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真看了那幅染血的地圖,有點相信楚素眉的話,告訴她矛龍此刻不在觀裡,自從一百多年前矛龍到金闕做仙官之後,只在月圓之夜才會回道場試驗大丹。
楚素眉很疑惑,說矛龍一向不貪仙界權位,怎會接受這等提拔。
順真苦笑道:“那也沒法,試驗大丹耗資巨大,晉升金闕可獲優厚薪酬,且有各地香火進貢收入,可稍稍彌補開支,哎,也是為生計所迫啊。”
見楚素眉仍佇立不去,滿臉疑雲,順真跺了跺腳,叫:“罷了罷了,看來你還是不相信我,那我帶你到我廂房裡看一看。”
隨即吩咐兩個徒弟:“高軍、明勤,前面挑燈照路。”
兩個徒弟高軍和明勤跟來時一樣,各挑蓮花燈走到前面,一路穿過三清殿,出後門,進到一處稍小的院子裡。
但見此院子滿是黑黢黢的樹影,像一個個身子搖晃不已,簌簌輕響,燈光照過去,葉面閃爍,恍若無數眼睛眨動;
空氣裡飄滿混合了煙火和花木的香氣,密度很高,聞一聞,似有看不見的手在鼻孔撩弄,有來自遠方黑夜深處的熱力在皮膚、毛髮上繚繞,這感覺頗為奇異。
院子兩邊是古色古香的廂房,以走廊連線。這又讓跟在後面的程自遠一陣恍惚,總覺得這個佈局和吳村道觀有些相似。不同的只是這個院子中間的石板路一直往前延伸,直達樹蔭深處,那裡再向前,是山巒連綿聳立,雲天霧海翻騰,星空深邃燦爛……
到達右邊一間廂房前,順真猶豫地看看程自遠。楚素眉立刻說:“程君無妨,他身為天下狀元,卻有心向道,這次也是來叩訪求教的。”
順真咧咧嘴,說:“既如此,那……好吧!”口氣有點勉強。
房門開啟,邁進,空氣裡的香味淡了些,卻漫過來一股夾雜塵土的腥味;四面張掛的字畫隨風瑟瑟,細看,幾幅畫畫的都是一個面目光潔,長須飄然,個頭高大的道士,身旁跟隨一個面白如玉的童子,或冥想,或雲遊,或面對一座比人還高的冒火爐子,平靜的神情中透著難言的焦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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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上面的題字——“矛龍悟道”、“矛龍登仙”、“矛龍煉丹”等等。
書法題的是王重陽和矛龍的詩詞、訓導,什麼“心死方得神活,魄滅然後魂強”、“煉心煉情時時煉恆煉不輟”、“獨立世外,方得世內,恆煉今世,可達前身”之類。
順真指點字畫,說:“看看,師祖容顏、叮嚀時時張掛眼前,勉勵貧道不敢有絲毫懈怠。兩位還有什麼疑問?”
楚素眉微微點頭,說:“丹房還在後山吧?我可否去看看?”
順真咳兩聲,道:“恐怕不便,丹房深入地下,師祖一走,即有專人穿特製防護衣,全身消毒,檢修,其他人物,連我,都不能再入。”
“哦?”楚素眉愕然。
順真笑笑,說:“師姐如果還不放心,可以在下一個月圓之夜再來,我事先稟告師祖,如果你說的是真話,師祖斷無不見之理。”
楚素眉扳指頭,嘴巴喃喃。
程自遠說:“不用算了,還有十七天就是農曆六月十五。”
順真豎起大拇指說:“果然心算敏捷,不愧天下狀元!”
楚素眉嘆口氣:“也罷,再熬十七天!”
東張西望出了廂房,也不聽順真半真半假的挽留,拉了程自遠穿過後院、三清殿,呼的一聲飛起,很快掠過靈霄殿、山門,到了門前那片水泥坪,突然停住。
“丹房還要深入地下,專人消毒檢修,道長也不得進,甚是奇怪。”楚素眉皺眉嘟囔,眼裡的紅光幽冷陰沉。
“難道有詐?”程自遠問。
楚素眉揮手說:“且不管,我們悄悄過去看看。”
這一回探奇心切,也不管對祖庭敬不敬了。兩個身影高高飛起,攜一片紫黑霧氣,掠過高大的殿堂、樹影搖曳的後院、起伏的山巒,嚯的,腳底敞開一片寬闊的平地,不遠處,依傍山崖,趴伏著一個灰白灰白的奇怪物體,有好幾層樓高,波浪形狀,明顯不屬於山體的一部分。
楚素眉詫異:“以前沒有這東西啊!”
兩個身影稍稍降低高度,看清是一座建築,同時一股熱浪打這建築中冒上來,越靠近,這熱浪越稠密,甚至微微有些灼人。
細聽,似乎還有嗚嗚鳴叫從很深的地下傳出。
那建築大門關閉,門上橫匾隱約可見——“順天祖堂”,左側是一塊豎匾“丹房重地,閒人止步”。
楚素眉興奮起來,紅眼發亮,叫:“沒錯,這兩塊匾牌還是原來的!想不到丹房改建一新,比原來氣派多了!”
正要降落,大門轟隆作響,開了,裡面的熱煙裹著霧氣呼的竄出來,霧中三個白晃晃的身影從門裡邁出。
程自遠急忙拉住楚素眉,低叫:“小心!”
呼啦,他倆迅疾升空,躲在一片紫色霧靄中向下窺望。
那三個白色身影個個渾身被包裹,身形粗拙,步態遲緩,看上去如同宇航員。
楚素眉倒吸一口氣,道:“哪裡來的鬼怪?”
程自遠說:“他們大概穿了護衣,在檢修什麼的。”
楚素眉說:“不行,我得去看看。”
正要再次向下,卻見其中一個白色身影摘下面罩,露出戴眼鏡的面容,大口喘氣,對旁邊的同伴說:“能量爐有點缺損,只能明天再修。”
另一個也摘下面罩,吁氣:“通風口風扇也不行,導致熱氣排除不暢,咳咳咳,不知道這觀裡還有沒有經費修理。”
第三個摘掉面具,也是戴眼鏡的讀書人模樣,表情有點焦灼:“唉,還有十七天又要開爐,這麼多問題,經費卻捉襟見肘,叫我們怎麼回覆高能設計所的老師?”
第二個說:“這跟設計所有什麼關係?完全是順天觀的事,我們雙方有合同的,我們只是負責設計和技術維護,經費全由順天觀解決,得找那個叫什麼的道長去,不解決就停擺。”
第一個說:“他叫順真。”
第三個點頭,說:“沒錯,要找他。”
第一個扭頭,摁了下手裡的鍵鈕,大門轟隆隆地關上。
三個人就在廣場上呼哧呼哧脫掉防護衣,個個襯衫溼透,渾身疲憊。看模樣程自遠估計他們是大學裡的青年教師或研究所的助理研究員之類,心頭不免泛起一股酸澀——要是七年前自己上了北大,也不會混得比他們差!
三個人拎著溼淋淋的防護衣,邊抱怨經費問題,邊往前山去。
楚素眉始終眉頭緊皺,反覆嘀咕:“奇怪,一百多年過去,這個我再熟悉不過的地方,怎麼會讓人看不明聽不懂?到底發生了什麼?”(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