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立放假其實也就放榜日那一天, 第二天,照常行課。
謝執一早上就開始看電影,見縫插針地寫影評——畢竟除了金立作業外,一天多了三張影評, 還要求高質量, 謝執就算是全身心地投入這件事情,也覺得時間捉襟見肘。
謝執現在也不去食堂吃午餐了, 反正夏天天氣暖和, 在教室吃點牛奶麵包也差不多。
“謝執。”
開班第五天, 謝執照例中午在班上做課外作業,電影才看半部, 就聽見有人喊自己。
謝執回頭,潘言亮一口大白牙,和他笑笑, 緊接著,提著一個塑料袋走進來。
潘言輕車熟路走到謝執前桌, 塑料袋放身後,趴在謝執桌上的一摞書上,看他。
“你怎麼過來了?”謝執怕潘言趴得不舒服, 主動把自己的筆袋取開,上面一個夏威夷風情的掛飾晃了晃, “廣成呢?”
“此豬當然還在食堂吃飯。”潘言嘿嘿一笑,“我自己過來看看你——不知道最近怎麼回事兒,我都不能在食堂看見你倩麗的身影了。”
此句話裡面要素太多, 謝執寫影評思路還沒轉換出來,無語凝噎,看著潘言。
潘言探出脖子,看一眼謝執筆跡乾淨的本子,又問:“讓我康康你不去吃飯在幹嘛呢。”
謝執大方給看:“寫影評。”
“寫到飯都不吃了?”潘言拿過本子,看了兩行“你本來就挺瘋狂的,怎麼現在更瘋狂了呢?”
潘言一目十行,把本子物歸原主:“是a班作業多嗎?我看楊廣成那廝也沒有廢寢忘食到這個地步啊?”
謝執:“……”
謝執指尖的筆打了一個轉,他想了想,最後還是決定和盤托出。
“我說實話,你別怪我。”謝執說。
潘言正準備摳謝執筆袋上的掛飾,聞言,有些不明白地抬起頭來。
謝執:“這是為了完成一個入門測試,因為一些……機緣,有一個老師答應,如果我能完成入門測試,就教我寫影評。”
潘言:“啊……”
謝執:“我說這些,不是想炫耀,就是覺得如果不告訴你……”
就好像背叛了朋友。
謝執其實隱約知道自己告訴了潘言可能會發生什麼——或許兄弟也當不成了,哪怕表面不說,內心會不會想——“你為什麼我告訴我一起 ”“你為什麼不拉我一把?”
其實如果謝執對人情更老辣就會乾脆閉口不談,因為藝考本來就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大家當然只能先顧上自己。
心裡都清楚,有疙瘩也不會點破。
但是謝執總覺得……自己如果真的得不說,就像是……背叛一樣。
“你也太老實了吧……”潘言啞然失笑,“我的天哪……這種直球,我怎麼接??”
謝執:“啊?”
潘言:“放心放心,我先表態——我聽你說完這些,內心毫無波瀾,甚至有點想祝福你。”
潘言:“我,潘言,史上最有才華的年輕導演,靠我的才華就能夠闖關藝考,一往無前,知道吧?”
謝執笑起來,點點頭。
潘言卻收斂了笑容,他想了想,認真給謝執解釋:“其實真的不用擔心我會嫉妒,你要這麼想——這種課就算給我,我也沒命上,這個學校百分之八十的人也沒命上。”
潘言:“在這個學校的課程表裡掙扎求生本來就已經不容易了,還出去補課……”
潘言講的是實話。
事實上就是,學校課程安排很飽和也很合理,只要把這裡的東西學到位,拿個通行證,幾乎沒什麼問題。
事實就是,如果謝執不是為了那個閃閃發光的top,他也可以不要這麼辛苦的。
潘言勸完謝執,想了想,又忍不住叮囑他:“這件事情到我這兒為止了,你別和別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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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執:“好,但是……”
“因為人與人是不同的。”潘言知道謝執不懂其中道理,給他解釋,“你不是搞導演的,不需要過於通曉人心,聽我的就行。”
謝執:“……這和導演有什麼必然的聯絡嗎?”
