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廂房。
溫芳菲沐浴後過去的時候,林靖康已經在外廳等著她了。
“芳菲,剛才我看杜大人臉色不對勁。”
瞧見溫芳菲進來,林靖康握住她的手,擔憂道:“可是杜夫人出了什麼狀況?”
這段日子因為顧青奚,溫芳菲跟林靖康鬧過幾次矛盾。
包括表哥娶芍藥,她心裡也是生氣的。
但此刻被心上人握著手,想著方才受到的白眼和諷刺,溫芳菲一個沒忍住,眼圈便紅了。
“表哥。”
溫芳菲鑽進林靖康懷裡,略有些貪婪的感受著他身上的溫度和氣味,淚聲道:“我沒臉見人了。”
林靖康被她這突然的投懷送抱弄得有些受寵若驚。
畢竟,兩人這段時間經常吵架,已經好久沒有這樣溫存過了。
又因為溫芳菲在徐貴妃手底下做事,一身醫術也很驚人,平時行事難免恃才傲物,鮮少有這種柔弱的小女兒姿態。
“怎麼了這是。”
他反手攬住心上人的細腰,柔聲安慰道:“有什麼委屈,儘管跟表哥說。”
可溫芳菲哪裡敢說自己陷害顧青奚不成,最後卻反被坑一把的事情?
她紅著臉支支吾吾說不上來,只是哭道:“倘若我和顧青奚同時被人懷疑做了不好的事,你站哪邊兒?”
林靖康聞言便笑了:“那我自然是站你的。”
嚶嚀。
這話說完以後,他突然聽到女子壓抑的、魅惑的喘/息聲。
林靖康本就喝了些酒,這會兒正是敏感的時候,啞聲說道:“芳菲……莫要這樣。”
他怕自己把持不住。
溫芳菲卻一臉茫然:“莫要哪樣?”
然而很快,她便懂了。
這西廂房裡,有一陌生女子在喘/息!
兩人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驚。
“誰在裡面?”
林靖康牽著溫芳菲的手,沉著臉走進裡屋,發現廂房的床鋪上,有人在被子裡不停蠕/動。
用眼神示意溫芳菲稍安勿躁,林靖康走上前去,一把掀開了被子。
床上躺著的,是一個只穿著褻/衣,滿面通紅、目光迷離的女子。
瞧見林靖康,那女子猛然坐起來,將他翻身壓倒在床上,然後竟急吼吼的開始脫他的衣服。
這女子明顯狀態不對,力氣還詭異般大的出奇。
事發突然,又過於荒謬,林靖康一個不慎,竟真的被暫時壓制住。
“表哥。”
溫芳菲看的目瞪口呆,片刻後又羞又怒,只能咬牙上前去幫忙。
這光天化日的,如果不趕緊把表哥拉走,待會兒可真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然而,晚了。
就在溫芳菲上去幫忙的同時,一陣腳步聲、說話聲由遠及近傳來。
再接著,嘎吱一聲,西廂房的門被人從外面推開。
“這人啊,年紀大了真是越發不中用,走這幾步路,竟然乏的不行。”
被丫鬟攙扶著進門的杜夫人嘆了口氣:“今日我本是主家,卻沒能好生招待你們,還讓大家受了驚。”
青奚跟著杜夫人進來,笑道:“杜夫人這是哪裡話,我這人最是心大,哪兒那麼容易就驚著呢。”
在兩人身後,林婉之諷刺道:“以侯夫人這厚臉皮的程度,也確實沒什麼事情能驚著你的。”
她倆鬥嘴,同樣跟著來西廂房的七八位小姐太太們聞言都在竊笑。
方才在涼亭,杜夫人要休息,青奚提議大家一起去廂房歇歇腳,於是眾人便一起來了。
聽著林婉之的話,顧青奚扯了扯嘴角,眼睛在西廂房裡漫不經心的打量。
這‘驚人’的事情啊,馬上就要上演了呢。
竟然是顧青奚和杜夫人她們,這群人不是在涼亭賞花嗎?
裡屋的床上,好不容易將那陌生女子推開的林靖康瞳孔驟然一縮,溫芳菲同樣臉色微白,整個人都僵硬住。
好在,外面的人都在嬉鬧,一時間沒人發現她們。
林靖康眼神急轉,準備先讓溫芳菲找個地方藏一藏,然而下一秒——
嚶嚀。
就聽床上的女子突然又開始喘息起來。
這聲音又尖又媚,廳堂裡正在和顧青奚說話的杜夫人眉頭一皺,說道:“誰在裡面?”
