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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三回下

卻說章回出了幄雪山房,才走幾步,身後便有人喚。一回頭,見是黎先生黎敖,慌忙撇步上前扶住,說:“先生身子方大安,外頭風大寒涼,若往園子裡看景,不如到泓q堂去?彌p、書喬他們一大早便在那兒看雪作詩,方才我到山房路上見他們方散。此刻想來暖閣裡還可坐得的。”

黎敖見他知機,笑道:“便是懷英知道我心思。就往那裡去。”說著搭住章回的手,行了幾步,黎敖問:“方才程、黃兩人意思,你可都明白?”

章回點頭,說:“學生知道。雖有分歧,然而老師與程先生的計慮,都是為章回好。”

黎敖搖頭,說道:“是為你好不錯,但也不盡然。科舉是讀書人第一等大事。想你高祖文昭公十七歲連中解元、會元,殿試第二,成帝稱為‘小三元、同魁星’。天下讀書人誰不羨慕?黃雁西當年一力鼓動你上京,是為你當年不過十五,學問卻頗有成,若也能一舉而取中進士,由他教出的兩榜出身,則於黃雁西將是何等榮耀?又能稍稍回報他受你曾祖榮公指教詩文、點播學問的厚恩。卻不想你到底人小體弱,經不得路途顛簸,一場急病險些釀成大事。他平生性子最急,為這一點私心下的揠苗助長,卻是三年來始終有愧。這回一力攔著不讓你去,有這個很大情由在裡面。”

章回道:“那年趕考途中急病,是學生自己不知飢寒飽暖,疏忽所致,與老師又有什麼相干?老師愛護成就之情,倒叫學生愧對了。

黎敖道:“你素來實心,凡事並不多想,這倒也好。不過黃雁西今番阻攔,雖有好心,以我來看卻覺是他錯了。應該同程、錢、周幾位,無論中與不中,今科必得下場應試才是。便是你父親,怕也這般想,故而才來信命你回家。”

章回奇道:“父親心中已有此意?黎先生這話如何見得?”

黎敖道:“江南人生辰做九不做十,但不上五十也不做大壽。章仰之今年雖逢九卻是暗九,又不過五十之數,如何要大張旗鼓?前幾年生辰你都在外,也不令回,今番你兄長特特來信,可見其中必然有緣故。”

章回道:“然而兄長信中,半個字也沒提科舉會試之事。”

黎敖笑道:“你年歲、經歷放在這裡,便一個字不提,也推想得到。何況你章家因文昭公遺命,嫡系三代讀書而不入仕。到你堪堪是第四代,正是嫡系一脈要興旺發達之際,如何能不下場?就算你父親章仰之能耐得住,多看幾年,你祖父、叔祖又當如何?誰不盼著門楣光耀,子孫位列朝堂?”

章回苦笑,說:“黎先生的話正是。只是學生愚拙,怕擔不起家門重託。”

黎敖頓步,直視章回,正色到:“君子誠心正意,凡事不可妄自菲薄。雖有造化變數,人力不可不盡。若論艱難,我在科舉一途上如何?少年人正當年輕氣盛,做什麼畏難退縮之語?”

章回肅容:“先生教導的是。章回謹記。”

黎敖拍一拍他手,笑道:“你記著便好。”此時兩人已來到書院後花園裡臨水靠山的一間正堂。章回開了暖閣門,安置了坐蓐炭火,這才請黎敖坐,隨即又取了存在此處的茶果食水,生火煎湯,滾了熱茶奉與黎敖。

黎敖笑道:“雁西糊塗。他只一味擔心,卻不看就你如今這一番動作,也比三年前大有進益。再赴京趕考,料是不會有水土不服、病損勞傷的。”

章回嘆道:“當年若不是元燮兄照料,甚至連他的會試也一通放棄,怕今天章回也不能立在這裡了。可惜孟世伯去年病故,元燮兄守孝讀書,今番又要錯過了。”

黎敖點頭,說:“孟元燮性子老實,行文落筆也總有拘泥,然而學問鑽研卻肯下苦工。這三年於他,倒也不見得是壞事。”又道,“懷英感嘆孟元燮今科不能與你一同下場,然而書院中其他人,多的便是要與你一同下場。科場直如戰場,只嘆許多人又要操心勞悴,而後再忙三年了。”

