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了很多。”即便眼下已經到了劍拔弩張的境地，審判官卻仍舊沒有絲毫動搖，仍舊鎮定如初，“大部分我都能夠認同。但是在最根本的觀點上，我恐怕我們的意見有些出入。”
說著，不等羅密歐回答，審判官已經繼續說了下去：“這世上高貴的門第不計其數，位高權重之人也多如海沙，如果以門第或者權柄來區分是大人物還是小人物，那麼大人物也未免太不值錢了。”
這句話有效的使羅密歐伸向面前*的手停住了。
“如果以門第來判斷是否大人物，那麼即便是諾裡克的皇帝，面對國內一些家族的嫡子，比如布魯圖斯家族，就也是小人物了。”
這句話讓羅密歐苦笑了一下——巴西爾二世本人不過是一個帝國騎兵隊的高級將領而已，即便被老皇帝收養並指定為繼承人，他本人的血統也確實和高貴無緣，而相比之下，布魯圖斯家族卻是自帝國建國起就存在著的古老家族。
“而如果以執掌權柄來判斷是否大人物，那麼帝國教會的大主教就還比不上克里格這樣一個蠻族暴發戶了。”說著，審判官冷笑了一下，“依據這些微不足道的外物來做判斷，就好象痴迷於劍鞘上華美的裝飾而丟掉了鋒利的寶劍一樣愚蠢。”
皺了皺眉，羅密歐再次看向審判官：“那麼，您以為，什麼才是鋒利的寶劍呢？”
“才能，和勇氣。”審判官毫不遲疑的回答，“一個人的出身就如同寶劍的製作者，儘管通常來說傑出的工匠更能夠鍛造出銳利的寶劍，但即便再怎麼優秀的鐵匠，也難免會製造一些劣品。而一個人的權勢則如同劍鞘上的珠寶裝飾，固然可以使寶劍價值倍增，卻終歸不是可靠之物。而傑出的才能才如同銳利的鋒芒，是克敵制勝的必備品質。”
說著，審判官眯起眼睛看著羅密歐，“而勇氣，則如同寶劍的韌性一般，決定了一個人在凡間所能取得的成就。”
在沃倫商人驚訝的注視下，審判官第一次露出溫和的笑意：“誠然，我的權勢和地位使我可以輕而易舉的處置大部分不和我合作的人，但是如果面對我的權勢和地位而無條件的服從，那麼無論出身和權位，也都只有成為我的棋子的資格。”
就好象自己才是這間被封閉起來的屋子的主人一樣，審判官隨便的擺了擺手：“請坐，我親愛的朋友。”
羅密歐驚訝的張了張嘴，之後坐在了椅子上——無論如何，他似乎已經達到了目的。
“雖然對於你所說的尊嚴並不能夠認同，但是任何一個願意為了自己的信念而付出一切的人都是值得尊敬的。所以，我們不妨重新認識一下，我，叫本尼迪克。”審判官說出一個讓羅密歐再次渾身冷汗的名字之後，再次擺了下手，“至於我的全盤計劃，由拿法爾來詳細說明吧。”
在羅密歐點頭之後，黑武士中的一人站了出來。儘管每摘下鎖鏈護面，這個人的聲音還是明顯比本尼迪克要年輕一些：“您應該知道我們選擇在這個時候動手的原因。”
“是因為克里格和提圖斯率領軍隊進入了迪德人的境內作戰？”說完之後，沃倫商人又有些疑惑，“但是，冬天的時候，就有諾裡克人率領軍隊到達特拉波要塞，在克里格出戰的時候又跟著他一齊出動了——所以，雖然並不知道他們的目的，這次行動想必也是得到了帝國皇帝的支援的吧？”
拿法爾點了點頭：“這是確鑿無疑的。我們也不知道他們的目的是什麼。但是，我們的人員已經就位——五天後，他們的真實目的就會被揭示出來。”
看著羅密歐疑惑的眼神，本尼迪克只是得意的笑了笑，仍舊等待著拿法爾的解釋。黑武士停頓了一下，點了點頭：“他們的目的，是在迪德人的領土上充分的打擊迪德人王子們的勢力，以使某個和克里格有不錯私交的王子成為迪德蘇丹。”
羅密歐皺起了眉，飛快的思考起來——顯而易見，這並不見得是克里格的目的，卻一定是審判廳的謠言，至少也是謠言的一部分——只是，他實在沒看出來這種謠言有什麼意義：“這種計劃，如果能夠成功，對整個帝國也是有利的，就算是帝國元老們，也會支援吧？”
拿法爾點了下頭：“確實如此。然而，克里格本人還有第二部分計劃——在扶持了新的迪德蘇丹後，藉助迪德人的支援，將東部軍區徹底從帝國割裂出去，成為桑格爾人的牧場。”
這想必才是謠言最關鍵的部分。但是，沃倫商人仍舊有著巨大的疑惑：“可是，克里格已經是東部軍區司令了……”
