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蒼茫，馬車悠悠然走著，小怡跟九婆相挨著坐在車內。
折騰了許久，九婆揉著小腳，而小怡卻實在太累，伏在九婆肩上睡著了。
九婆摸著小怡的頭，神色寧靜，扭頭望到外面，這夜茫茫心也無著落，跟著這馬車不知道要到哪裡去。不過九婆倒是不介意，天大地大，哪裡都能活人，既然村子裡呆不下去了就離開，最主要的是小怡沒事，現在這樣的結果就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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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婆，九婆——”小怡喃喃叫道。
“哎，九婆在，九婆在。”九婆趕緊抓住小怡的手。
小怡卻沒有醒過來，只是夢囈，九婆松了一口氣，看著小怡，心道：小怡啊小怡，真是難為了你，要是託生在那富貴之家，哪裡又要受這奔波勞累之苦，要不是九婆無用，你也用不著進那丁家了……
九婆一想到這些，眼睛裡就兜不住眼淚，一滴一滴，滴到小怡臉上也不覺。
小怡醒過來，看著九婆垂淚，又看著神色黯然之外並無驚懼之色，放下心來。她沒有急著安慰九婆，自顧自伸個懶腰，“九婆，我們這是在哪裡啊。”
九婆趕緊用衣袖拭淚，“九婆也不知道，但是走得越遠越好。”
小怡心想也是，這才發現馬車並無趕車的人，但是馬車一直在走，一時有些奇怪。“九婆，這馬車怎麼沒有人趕車啊？”
“哎呀，誰說沒有人趕車，要不看你一個小姑娘，就讓你呆外面了！”突然傳來的聲音嚇了小怡一跳。
小怡聽到外面確實有人聲，摸索著竟然開啟一扇門，一個人斜斜挨在車廂上，小怡樂了，“這馬車真是別緻，下雨天也淋不到人了，又可以遮太陽又通風，真是不錯。”
那人一笑，坐好跟小怡道：“算你有點眼光，你以為誰都能坐上這馬車啊，要不是丁少爺跟我們主子是朋友，我怎麼會來跑這趟。”言下之意竟是有些不太情願的意思。
小怡見他語氣有些不對，不再自找沒趣，本來想問的一串問題譬如丁家少爺為什麼要拜託他們，而他們主子又是什麼人……話沒有說出口就咽下去了，自己不過是託了丁少爺的福，而這人跟自己並無交情，沒有理由為自己回答那麼多問題。
還是要做好自己的本分才是，小怡看著自己身上的破衣爛衫，知趣地縮回裡面。
小怡再也睡不著了，這馬車說不定很快就停在哪裡，到時候身上除了菜餅子什麼都剩不下。“九婆，我們要去哪裡呢？”
九婆一笑，氣定神閒，“天亮了到哪裡就哪裡，哪裡的地都活人。”
聽九婆這麼說，小怡也安心下來，就跟九婆有一搭沒一搭說話，是啊，反正既然已經這樣了，還能落魄到什麼樣子，不過一碗飯一口水而已，哪裡都能活下去。生計的事情還是留待天亮再做打算。
天色漸明，九婆卻叫住了馬車，“讓您受累了，就請把我們放在這吧。”
那人倒是沒有說什麼，依九婆的話停下。小怡趕緊先跳下車，然後扶著九婆下來，“九婆，您當心。”
馬車走遠了，小怡才發現自己正站在一條道上，路兩邊長著雜草，此刻正沾著露珠，清晨的空氣無比涼爽。
一宿沒睡，小怡伸伸懶腰笑道：“九婆，這什麼都沒有，為什麼在這下來啊，連個喝水的地都沒有。”
九婆卻笑道，“你從沒有到過雲城，這坐著馬車，腿腳都乏了，正好天色不錯，我們娘倆走幾步。”
