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家小姐讓問的？”
往日裡，蕭大公子去書院求學時，身邊帶著的是自家的老弟黃好問。
黃好武對這位石鼓書院山長家的小姐，是只聞其名，不見其人。彼此並不熟悉，只聽到自家老弟提過幾嘴，說起過蕭大公子對這個王家小姐的印象。
說她有種如寒月般皓潔清冷的氣質，好似落入凡塵的廣寒仙子，如夢似幻，可遠觀，不可褻玩焉。
黃好武沒做多想，估摸著，是這王家小姐替自己的父親，那位石鼓書院的山長王承宗，過問一下自己學生的情況。
生了這個念頭，黃好武便對小丫鬟的問話，如實回答：“我家大公子院試中了第一名桉首，如今還在武昌府備考接下來的鄉試。”
“真的啊！”
聽到黃好武的回答，小丫鬟丁香一下子歡呼了起來。
看到小丫鬟失態的樣子，黃好武感到有些莫名其妙，滴咕了一句：“騙你作甚。”
小丫鬟丁香笑靨如花，對黃好武斂衽一禮道：“走吧！走吧！大個子，小女子以禮相送，謝了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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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就邁開了急促的小碎步，追趕自家小姐的轎子去了。
……
民間傳說，八仙中的鐵拐李與何仙姑曾經雲遊到衡州府，這處何仙姑當年所住的小巷，後來被名為仙姬巷。
仙姬巷，面臨湖湘子弟的母親河，湘江；背靠煙雨重樓的南嶽第一峰，回雁峰；是一處物華天寶，鍾靈頂秀之地。
如此人傑地靈之所在，多是衡州府中的名門望族，至仕官員和富戶豪紳在此處置業安家，相當於後世的富人區。
在華夏歷史上長盛不衰的世家大族，名列五姓七望之一，琅琊王氏的後人，如今衡州府的第一大姓，王家的族人就大多居住在這仙姬巷裡。
仙姬巷中，此時有一處清幽小院的院門大開，兩頂素帷小轎在門口落轎，是這家的女主人和女兒去南嶽敬香回來了。
一個三十來歲的中年婦人率先從轎子裡下來，這名婦人，夫家姓王，孃家姓鄒，她的夫君是大名鼎鼎的石鼓書院山長王承宗。王承宗的原配妻子早死無所出，經人說合，續絃取了同為衡州府大族鄒家的女子為繼室。
這個鄒家，就是前面提到過的，和蕭銘中一塊兒去武昌府參加院試的學子鄒兆南家，王鄒氏是他家的旁枝遠親。
第二頂素帷小轎，從轎中下來了一個身披著素雲兜頭斗篷的芊芊女子。小丫環丁香急忙上前，攙扶著這女子進了小院中。
……
王家開枝散葉，族人遍佈華夏，在這衡州府尤甚，有近三成人口是他們王家的族人。他們又與本地其他的家族，相互間聯姻。近千年下來，這個坐地戶所形成的勢力之大，對本地的影響之深，讓人無法想象。
而王承宗這一枝，卻人丁單薄，到了他這一代，就只剩下了他一名男丁。這王承宗詩書傳家，自幼就勤奮好學，經史典籍無一不精。卻是個命背的，院試無往不利，但到了鄉試卻屢屢碰壁，落地而歸。
有人在揣測，說他們老王家的文氣，全都被他那族兄湘南大儒王朝聘一家給佔了。
王承宗為人豁達，並不以此流言為意，決定不再參加科舉去走仕途，回鄉後他多方奔走募集錢糧，以教書育人為己任，在衡州府九縣一州廣建私塾，讓出身貧寒的學子免費就讀。
作為一個落地秀才，他的所作所為，他的一身風骨和才情學識確實讓人欽佩，眾人推他做了石鼓書院的山長。
王家的西花廳中，幾天不見的王承宗夫妻倆嘮起了私房話。
“你這一去就是幾日，為夫很是掛念。如今世道不太平，婦道人家出門在外總歸不安全，以後還是少出門為妙。”王承宗正襟危坐，言詞懇切。
王鄒氏見老王神情嚴肅，弱弱地問道：“不是有老管家和四個轎伕在嗎？能有什麼事？”
“管家年邁；四個用銀錢僱來的轎伕，又不是自家人，能擔什麼事？你和女兒若遇不測，讓為夫怎麼活？”王承宗言詞切切，真情流露。
孟子曰：“莫非命也，順受其正，是故知命者不立乎巖牆之下。盡其道而死者，正命也；桎梏死者，非正命也。”
“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作為孔孟門徒的王承宗深以為然。
見老王講的嚴重，王鄒氏低頭告罪。老王也沒有再做追究，就此帶過，夫妻倆繼續說起了閒話。
十幾年的夫妻，在自己丈夫面前，此時的王鄒氏臉上居然露出了一絲羞澀之情，輕聲細語的說：“此次我去到衡山壽仙觀，從靜浠師太處求了一個百子湯的方子。聽說這個方子效果極佳，四嬸子就是用了這道方子後，如今已經顯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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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承宗“喔”了一聲，眼中泛起一縷亮光，一閃而過。
“所用藥材倒是不貴，管家去藥房照著方子抓了十劑的量，已經讓丁香那丫頭去煎藥了，等下我便服侍老爺喝下。”王鄒氏話音綿軟，柔情似水。
“為何是我喝？”
王承宗話到嘴邊就發現自己問了個愚蠢的問題，老臉一紅，“咳！咳！”咳嗽幾聲，想要掩飾過去。
王鄒氏杏眼流波，白了這王老夫子一眼，溫柔地說道：“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壽仙觀的靜浠師太給我號過脈，說我的身體無恙，應該能給你再生個兒子。”
王承宗感激地注視著自己的內人，安慰著說道：“命裡有時終歸有，命裡無是莫強求。不要太為難自己，你給我生了個聰慧漂亮的女兒，我已經滿足了。”
王鄒氏眼皮一跳，言語少了最初的溫柔，沉聲道：“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據我觀察，你這女兒恐怕是紅鸞星動，心裡裝著人了。”
“是誰？素娥才年方十二，平日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藏在深閨中，看看詩書，學學女紅。怎會有機會接觸到男子？”
女兒是老王的心頭肉，觸碰不得。王承宗一時勃然大怒，站起身來，聲音近似咆孝地傳出了老遠。
“還會有誰，正是你那位得意門生蕭銘中。”王鄒氏聲音有些慵懶地把自己的發現告訴了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