潘言:“當然!我們搞導演的都是人情世故的高手好嗎?——上接製作人搞錢,下接場務修房子,一磚一瓦,一言一行,你導演沒點真本事,確實搞不定!”
潘言一邊吹噓自己,一邊把話題拉遠,但謝執想了想,卻又把話題繞回去了。
“但是……廣成。”
潘言:“楊廣成我跟他說,他知道利害輕重,你放心吧。”
潘言說完,頓了頓,想起什麼,轉過身,拿過他放在身後的塑料袋。
“聊得我差點忘了。”潘言把塑料袋提過來,放到謝執桌上空位,開啟,露出白色的打包盒圓蓋子,“牛肉粉絲湯——兩倍香菜。”
潘言把筷子扔給謝執,親手為他掀開蓋子。
一大碗清亮的牛肉粉絲湯帶著噴香展露出來,上面的牛肉片薄如蟬翼,但看上去很好吃。
“這個是……”
“雖然是夏天,但還是吃點熱的吧,別把胃弄壞了。”
謝執拿著一次性筷子,掰開又合上,不知道說什麼,最後只能說:“我把錢轉給你……”
“去去去。”潘言猛烈搖頭,“錢什麼錢,快吃。”
謝執:“但是……”
潘言:“學霸幫我們全班整理秘笈的時候大公無私,我這大恩不言謝,一碗牛肉粉絲湯而已,學霸也要和小的爭搶嗎?”
謝執:“……”
導演系果然都是社交高手。
謝執沒話可說,只能化為感謝,低頭苦吃起來。
“不錯啊小嚴同學,進步明顯啊。”
寸土寸金的三環內,一處商業建築中的練功房中,戴著鼻環耳環的潮男背靠練功鏡,給嚴肆鼓掌。
“臺詞最近回去練了的吧?”潮男問。
“那當然,老師吩咐的,能不努力嗎?”嚴肆笑。
潮男墨鏡滑下來一點,從他眼角的細紋看,這個人已經不年輕了,他點點頭:“是提高得快——最近你行程這麼多,還能提升這個水平,超出我預期了。”
嚴肆擦擦汗,沒說話。
潮男想了想,又問:“累不累?”
嚴肆擦汗的手一頓,笑了:“還好,圈內多少孩子,不也都是這麼過來的嗎?”
潮男似乎很欣賞嚴肆這話,最後鼓了鼓掌。
“我欣賞你。”潮男說,“給你獎勵,早點下課,你接你媳婦兒去,我接我媳婦兒去。”
嚴肆的媳婦兒謝執,目前正趴在桌子上,看電影,寫影評。
潘言就像個烏鴉嘴,提前預言了謝執胃會不行——最近不知道是壓力大了還是吃飯的原因,謝執一直有點胃疼。
前幾天還好,只是隱隱作痛,今晚愈演愈烈,第一部電影的時候還是隱隱作痛,到了第二部電影,就變成了一種難以言說的鈍痛。
謝執不舒服,趴在桌子上,一隻手按著胃,另一只手還在稿紙上面記電影要點。
楊廣成下晚自習才發現些謝執趴著,開玩笑問:“謝執,怎麼了?累了嗎?”
謝執疼得難受,只是看了他一眼,搖搖頭。
楊廣成在日光燈下仔細看謝執,看到他臉色蒼白,腦門上一頭汗水。
“臥槽。”楊廣成這下有點慌了,“沒事兒吧?空調開二十六度,你怎麼還一頭汗?”
謝執搖搖手,電影按暫停,低聲:“沒事兒……就是有點胃疼。”
楊廣成:“所以我說你那破作息根本不得行!!”
楊廣成:“那你吃藥沒有啊?”