“裡面有人?”
林婉之性格最跳,聞言一愣,率先朝著裡屋走進去,邊走邊說道:“應該不會……啊啊啊啊!”
她尖銳的叫聲驟然從裡屋傳來。
青奚扯了扯唇角,拉著杜夫人,以及一幫小姐夫人們慌忙往裡屋去一探究竟。
於是,床上那穿著褻/衣,正在不停扭動的女子,和滿頭大汗、衣冠不整的林靖康、溫芳菲二人,便這樣和一群人猝不及防的撞上視線。
那一刻,整個西廂房的空氣都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光天化日,吏部尚書府,一男兩女,還是承恩侯!
這麼多元素組合起來,炸的一幫小姐夫人們人仰馬翻,個個目瞪口呆。
更別說,這裡還有個承恩侯的正妻顧青奚!
簡直是第一視角捉姦現場。
而作為捉姦的主角,青奚饒有興趣的看著床上那兩位恐慌的渣男賤女,心裡舒坦極了。
嘖,多狗血刺激的戲碼啊。
偏偏床上的陌生女子這時候又跳起來,將林靖康抱在了懷裡,猴急一般的蹭來蹭去。
“……”
片刻後。
“啊啊啊啊!”
“光天化日,成何體統,成何體統啊!”
“想不到儀表堂堂的承恩侯竟然會做出這等匪夷所思之事!”
“等等,這不是承恩侯的表妹溫芳菲嗎?”
“剛剛在前面害了杜夫人,轉眼又勾搭自己表哥,怎會有這般下賤狐媚子!”
“未出閣的小姐,竟這般不知廉恥,作賤自己?”
“豈止是作賤自己啊,你沒看到顧青奚那張臭臉嗎,她這次不也一樣丟人到家了。”
夫人小姐們震驚的同時,聲音中又隱隱帶著點看好戲的興奮。
杜夫人年紀大了,剛剛犯過病,這會兒又瞧見這麼刺激的一幕,是真的遭不住,不停給自己順氣。
而被眾人指指點點的溫芳菲眼淚大顆大顆的掉落,拉著林靖康的手使勁搖晃:“表哥,表哥你快和她們解釋啊!”
事關女兒家的名節,這傳出去以後,她溫芳菲的臉面往哪裡擱?
在眾人的注視下,林靖康一把推開那床上的女子站起來。
他拍了拍溫芳菲的肩膀,然後向前走兩步,青著臉沉聲說道:“這女子是自己……”
話說到這裡,其實林靖康自己都有些不知道怎麼繼續解釋。
難道要說,這女子自己脫光了爬上床的?
那又怎麼解釋他和溫芳菲會同時出現在這裡呢,橫豎都解釋不清,而且很有可能越描越黑。
饒是見慣了大風大浪的承恩侯,此刻也徹底懵了。
迎著眾人鄙夷、震驚的目光,林靖康深吸一口氣,勉強扯出一個笑臉,看向自始至終都沒說話的顧青奚:“這是個誤會。”
今日這事兒,說白了和旁人無關,只要顧青奚這個侯夫人肯鬆口,那就還有的挽救。
那顧青奚肯鬆口嗎?
當然……不會呢。
在眾人或幸災樂禍、或憐憫嘲諷的注視下,青奚沉著臉,一步一步走到林靖康身前站定。
“青奚。”
林靖康/生/平頭一次叫了她的閨名,盡力讓自己的聲音平和下來:“我們先……”
啪!
然而,沒等林靖康把話說完,就見青奚驟然出手甩了他一個響亮的耳光。
這耳光打的又脆又響,驚得一幫夫人小姐們集體瞪大了眼。
“你!”
林靖康被打的臉頰一陣火辣辣疼痛,他憤怒的看向顧青奚,然而對上那雙隱隱發紅的漂亮眸子,頓時徵愣住。
“林靖康,芍藥我給你抬進門了,你心繫溫芳菲,想要娶她我也不攔著你。可你呢,你是怎麼報答我的?”
青奚深吸一口氣,一雙溼潤發紅的眸子盯著林靖康,聲音中帶著痛苦與怒意:“我父親不日便要回京,你讓我丟盡了臉面還不夠,還要整個顧家蒙羞,被你踩在腳底下作賤嗎?”
