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知秋的目地他知道也能深深體會，但從感情上還無法完全接受，天下蒼生在標榜治國平天下的文人眼中，簡直如螻蟻一般，為達到目的是可以拋棄的，這就是仁義道德。看著眾人不以為然的臉色，顯然對事態嚴重性不放在心上，心情有幾分沮喪地道：“大丈夫在世，最為值得驕傲不是在家中鬧騰，而是為拓疆萬里、揚威異域，殺盡胡虜，衛我家國。我不管你們怎麼殺蒙古人、色目人，但在蜀川、關中、中原、河北乃至河西，你們若再敢亂殺一民，就休要怪我軍法無情，都聽見了沒有？”
眾將冷汗狂冒，連聲道：“末將明白，明白。”
李易罵了一頓，怒氣也消了，畢竟這些人也是為了他的安危，想要快速進軍不能顧及太多，平靜了下來又沉聲道：“好了，念在此次事出有因。就饒過你們，但下不為例！不過罰還是要罰的，這次的戰功取消！你們有意見沒有？”他雖是很生氣，但也不能將葉開、張東等大將真的怎麼樣，否則誰為他衝鋒陷陣。
“沒有，沒有，多謝學士（六哥）。”眾人大喜，連忙猛搖頭，本來他們從沒見李易對部下發這麼大的火，正自愁今日這關怎麼過，縱然有葉知秋在場不會有性命之憂，一頓皮肉之苦還是免不了的，猛然聽到不罰，怎麼不喜出望外，焉敢再求什麼功勞，重頭戲還在後面，誰在乎拿下幾千人的武衛軍功勞。
“都給我滾下去收拾亂局，要約束士卒安撫百姓，每個人都要厚葬。老十二聽好，你給我領頭將功贖罪，再有敢殺人者，唯你是問。”李易瞪著葉開相當嚴厲地道。
葉開苦著臉點了點頭，他最怕這種瑣碎事情，卻又不能不去辦，誰讓他是李易的兄弟。
眾將相繼離開後，李易才看著葉知秋，長長地嘆息道：“先生，這次實在太過了。”
葉知秋搖了搖頭，不以為然地道：“學士越是執掌權柄，便越發謹慎了，大丈夫處世但為天下。當年射陽之戰，學士處置非常得當，創造快速進佔潼川府路時機，今日借題發揮，對諸將恩威並施，亦可防微杜漸。”
聽著葉知秋竟然把殺戮讓成手段，卻又不能不承認其正確，李易不免苦笑，謹慎地道：“總是先生有理，我也說不過你，總之日後要約束全軍，不得擅自殺戮，尤其是關中、中原之地，再殺就沒人了。”
葉知秋不置可否，這不是他所關心的，漢家生存力堅韌，五胡亂世殺的北方漢人還有幾百萬，隋唐時期不是發展到近億人口，當下淡淡地道：“學士，既然已拿下孟珙，就可實施下步的計劃，遲則有變。”在他看來就算沒有殲滅對方，蜀川大軍也佔據絕對優勢，孟珙不得不低頭忍耐。
李易也不願過多責備，過猶不及的道理他很明白，心思轉到戰局上，沉重地道：“前方尚有萬餘宣撫司大軍，那都是精銳戰士，恐有變故。”
“有孟珙在手，學士無需多慮。”葉知秋輕搖泥金扇怡然而笑，那副神色就是欠揍。
“那就雙管齊下！”李易淡淡地笑了。
“學士。”文封來到門口，小心翼翼地探過腦袋，輕聲道：“南尚言來了。”
李易未及多言，葉知秋淡淡一笑，玩味地道：“學士，我先告退。”
南玥的神色稍顯疲倦，卻依然掩飾不了那絕代鉛華，進門就疲倦地坐在臥榻上。
“娘子”一時間，李易竟不知該說什麼，自己把人家給扣留了，現在無人時面對，的確有幾分尷尬。
南玥深深看了眼李易，美眸流出淡淡地失落，猶豫著說道：“看來官人還是防備我。”
李易捏了捏鼻子，揮手方上茶的衛士退下，才輕聲道：“娘子誤會了，事關緊急不想讓你牽扯其中，不得不出此下策，還望海涵才是。”
“好在你留有餘地。”南玥沒好氣地剜了眼李易，看來他真的為她著想，不想讓她被牽扯進去，不由地說道：“可惜，我還是牽扯進來了。”
李易看著有幾分委屈的南玥，忽然很想笑，風趣地道：“早知道，就不讓你那麼早出來。”
南玥鄭重地看了眼李易，並沒有因為風趣閃出笑容，反而正色道：“要不出來，恐怕你會喪命在宣撫手裡。”
李易稍加愕然，臉上笑容散去，正色道：“我佔據優勢，只是不想太過殺傷，要宣撫能低頭就好，他有何能耐殺我？”
“真笨，恐怕你認定他服軟之時，就是你被反殺之際。”南玥恨鐵不成鋼地瞪了眼李易。
李易見南玥不是玩笑，垂首細細想來。忽然抬首瞪大眼睛道：“難道他真要趁我不備，絕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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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不會放過任何機會。”南玥鄭重地說道。
“也是！”李易承認南玥的斷言，孟珙能夠在屢次戰爭中勝利，甚至能夠在防禦中發動反擊，把蒙古軍打的落花流水，絕不是心慈手軟之人，看來不是沒有可能。不過，這也都是某種程度上的猜想，並不能完全肯定，只是從孟珙的行事風格上發生可能性大，他看不出對方有翻盤的資本。
“算了，我想不想再多說，留下二百人，其他將士撤出城駐紮。”南玥也不想太多計較，話題轉到了正題上。
“這是你跟宣撫商議的？”李易警惕地看著南玥。
“正是，既然要談那就老實地談，不要再鬧了。”南玥抿了抿嘴，古怪地道：“不知你怎樣想的，要幹就要幹的徹底，卻半途而廢。”
李易搖了搖頭沒有解釋，南玥並不知道他心頭所想，更不理解他放過孟珙的念頭，淡淡地道：“既然你說了，那就照辦，我倒要看看宣撫還有何話可說。”
“就憑這場戰事死了那麼多的人，別人也會詬病你。”南玥想到生民的累累傷亡，心中氣就不打一處來。
“沒有他的算計，我豈能來南鄭。”李易對生民的死傷很痛心，卻也僅僅是痛心而已，在大局面前都是浮雲，不然也不會呵斥將校了事，稍加沉吟又說道：“我不想殺他，他卻必須在戰後撤離蜀川，這點沒有半分商量餘地。”
南玥苦澀地笑了，沉重地說道：“看來還沒有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