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
後山茅草屋已然聚集了六個人。
哦不，準確的說是七個人，李淵正在廚房裡忙著切菜炒肉呢。
姜院長已經把茅草屋裡裡外外都打掃了一遍。
他的木床上放著一個白色蛇皮口袋，裡面整齊的放著兩件乾淨的衣服，還有一雙前幾日才刷乾淨的黑色布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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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來了，快進來坐吧，等會就吃飯了。”
眾人坐定。
小不點乖巧的燒著水，待開了，給眾人一一倒上。
等倒到賀英面前，一抬頭，就見昔日笑容無邪的大哥哥今天臉色陰沉。
“怎麼了？”
賀英回過神，擠出一絲苦笑，摸摸小不點的頭：“沒事。”
小不點撇撇嘴：“肯定有事。”
賀英苦笑一下，伸出手緩緩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嗯，今天的茶有些苦。
不多時，飯菜上桌。
眾人吃著聊著。
默契的是，所有人都絕口不提今日姜院長要去山海關一事。
陳惜玉吃了口菜，用紙巾擦擦嘴，看向姜院長：“姜院長，昨晚學校開會，大會一致透過了選舉‘榮譽導師’一事，二十一票贊成，七票反對，兩票棄權。”
姜院長抬起頭，看了眼一旁低頭吃飯的賀英，道：“不要忘了當初立下的規矩即可，既然大家都贊成，那便頒發勳章便是。”
陳惜玉笑了起來：“好。”
隨後，從口袋裡拿出一枚金色的圓形徽章放在賀英面前。
徽章圖案兩邊刻有繁文，中間一個篆體“師”字。
賀英愕然抬起頭，有些茫然。
“‘榮譽導師’為我校最高榮譽，自建校以來只有三人得過此成就，一為建校校長，二位姜院長，三……便是你。”
這句話的分量很重了。
一個十八歲的孩子竟然能跟兩位校長齊肩而立，可見一斑。
賀英沉默片刻，開口道：“因為昨晚那幾句話？”
“是的，雖然你只僅僅說了幾句話，卻讓我校一夜間十三名學生連破兩階，百名學生連破一階，今早在測試學生資質時魂碑時隔百年出現‘虛’字，那名學生恐有王級資質。”
王級資質是什麼概念，比夏侯平川還要強。
關鍵是那個孩子才十五歲，未來能發展到哪裡沒人敢說。
若是精心培養，不日便能超越夏侯平川的高度。
屆時，兩個半神，給它萬妖國十萬個膽子也不敢來犯。
如果換做是平時，賀英恐會覺得有些惶恐。
但今日，想禮貌一笑，都笑不出來。
一旁李思思道：“雖然你不是武道學院的老師，但有了這‘榮譽導師’，便等於是我武道學院的老師，在大夏四所武道學院內即便是四位院長來了都要給你讓路。”
院長，注重的是管理能力。
而榮譽導師，才是真正的教師證明。
陳惜玉補充道：“考慮到你的情況，你可以不用來教學，但以後你若是來武道學院，身份依然是在的，期限：不限。”
這就是在變相拉攏賀英了。
一個十八歲的榮譽導師，這樣的逆天人才上哪兒找去？天上掉也掉不下來啊。
必須跟賀英打好關係。
賀英盯著桌子上的金色徽章沒有說話，許久，他抬起頭道：“我能拒絕嗎？”
陳惜玉搖搖頭：“我已告知四所院校，今日起生效，即便這徽章你不收下，你也依然是我校的榮譽導師。”
都硬塞了還能怎麼辦呢，除非以後不再去武道學院。
南沐枝奇怪道：“看你從一進來就悶悶不樂的，怎麼了，有心事？”
賀英沉默片刻，隨後搖搖頭。
事已至此，先吃飯吧。
一切等吃完飯再說。
美好的時光總是短暫的。
吃了飯，眾人在外面聊天，姜院長獨自一人進到裡屋收拾包裹，看看還有那些漏掉的。
“你從一開始就知道是嗎？”
臥室門口傳來一個聲音。
姜院長轉過身，見賀英站在門口，露出笑容，隨即轉回身繼續收拾東西。
“知道什麼？”
“他……是你兒子。”
姜院長拿起布鞋的雙手禿然一抖。
門外的交談聲也在這一刻忽然停止。
“誅仙劍陣……以你的軀體為陣眼，再以萬物為劍，鑄成這世間第一把有思想的劍，此劍無欲無求，跳出三界，所以才能誅仙，所以，想要開啟劍陣，你，就會死對嗎？”
一時間，整個茅草屋都安靜了下來。
院子外圍吹動竹林的風也停了下來。
姜院長沉默許久，才長長嘆出一口氣，語氣中帶著一絲悲涼：“你都知道了啊……”
“所以，我不問，你也不會說的，大家也都不會說的是嗎？”
“他們說過的，是我沒聽。”
“為何？”
“都只是……為了還債罷了。”
姜院長慢慢坐在床頭，穿著麻衣大褂，低著頭，佝僂著腰。
這一刻，他與天下所有老頭子一樣顯得那麼的孤獨和蒼老。
“當年您毅然決然寧願將兒子丟下也要赴平川縣鎮妖，後來等您回去，您兒子已經出走，自此杳無音訊。”
“再後來，您的兒子進入了武道學院，參加了鎮妖軍，從一個小兵卒一步步爬到現在這個位置，他也繼承了你的強大，成為當世第一武者。”
“有一天，你們遇見了，您第一眼便認出了他，您很激動，激動到吃不下飯睡不著覺。”
“您的兒子回來了，您的兒子沒有死。”
“您的生命像是又被重新點亮。”
“但，您沒想到您的兒子對您只有憎恨，憎恨當初為何狠心拋下他，為何寧死也要去打那一場絕不可能打贏的仗。”
“因為憎恨，讓他一直咬著牙爬到了現在這個高度。”
“你們的相認最終以悲劇收尾。”
“你叫他江軍（諧），他叫你院長。”
“不再有父子情。”
“因為憎恨，所以，今天，他讓你去死。”
“所以，你就真的要去死嗎？”
“為了還一筆債，為了彌補當初犯下的錯誤，你，就該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