說這番話的時候,縱然她強撐著,但那雙漂亮到極點的眸子裡卻滿是失望與淚痕。
這雙眼睛,瞧的林靖康心臟一陣抽搐發緊。
不得不承認,這一刻他是歉疚的。
終究是他虧欠了她,哪怕是個誤會。
看著林靖康臉上的自責,青奚隱晦的勾了勾唇角。
片刻後,她厲聲道:“還不趕緊帶著她走,準備在這裡丟人現眼到什麼時候?”
這便是要網開一面,替他善後的意思了。
林靖康表情驟然一鬆,趕忙攙扶起溫芳菲,在眾人鄙夷的目光中離開。
經過林婉之的時候,一向與溫芳菲交好的她竟然啐了一口,厭惡道:“想不到我竟看走了眼,你真令人惡心。”
溫芳菲臉色漲的通紅,無力般的解釋道:“不,婉之你聽我解釋……”
可這個時候,解釋還有什麼用呢?
林靖康強行拉著她,兩人一起出了西廂房,匆匆坐上馬車離開。
只是他倆沒看到的是,在西廂房牆角處,太子殿下梁珏和他的小太監正悄悄看著這一幕。
瞧見林靖康和溫芳菲狼狽離開的背影,小太監松了口氣,後怕道:“還好有承恩侯夫人提醒,殿下你沒去西廂房,躲過一劫。”
可說來也怪,承恩侯夫人提醒了太子,怎麼最後中招的,反而成了承恩侯本人呢?
小太監有點懵。
太子則是沉著一張臉,不知道在想什麼。
西廂房裡。
“讓大家見笑了。”
等林靖康走後,顧青奚勉強扯了個笑臉,說道:“今日之事,委實過於荒謬,還勞煩各位姐妹莫要外傳,給承恩侯府留些顏面。”
印象中,顧青奚向來恃美行兇,從未有過這樣低頭的軟弱一面。
眾人面面相覷。
唯有林婉之瞥了一眼顧青奚,片刻後頗為不自在的說道:“算了算了,反正看你也怪可憐的,我不往外傳便是。還有,以前的事情……對不住啊。”
誰能想到呢,溫芳菲竟然是這麼個東西。
有了林婉之率先開口保證,大家紛紛出言安慰顧青奚。
“侯夫人且放心,我們肯定不會外傳的。”
“你也挺不容易。”
“要我說,這溫芳菲就是個狐媚子,你且找個由頭,早日打發她出去吧。”
“哎呦,咱們女人啊,就怕嫁錯男人。”
“以後我等的宴會上,定不能讓溫芳菲這狐媚子出現。”
“未出閣的小姐,竟然這般做派,瞧見那噁心的一幕我都覺得髒眼睛。”
小姐夫人們保證的好好的,絕不外傳。
可這等八卦勁爆之事,又是被一群慣喜歡八卦的人瞧見的,哪裡能瞞得住?
不消半日,整個尚書府來參加秋日宴的小姐夫人們都知道發生了什麼。
或許再過個三五天,滿京城的達官貴人群體中,都要流傳著承恩侯和表妹溫芳菲在尚書府白日宣/淫,且被承恩侯夫人當場捉姦的豔事兒。
更令人咂舌的是,這承恩侯啊,竟然還玩兒的是遊龍戲雙鳳呢。
在諸多小姐夫人們或同情、或嘲諷的注視下,承恩侯夫人的馬車駛出了吏部尚書府。
只是,那馬車剛出府後,沒著急往回趕,而是趁人不注意,悄悄拐進了一條小巷子。
一身明黃色長袍,模樣俊朗無雙的太子梁珏悄然從巷子裡走出來,對著馬車抱了抱拳:“方才,多謝夫人出手搭救。”
“殿下客氣了。”
片刻後,馬車的簾子被人從裡面扯開,露出一張容貌昳麗,豔光逼人的女子臉龐。
女子對著梁珏展顏一笑:“臣婦只是不忍心看到一國儲君,棟梁之才身陷後宅腌臢淤泥裡,就此斷送了大好前途。”
作為太子,饒是梁珏此生見慣了各種美豔女子,在瞧見顧青奚的瞬間,也有片刻的失神。
“棟梁之才?大好前途?”