這個時候，本尼迪克帶著十足的信心把話接了過來：“考慮到日後我可能有更多仰賴你的合作的地方，我真誠的建議你，更多的嘗試從那些位高權重之人的角度去考慮問題——想想看，如果你雙手抱著一件精緻而脆弱的瓷器，卻突然看到一個僕人騎著快馬直朝你衝過來，難道你不會想要躲開那僕人，免得發生意外，損壞了你的寶貴財產嗎——哪怕那僕人是你自己召來的，哪怕那僕人是整個沃倫最好的騎手？”
這話只讓羅密歐遲疑了一個瞬間，下一瞬間，羅密歐就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這是必然的。”
“而如果這個瓷器曾經破損過，經過能工巧匠之手才修復，你會不會對破損的地方特別在意？”
沃倫商人再次點了點頭——他已經完全明白了對方的用意。
“那位皇帝陛下所掌握的，就是這麼一件昂貴而精美的瓷器，而東部軍區，就是那處破損。”說著，審判官再次擺了擺手，示意拿法爾繼續。
“當謠言四起的時候，就是你發動叛亂奪取埃德拉城的時候。當你奪取了埃德拉城後，你就要立即派人去新諾裡克城，向皇帝和元老們陳情——展示你的實力，同時表示你並不是針對帝國，而是因為對克里格的懷疑。”
這樣，即便皇帝和元老們並不相信自己，也不會立即對自己做出什麼大的懲戒——出於對克里格的懷疑，他們能夠理解自己的藉口；而出於保全東部軍區的目的，他們不會貿然對付自己。羅密歐迅速明白了這個計劃裡的關隘，但卻仍舊有些小問題：“可是，即便如此，也僅僅只是針對埃德拉城吧？”
“這只是計劃的第一部分。”說完，拿法爾轉頭看向本尼迪克，顯然對於要不要接著說下去心存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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審判官笑著點了點頭：“現在我們已經是合作伙伴了。”
“這謠言不但會同時在東部軍區和魯爾軍區傳播，也會傳播到迪德人的土地上——提圖斯原本就是負責監視克里格的，再聽到這種謠言……”
“難道他會殺了克里格？”聽到拿法爾的話，羅密歐突然覺得有些不忍——克里格雖然是個野蠻人，卻終歸一直把他當朋友。
然而，黑武士搖了搖頭：“不會。就算要殺克里格，他也要等皇帝的命令，而皇帝恐怕不會因為一些謠言就下達這種命令。在聽到謠言後，最先會死的，是提圖斯。”
聽到這話，沃倫商人再次皺起眉——他又不明白了。
然而，拿法爾並沒有做老師的覺悟：“提圖斯死後，隱修會騎士團就有了充分的理由攻擊克里格，而諾裡克騎兵隊也勢必加入戰鬥——無論是克里格還是他的桑格爾騎兵，都不會活著回到東部軍區。”
“等隱修會騎士團一回來，克里格因為謀逆而被皇帝下令殺死的訊息就會立即在東部軍區傳開。”
接下來，不必拿法爾說，羅密歐也知道了——整個特拉波要塞裡，除了少數諾裡克人外，大多數人都是克里格聚集起來的異族，一旦克里格謀逆被殺的訊息傳開，那群野蠻人怕是會立即叛亂！
“然後，我們就可以在諾裡克人反應過來之前，以平叛之名奪取特拉波要塞。”說完，拿法爾有力的擺了下手，似乎東部軍區已經在把握之中，“到時候，整個東部軍區，就都是我們的。”
“可是……”在聽完了全盤謀劃之後，即便羅密歐也不得不對面前這個審判官刮目相看——這個計劃不可謂不周密，不可謂不惡毒，“如果有些關鍵的環節出了問題呢？相信您一定已經有了備案？”
自信的笑了下，審判官看著羅密歐：“比如呢？”
“如果克里格活著回到特拉波要塞……”
“如果你是克里格，被隱修會騎士團和諾裡克騎兵隊夾攻，好不容易逃回老巢，卻得知皇帝要殺你，你會去為自己辯解嗎？”
這到是個問題——只要自己還不是傻子，就絕對不會幹這種傻事——所以無論克里格是否活著回來，叛亂都是不可避免的：“另一個問題就是特拉波要塞——我手頭五百人，薩督卡人一百人，就算再拉一些東方人湊齊三千人……”
“奪取埃德拉城後，隱修會騎士團和護教騎士團都會歸你調遣。”說著，審判官停了下，“我的人會先行進入開啟城門——你們不必正面強攻要塞。”（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