謝執疼得眼睛懵懵的,搖搖頭:“沒有——以前也沒有痛過,可能過一會兒就好了吧。”
楊廣成:“……”
謝執怕楊廣成擔心,勉強自己坐直身體,蒼白笑道:“真的沒什麼,就是給自己一個理由趴教室把電影看完。”
楊廣成有點不信,半信半疑之後,最後拿起了謝執水杯。
“我給你接點熱水。”楊廣成說,“總會舒服些。”
楊廣成說完這句,去班級飲水機給謝執接了杯熱水過來,謝執道謝,又讓楊廣成回宿舍。
“真沒事兒。”謝執說,“我讓嚴肆來接我,稍微坐一下就回去。”
“哦,嚴肆接你是吧。”
直到這裡,楊廣成終於聽到了讓自己安心的一個關鍵詞。
嚴肆就是謝執男朋友,他來接的話,應該就沒什麼問題了。
雖然但是,楊廣成還是再三確認了謝執沒有問題,這才離開。
謝執喝了口熱水,熱水下去,確實覺得胃會好一些,謝執揉了揉胃所在的地方,趴在桌上,拿出手機,準備給嚴肆發資訊。
其實胃疼確實不是謝執的阻礙——反正不是手疼,能寫影評都不算事兒。
謝執把手機豎起來,靠著自己的筆袋,打字。
嚴肆在走廊上,剛把手機聲音關掉,就看到謝執的資訊彈出來。
小執:【今晚影評沒寫完,我先寫完再回家。】
嚴肆還沒回答,迎面撞上楊廣成,楊廣成看到他,笑起來:“這麼快就來了,好男友啊。”
嚴肆有點茫然,還是笑了笑,和兩個人打了個招呼,繼續往前走。
深夜的金立仍然燈火通明,幾乎每一間教室都有沒走的人。
嚴肆順著走廊,一路找到編劇a班,到門口,放輕腳步,輕手輕腳地準備給謝執一個驚喜。
嚴肆走到前門,悄無聲息地推開門,門才剛推了一個縫隙,就聽到謝執嘆了口氣。
嚴肆眉心瞬間皺起。
嚴肆太熟悉謝執了,剛剛那聲嘆氣裡面的聲音很虛弱,似乎在忍著什麼。
反正不是健康的謝執會發出來的聲音。
“你怎麼了?”嚴肆這下也顧不上什麼驚喜了,快步推門進入,邊走邊說。
謝執剛剛一口熱水的效果過了,胃正絞得難受,聽到這句話,有些錯愕地抬頭,剛準備坐直,就被一陣疼痛拉得彎腰。
謝執額角都是汗,有些狼狽地抬起眼睛,看了一步走過來的嚴肆。
然後,謝執瞬間就委屈了。
誰說胃疼不是手疼就不影響寫東西的。
謝執覺得不好,不行,要不得。
他要嚴肆抱抱。
“我胃疼……”謝執疼得淚汪汪,和嚴肆控訴,“沒藥,還要寫影評。”
嚴肆瞬間也心疼了,快步走到謝執旁邊,抬手準備把電腦關了。
嚴肆:“不寫了,我們回家。”
謝執哽了一下,忍著胃痛,小心翼翼地抬起頭:“那還是要寫的。”
嚴肆:“……”
嚴肆有一種感覺,自從謝執和自己談戀愛之後,就變得有點粘乎乎的了,不過,粘乎乎的謝執也挺可愛的。
粘乎乎的謝執蒼白著一張漂亮地臉,撒嬌起來,嚴肆也拿他沒辦法。
“那怎麼辦?”嚴肆坐下來,和他商量,“又要寫完,又不回家。”
謝執按著胃,想了想,繼續委屈:“我想吃藥……”
能把吃藥說出吃糖的意境,嚴肆真的被可愛到了。
“吃藥吃藥。”嚴肆笑起來,揉了揉謝執的腦袋,“我們吃藥,我們吃藥哈乖——我出去給你買藥。”
嚴肆剛剛準備站起來,衣服角又被謝執揪住了。
“手機要開著。”謝執趴在桌上說,“要一直和我講話……”
這句話,勾起了嚴肆的回憶,他忽然想起了很久之前校園那個撿走發燒謝執的夜晚。
“知道啦。”
嚴肆摸出自己工作用的手機,把他遞給謝執。
“來吧。小領導。”嚴肆說,“歡迎你隨時監督工作。”
嚴肆出去買了包胃藥沖劑進來,知道那個東西不好喝,又給謝執帶了一包糖。
