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素眉現身，把半夜襲擾的村民嚇跑，程自遠頓感風險莫測。
楚素眉拍拍他的肩膀，安慰：“沒什麼可怕，我的法力你還不放心？對付人間的驅鬼符籙、法術，我還是綽綽有餘。”
程自遠依舊擔憂，嘟囔：“要是再請出盤古移空咒、梅花毒鏢之類，可就不好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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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素眉笑：“大狀元，怎麼變得這樣膽小如鼠？”
“如果他們都是鬼怪，我不怕，大不了豁出去拼了。他們是大活人啊，使出惡招對付我們，可怎麼好？我不願意看見你殺生，我自己不願也不會殺生，被他們殺我更不甘心，唉……”
楚素眉臉也是一沉，憂慮的烏雲漫上面頰，兩眼掃視寒磣的四壁：“這一鬧，你我在這樣荒敗的小屋平靜相守，看來也是奢望了，現在恐怕只有豁出去，想辦法和那該死的盤古一較高低，或者找到元兇，煉成大丹，改變命運，才是長久之計，否則只會被命運擺佈，連眼前日子都過不得！”
程自遠無語，心裡想可不是，不從源頭改變命運，自己只能在小縣城當一輩子窮教師，買房子都得按揭貸款，雖然粗茶淡飯可以聊度時光，可這緊巴巴的物質生活到底能給自己帶來多少歡愛呢？他沒底。
而且，七年前考出完全可以上北大的高考成績，卻流落至此，而同班好幾個比他成績低的同學卻考入了北上廣的名校，如今一個在央行工作，已經在北京買了房；一個進了財政部，今年又被當作援建幹部，在河北一個縣掛科級職務鍛鍊，據說兩年期滿回部裡，有望提拔為處級幹部；一個剛剛讀完本校保送碩士，又被導師收為博士研究生。
這些傢伙春節回家，人五人六的，同學聚會，注意力全在他們身上，笑臉誇讚全往他們那裡湧，說起政界大事、領導人和明星逸聞、經濟形勢、科技風潮、子女教育等等，他們一套接一套，全是他聞所未聞的。他插不上嘴，毫無主張，或發現自己根本就觀念陳舊狹隘，不堪一比。他暗地罵自己土包子，哀嘆自己大大落伍了。
想當年——僅僅七年前，他和他們還在同一起跑線上，不，他明明領先他們！他被甩掉的原因，不是他弱，不是他不如人，僅僅是估分填志願時，他低估了自己，而他們膽子大一點而已！
最扎心的是那個被導師收作博士生的同學，聚會時指點自己，一副熱心的樣子：“哎，自遠，你成績一向是很不錯的，報考我們學校的研究生吧，我給你推薦。”
程自遠心裡劇疼，搖手：“謝謝，我課時繁重，沒時間復習功課啊。”那同學滿臉遺憾，說：“可惜了可惜了，你得換個清閒的單位，搏一搏。”
程自遠說的是實話，的確課時繁重，每週要上十幾節課，平均每天三節以上。兩年來帶畢業班，起早貪黑，幾乎等於把自己賣給琴城一中了，哪有精力對付考研？換清閒的單位？他一個農家子弟，何曾有這副能耐？
想想這個博士生老同學，讀研讀博都沒經過統考，全是保送直升，自己倒要再次經歷煉獄般的考試，考上去還是他的師弟，比他整整矮了一個級別。程自遠心裡不服啊，止不住暗歎：晚了晚了，一朝失算，終身遲誤！
現在，改變這一切的機會來臨，拼命搏殺，換來乾坤扭轉，想想他都激動啊。
默默地，他握住了楚素眉的手。
這一夜他倆微醉恍惚，依舊抵足而眠，渾然無夢。
不知過了多久，黑寂中天地搖動，鬧聲嗡嗡。有個叫聲很執拗地伸進來，化作繩子扭纏程自遠，生生地把他拖回了光亮裡。睜眼，楚素眉正抓住他的手，拼命搖晃。屋外，喧鬧聲像潮水由遠而近，細辨，有呼叫，有腳步，有叮叮咣咣的響器，間插鞭炮轟鳴。
“他們找上門來了！”楚素眉凝神道。
程自遠慌忙披衣下床，叫：“那還等什麼，我們快跑啊！”
楚素眉拉住他，搖頭：“不行，都大白天了，你又不會隱身，來人太多的話，隨我飛昇很不便……”
“為什麼？”
“眾目睽睽之下，行此陰術，你會被當做妖怪追打，心智一亂，極易跌落或受傷，再說，聽，這叮叮咣咣的聲響，天知道他們請來什麼怪法術，我倒不妨，你凡胎肉體，一旦飛起，無處可藏，就成了施法的活靶子！”楚素眉邊說邊拉他出臥室。
外面的喧鬧愈發響亮，整個屋子似乎都被震得發抖。
程自遠倒吸冷氣：“那怎麼辦？我束手就擒麼？”
楚素眉推開旁邊的小門，齊肩的荒草嘩啦一下充滿了視線，全都頂著火紅朝陽，在晨風裡窸窣搖擺，構成密密麻麻的天然屏障。楚素眉忍不住叫：“好傢伙，這可是個藏身的好地方，程君你暫時委屈一下，如果從這裡能摸到院門，跑出去，就再好不過了，快，出去了，扯三下髮絲叫我，我會跟過來！”
一面說一面要把程自遠推進荒草。
程自遠不幹了，把住門框，說自己又沒做什麼虧心事，大活人一個，堂堂正正的教師，像老鼠一樣躲藏在草叢裡成什麼了？大不了跟村民講理，拉到洲府也不怕！楚素眉跺腳，罵他呆子。
喧鬧聲就在門口，一個炮仗做了急先鋒，裹一溜青煙竄進來，轟地暴吼。程自遠心裡一顫，咬牙挪到廳堂，只見大門已被一根長長的閃著寒光的鋼叉捅開，庭院裡煙霧瀰漫，燭火香火閃爍，煙熏火燎中，一大群男女村民簇擁著兩個披袈裟的光頭和尚，小心踱來，個個面帶驚詫，謹慎之極。
望見程自遠，村民紛紛驚叫，倒退。只有兩個和尚挺住，高擎燭火，急敲木魚、銅鑼，嘴裡唸唸有詞。
那個叫黃望廷的老漢手握鋼叉，大叫：“就是他就是他，昨夜還有一個是我死去的侄媳婦眉眉，天啊，兩個鬼！”
眾人大譁，瞪向程自遠的目光滿是恐懼和好奇。
和尚合掌唸叨：“阿彌陀佛，妖鬼也是生靈，快快棄惡從善，皈依我佛！”
程自遠手腳亂抖，幾乎癱倒。楚素眉躲在他身後撲哧笑。程自遠氣惱地瞪她一眼，慌慌張張奔到廚房，想拿把菜刀以防萬一，轉念這更會招來誤會。轉身出來，想跟村民理論，忽又發覺無法自辯——
那老婦人在叫：“我也看見眉眉和這個男鬼，哦，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兩個村民，一男一女，全都看見死而復生的楚素眉，他該怎麼跟他們解釋呢？他們怎麼可能相信自己是大活人？
瞥一眼鋒利的鋼叉，他提前感到了劇痛。天啊，看樣子他們要把自己當成鬼怪，用鋼叉叉死，再上報衙頭，甚或——只殺不說。（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