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拔營起寨。
天上降下了毛霏霏的雨夾雪,在這種惡劣的天氣中行軍,對人的意志是一種不小的考驗。
狂風捲起了雨雪,打在將士們的衣甲上,溼嗒嗒地,讓人感到不適。
衡州千戶所的人馬低頭悶聲趕路,口中呵出的白氣,匯聚起來,遠遠看去如同一條霧化的白龍。
“駕!”
蕭銘中帶著兩名童子營的少年親衛,驅馬急奔,來到了前隊。
古代的道路狀況非常糟糕,一場不大的雨雪天,就讓道路變得泥濘不堪。
“雁生,你來了。”
趙遷正領著一群丁壯在修葺道路。見到蕭大公子到來,和他打起了招呼。
蕭銘中勒住了韁繩,從馬上一躍而下。
開口問道:“勐子哥,前隊可有狀況發生?”
“暫時沒有事情發生。只不過是一些礦徒作亂,裡面能有什麼高人,應當不會搞出伏兵偷襲的事情來。”
可以聽得出來,這趙遷對礦賊頗為不屑,失了防範之心。
自閱兵那天讓衡州守備羅順折了顏面後,這趙遷就似乎有點飄了,蕭銘中覺得有必要點醒他:
“孫子曰: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一個不小心,就會陰溝裡翻船,折損我江東千戶所的大好局面。”
聽到義弟話語鏗鏘,引經據典,一字一句,都讓人振聾發聵。
趙遷不敢反駁,口稱:“是大哥我著相了,我會小心注意,保證不出紕漏。”
“如此,最好。”
蕭銘中不鹹不澹地回了一句。
踢踏!踢踏!
黃好武和猴子同乘一騎,從前方馳來。
二人一到近前,就滾鞍下馬,對蕭銘中和趙遷兩人行了個軍禮。
趙遷練兵打戰是一把好手,也被蕭大千戶逼著讀書識字,但打小就在軍營廝混的他,骨子裡還是粗鄙軍漢性子,沒法改變。
於是乎,咋咋乎乎地嚷嚷起來:“猴崽子,你不是跟著老道去常寧潛伏起來嗎?怎得這麼快就回來了?”
“張道長已經順利混進了反賊中,讓我回來,將得到的情報,告知雁生哥知曉。”
猴子如實回答。
這次常寧縣礦徒反叛的真相,在猴子的述說中逐漸的清晰起來。
事件地爆發點出在那位陳三泰家的一處銀礦,這處陳家銀礦的監工相當殘暴貪婪,將礦工的性命視如兒戲,剋扣起食物來,到了喪心病狂的程度。
礦工們幹著重體力活,每日裡以樹皮草根果腹,人是一茬一茬地死掉。這陳家利用自己的職權官身,四處捕捉流民送到礦場中,一年不到的時間裡,就令上萬人喪命枉死。
“這陳家真是惡貫滿盈,我必殺之!”
聽到這裡,蕭銘中一時憤慨,“鏘”地拔出了腰間的長劍,指天盟誓。
趙遷、黃好武和猴子也拔出了腰間的武器,刀劍交架在一起,立下盟約:“我等願隨少將軍同誅惡賊,還世間一個朗朗乾坤。”
“好!我等‘興義兵,誅殘賊,弔民伐罪,平定天下’。”
蕭銘中將自己的手中長劍也架到了三人的刀劍上,口出豪言,壯懷激烈。
生在這個無比黑暗的時代中,見慣了太多的生死和不平事,不一會兒幾人就收拾起了悲天憫人的心緒,猴子接著繼續將收集的情報娓娓道來。
今年年底時,陳家銀礦押解了一批新的流民來到了礦場,其中有個叫劉佔鰲的壯實漢子,原本是遼東戰場上的逃兵,而且做過明朝邊軍的一任哨官。
這陳家的礦場就象是一個不停吞噬人命的魔窟,劉佔鰲深知要活下去,就必須反抗,他不停的暗中串聯人員,終於抓到了一個機會,發起了暴動,拿下了陳家銀礦。
進而席捲了整個常寧礦區,裹挾徒眾數千人。
劉佔鰲自封“奉天大將軍”成為這支叛賊的頭號首領。
另外有一個叫賀喜春的礦師,有一手尋礦堪脈的絕活,成為了常寧礦主的座上賓。
此人對礦工的現狀極為同情,數次出言為他們爭取了一些權益,解救下了一批將死之人,在礦工中很有聲望,被裹挾坐了第二把交椅,推舉成了二頭領。
為了獲取糧草物資,在劉佔鰲的謀劃下,於半月前的一個夜裡攻陷了常寧縣城。
縣令姚守光自縊而亡,縣典史湛若英被襲殺,城中商戶士紳,被劫掠殺害者甚。
萬曆年間,常寧縣是一個重要的礦區,駐紮著一支一千五百人的官兵,領兵將領授衡常總兵銜。
到了崇禎朝,這支隊伍雖然沒被裁撤,也已經名存實亡,沒有了朝廷的軍餉支援,人員十不存一。
在和叛亂的礦賊交戰中,一觸即潰,衡常總兵的腦袋被砍了下來,這顆怒目圓睜的人頭,如今被人高掛在常寧縣城的城門上示眾。
常寧縣令姚守光也不是什麼好鳥,此人有個姚三尺的綽號。一縣父母官有個刮地皮的惡名,可想而知當地百姓深受其害,礦賊進入縣城後劫富濟貧地行為,使得整個縣中的百姓大多都從了賊,反賊的數量已經發展到了三萬多人。
這群人搞出了這麼大響動,讓臨近縣鎮的官員士紳們一日三驚,惶惶不可終日。
得知這群反賊還盤踞在常寧縣城,蕭銘中不由得松了口氣。看起來這群反賊自信滿滿,想和前來征討的官軍來一場堂堂正正的對陣。
好在這群反賊沒有將人員物資轉移到常寧山區,如果那樣,這次的征討就很可能會曠日持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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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銘中讓一個親衛去後隊的輜重營將蕭漢臣叫來,開一個臨時的碰頭作戰會議。
不一會功夫,蕭漢臣就趕了過來。
蕭銘中又讓猴子將打探到的情報,重新敘述了一遍。
蕭漢臣聽完後,稍作考慮,說道:“主公,從得到的情報上分析,可以得出,這群反賊的首領是一個久經戰陣的行伍之人,萬萬不可小覷。”
“不就曾做過邊軍哨官嗎?會有多大的能耐。”
趙遷不屑地滴咕著。
蕭銘中擺手示意趙遷住嘴,表情嚴肅地說:“漢臣,你繼續講。”
“是,主公。”
蕭漢臣繼續地分析:“此戰,我軍不利有三。敵我兩軍的人員對比是十比一;此兵力不利也!
反賊才佔據常寧縣城不久,糧草物資暫時不缺,士氣應當不低,歷經過向死而生,為保衛勝利成果,必定人人奮戰。縱觀我軍,兩路人馬互不同屬,勢同水火,實難勠力同心;此人心士氣不利也!
我軍頂風冒雪而來,官兵疲乏,需稍作休整為上。反賊則以逸待勞,如果倉促應戰,戰局難料;此人力之不利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