回來之後,嚴肆把胃藥衝好放到謝執手邊,又搬一根凳子同樣坐到他旁邊。
謝執喝完藥,燙燙的沖劑一下去就有效果,又含一顆糖在嘴裡,用舌尖慢慢抿它。
甜味逐漸滲透出來,融化在整個口腔。
謝執看電影間隙側過頭看了一眼嚴肆,嚴肆也在看書,封面字《尊重表演藝術》
金立學校的燈光逐漸湮滅,到最後,只剩下謝執和嚴肆,謝執寫寫畫畫,終於定稿了今天最後一篇影評,拍下來,發給溫隨心。
“好了?”嚴肆合上書。
“好了。”謝執關上mac。
“幫我把這個裝進你書包裡。”嚴肆將《尊重表演藝術》遞給謝執,謝執從善如流地裝進去,連同自己的一系列電子用品。
嚴肆整理了一下衣服,把板凳歸位,然後轉過身,單膝跪地,整個背露給謝執。
“上來吧。”嚴肆隨口道。
“我……可以自己走。”謝執剛剛把書包背上,看到嚴肆這麼蹲著,有點不好意思上去。
剛才疼得厲害撒嬌是一回事,在學校裡面被嚴肆背……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可是。”嚴肆低聲委屈,“可是我想背你呀?”
謝執:“……”
好嘛……謝執也對嚴肆的撒嬌沒辦法。
謝執只能又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然後身體往前傾,慢慢地,將兩個手臂交叉在嚴肆的胸前。
嚴肆站起來一點,抱住謝執兩條腿,最後,穩穩當當地把他背在了背後。
“重嗎?”謝執問。
嚴肆開玩笑:“自己最近輕了多少,自己心裡沒點數嗎?”
嚴肆一邊說,一邊揹著謝執往外走,走到大門口時,嚴肆停下來,謝執關燈。
然後兩個人走出去,走廊燈都關了,只剩下了幾盞應急燈。
嚴肆感覺到自己背上傳來一陣輕輕的顫抖,應該是謝執笑了。
“笑什麼?”嚴肆問。
謝執緊緊抱住嚴肆,搖搖頭,沒說話——就是覺得很幸福而已,沒什麼可說的。
“男朋友背背,舒服嗎?”嚴肆倒是又問。
“……”
謝執側過頭,在嚴肆脖頸上吻了一下——嚴肆在外面跑了一天,有點汗水的味道,卻也被森林味綜合,反正還是好聞。
嚴肆被他親得發癢,卻還是問:“沒有回答我的問題——男朋友背背,舒服嗎?”
“嗯。”謝執笑起來,“舒服。”
嚴肆還想說什麼,就聽見謝執的手機鈴聲響了——謝執的手機鈴聲是新古典音樂,倒也不驚恐,只是舒緩。
謝執拿出手機,看了一眼來電,瞳孔驟縮。
趴在嚴肆背上的謝執瞬間坐正,嚴肆眼疾手快地托住他的屁股,才沒有讓謝執失去平衡。
電話接通。
開得過大音量的內容在無人的走廊清晰可聞。
“你的考核算是過了。”溫隨心的聲音道,“那邊問你,明晚有空沒有,過去見見他。”
“有!”謝執馬上回答。
“行,我安排地方,稍後地址發給你。”溫隨心簡單粗暴,“掛了。”
電話結束通話,忙音響起,謝執還沒反應過來,整個身體卻往嚴肆的背脊上一撞。
嚴肆沒有告訴他,突然開始加速猛衝,謝執猝不及防,只能趕緊抱好嚴肆。
嚴肆衝過整個走廊,衝下樓梯,最後,衝到了教學樓外一片停車、操場兩用的水泥地上。
燈光照亮這一片水泥地,空氣捲來露水的味道,嚴肆揹著謝執,腳步聲打碎了蟲鳴的寂夜。
然後是嚴肆的聲音——
“謝小執——衝鴨——”
作者有話要說: 青春真好,和喜歡的人一起追夢【感慨萬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