然而聽到青奚那句‘棟梁之才’,他自嘲般的搖搖頭,只是說道:“夫人今日搭救,孤心中甚是感激,若有孤辦得到的,來日必定報答……”
“不用來日,就現在吧。”
青奚打斷他的話,笑道:“過些日子我父親班師回朝,我希望殿下莫要去迎接,屆時稱病便是。”
梁珏微微一愣。
青奚意味深長道:“父親凱旋而歸,正是功高蓋主的時候,殿下作為儲君,若是不懂避嫌,此時與父親走太近,終究害人害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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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話說完,她也不再管梁珏是個什麼表情,示意車伕策馬離開。
梁珏看著那離去的馬車,心裡翻起一陣驚天駭浪。
因為他確實計劃著去迎接鏢騎大將軍班師回朝的。
太子身後,那小太監嘀咕道:“奇怪,哪有人第一次見面說這些的,雲裡霧裡聽得不明不白。”
第一面嗎?
梁珏想起此前在閣樓上瞧見的那副‘女將軍策馬圖’,微笑道:“或許,算是第二面。”
第一面,在畫裡見過。
如今畫裡的女將軍走出來,竟是位洞若觀火,有著一顆七竅玲瓏心的妙人兒。
聽說她有個外號叫做‘草包美人’?看來傳聞果真是信不得。
再說溫芳菲和林靖康。
兩人狼狽回府後,溫芳菲伏在床上不停抽噎哭泣,綠荷在旁邊看著,略有些無措。
“放心吧芳菲,我馬上娶你過門,堵住悠悠眾口。”
林靖康安慰道:“女兒家的名節要緊,等顧青奚回來,我這就和她商量。”
“你還提顧青奚!表哥,今日的事情,肯定是顧青奚在後面搞鬼構陷我們的!”
溫芳菲聞言怒極,厲聲道:“你怎麼就不明白呢,她就是存心想看我出醜,表哥,你要儘早休了這個毒婦!”
可是,鏢騎將軍馬上就要班師回朝,這個時間點,林靖康怎麼敢休妻?
更何況,這件事和顧青奚有什麼關係!
“芳菲,你莫不是糊塗了。顧青奚是我的正妻,她何必做這事情,讓自己和顧家臉面無光?”
林靖康覺得不能理解,聲音跟著也提高了些:“而且就算她想做,也要有那個本事啊。我知道你心裡難受,但也不要拿顧青奚撒氣,今日這事兒,還是她給我們善的後,你冷靜些。”
說到底,現在林靖康對顧青奚還是滿心的愧疚,甚至也有些感激。
感激對方今日給他留足了臉面。
然而溫芳菲聽到這番話卻氣瘋了。
“那你是什麼意思?今日我丟了這麼大的臉,要不了多久,我的醜聞就會被滿京城的夫人小姐們議論,你可知道她們會怎麼嘲諷我?作為一個丟了名節的女人,你讓我冷靜下來體諒顧青奚?那誰來體諒體諒我啊!”
溫芳菲紅著眼睛往外走,聲音已經帶著歇斯底里:“既然你不幫我,那總有人會幫忙。林靖康,你且和你的顧青奚好好過日子吧,我們走著瞧。”
眼看著溫芳菲走出去,綠荷只得跟上。
恰逢這時候,芍藥走進蘭苑,一臉驚訝:“小姐這是怎麼了?為何又跟侯爺吵架?有事不妨坐下來……”
說話的同時,芍藥就去抓溫芳菲的手,目光中帶著探究。
她聽說林靖康和溫芳菲回來了,兩人似乎還在慪氣,所以特地過來的。
溫芳菲此時正是氣頭上,一把推開她往外走。
“哎呀!”
溫芳菲心裡清楚,自己並沒有怎麼用力,但芍藥卻好像跟泥捏的一樣,直接被推倒在地上。
她難以置信的徵愣住。
林靖康從裡屋追出來,瞧見的就是這一幕。
他迅速走過去攙扶住芍藥,對溫芳菲斥責道:“芳菲,你對芍藥撒什麼氣!”
芍藥躺在林靖康懷裡,柔聲道:“我不礙事,小姐肯定是無心的。”
“……你!好啊,一個兩個的都慣會演戲!芍藥,往日竟是我小瞧了你。”
溫芳菲只覺得怒氣衝頂。
今日她先是在尚書府涼亭被顧青奚用香囊構陷、導致顏面盡失,後面又在西廂房被當眾‘捉姦’名譽清白掃地,現在連曾經的丫鬟,都要來踩她一腳!
好,真是好得很啊!
哪怕平日再怎麼沉穩有度,接二連三被欺壓,溫芳菲的理智此刻也已經徹底燒光了。
出了蘭苑以後,她扭曲著一張臉,對跟在身後的綠荷厲聲說道:“我要進宮,我要見貴妃娘娘。顧青奚不除,難解我心頭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