些了，這兩天好好陪陪我，把電影節大獎給拿了。在我眼裡，孫正意的三十億美元只值你一頭頭髮，他才還了我一個利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