章回道:“先生這話,卻是自家先透出頹氣來。明陽書院雖不敢稱江南第一,每科三五人榜上有名,也總有的。”

黎敖笑道:“你倒傲氣放心。”想一想道,“說來,仰之這時候命你回家,卻還有一層益處。大比之年,書院裡少不得人事往來,又是同門座師的走訪拜謁。你雖一貫不顯山露水,書院裡當真不曉得你常州章家名頭的,大約也只得謝楷那木頭腦袋一個。倒不是說會有什麼不長眼的過來擾你,然而讀書人名節上頭也極要緊,索性遠離了這些最好。待回了家,不說你延陵章家多少典籍收藏,歷代的治學手札萬金難求,單是避開這些煩雜,教靜心讀書備考也是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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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回應道:“先生說的在理。”又笑說,“黎先生這一番話說來,層層有節、字字在理,學生便是原先被老師說服,再等三年應試的,此番也不能不順從先生們心意,勤學苦讀,明春必然下場。”

黎敖聞言先愣,復而大笑。說道:“好小子,竟是心裡通盤有數的!我們還擔心如何來勸。且去!且去!速速收拾了,回家讀書去!”

章回笑著行禮,又奉了一回茶,這才返回書院裡住所。先叫了書童進寶伺候研磨,自己在桌上鋪開一張大紙,心中默想了一遍,然後在紙張一側列出此刻至父親章望章仰之生辰時間,又在另一側寫下需做事情:與家裡的回信,與書院師長、同學的辭行,與南京親族的辭行,又有壽禮的預備等,一一排列整齊,確定了時日,又額外標註出親族中往大伯父黃幸府上拜望一事。

正寫間,謝楷自門外走進來。章回聞見他麵皮發紅,行動飄搖,衣袍裡帶出酒氣,便知又是從哪裡混鬧了回來。然而此時未出正月,公子哥兒享樂放縱也是常例。於是揚聲道:“且遠些,莫衝了我寫字。”

謝楷一聽,反而迤邐歪斜地晃過來,拈紙便看,繼而皺眉,道:“你怎的又往黃家去?黃幸雖是金陵黃家一脈宗長,現又掌著工部,乃是今上得力之人,卻不以文章名世。況金陵與神京相去又遠,雖這兩年他因督海船營造、海塘圍堰等事每多回南,但由族親推薦到達他耳,又從他之口傳達京師,怕是……路阻且長。”

章回聽了笑答:“啟莊說得甚是。故而我拜見黃大人與太夫人,用意也不在此。”一邊又向謝楷身後的小廝阿付道,“怎還愣著?不與你家相公換衣服倒茶?眼看這腳底下大字都要畫出來了。”

謝楷頓時不服,道:“誰說我腳下畫字了?”邊說邊走,腳下卻直發軟。章回暗笑,忙打發自家童子進寶幫扶著送他回房休息,但聽謝楷一路兀自嘟囔“我家也能與你薦書”云云不提。

原來這黃幸乃是章回之父章望的表兄。黃幸之父黃芥原任禮部侍郎,雖亡,其母章太夫人尚在。章太夫人為章回祖父章伯源之長姐,兩個一母同胞,最是親厚。黃幸是章太夫人長子,因故,從小在常州外祖父母跟前,與章回之父章望一同撫養。故兩人雖只是表兄弟,卻堪比親生。章回小小年紀,獨身一人到南京書院裡讀書,黃幸與章太夫人皆用心看顧;雖不能隔三差五走動,但往來也不可不稱頻繁。只不過章回老師黃肅黃雁西與黃幸同出一族,章回既不張揚,人只道他因黃雁西拜望黃氏宗長,卻不知他原就有這等親緣,連謝楷也一發不知。章回此刻聽他醉裡喋喋,固然有膏粱紈f之氣,到底是對自己一番好意,一時又有些好笑,又有些動容。然而片刻,章回便將這些拋開,繼續籌算計劃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