小怡不再說什麼，聽九婆的意思是要到雲城，其實到哪裡小怡都無所謂，反正跟九婆在一起就是了。
九婆跟小怡一路上走著，挎著個小布包袱，裡面除了小翠娘給的菜餅子之外，就只有一人一身的換洗衣服，還是單衣。丁家給九婆的東西九婆倒是留在那個小茅屋裡，身上還有一點碎銀子，其他的就什麼都沒有了。
但是看她們的神情，似乎一點都不為以後發愁，樂呵呵的，像是剛去鄉下赴了一場喜宴，此刻正回雲城自己的家一般，誰又能想到，她們到了雲城，又該怎麼生活下去呢。
上一個陡坡，豁然開朗，一座城出現在眼前。
小怡欣喜道：“九婆，這就是雲城了嗎？”
九婆神色卻很複雜，似乎一個孩子剛剛搗亂之後並不想回到家裡，不是小怡那般欣喜，也不是沮喪，就是要面對不想面對的事情一般。
晨光初現，照射著那古老清冷的青磚牆，進城的人已經慢慢多了起來，挑擔子買菜的，做小買賣的，扛柴進城賣的，也有空手進城準備置辦東西的，都一一出現了。
九婆跟小怡走在人群之中，倒像是走親戚一般。只是周圍的人都用奇怪的眼神望著她們，小怡嘀咕道：“看什麼看，沒有見過別人進城嗎，真是大驚小怪。”
九婆倒是笑了：“你看看你自己身上的衣裳。”
衣裳怎麼了，小怡打量一下自己的身上，這才發現，原來昨晚又是翻牆又是趕路，身上的衣裳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歪歪斜斜，劃破了口子不說，還不知道沾惹上什麼髒兮兮的東西，看起來像個乞丐一般，而看別人，雖然都是窮苦人家，卻也是整整齊齊乾乾淨淨的，難怪會用這麼奇怪的眼光望著自己。
想著小怡就噗嗤笑了，看著九婆倒是還好，雖然出門之時慌張，卻也是乾乾淨淨的樣子，挽著個小包頭，挎個布包，神色寧靜，很是篤定的樣子。
進得城來，小怡什麼都新鮮，青石板路走著甚是舒心，賣饅頭的，雜耍的，捏糖人的，小怡都想去湊熱鬧，卻又不敢太過靠近眼饞，生怕九婆窘迫，小怡深知，她們沒有這些錢買這些東西，只好跟著九婆，偷偷看著這熱鬧。
去到一個布店，九婆又是拜託又是作揖的，託布店夥計讓小怡進去換身衣裳，但是每每見不是顧客，總是被趕出來，小怡心裡不舒服，卻看九婆像沒事人一般，繼續往下一家店走去，重複著之前的話語。
“九婆，我們直接進去不就行了，說是買布做衣服，伺機換衣裳不就行了，也用不著看這些夥計臉色。”小怡見自己跟九婆屢屢碰壁，故此建議道。
“小怡啊，你要記住，人家做事看個眉高眼低的自是應該，只是我們自己做人，要對得起自己，要是給換就換，不換就多走幾個地方就是。”九婆如此說道。
果然，找到一個地方讓小怡換上了帶來的乾淨衣服，九婆又給小怡重新梳了頭，然後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小怡，笑道：“這下我們小怡就最好看了，走，九婆帶你去個地方。”
小怡又咬著嘴唇笑了，看起來還真一個可愛的小姑娘。
繞過兩條街，九婆像是很熟悉一般，直直走去絲毫沒有懷疑停頓。
到了一扇朱漆大門，一看就是大戶人家，門口站著的兩僕人，穿的衣裳的料子就已經比九婆她們不知道好多少。
“麻煩小哥，我想找你們夫人，煩勞了。”
那兩人翻眼看了一眼她們，哼都不哼一聲。再問，就嚷一句：“誰都來找，我們還怎麼當差。”絲毫不把小怡跟九婆放在眼裡。
小怡張嘴想吵幾句，九婆卻拉著她，走出門口，蹲坐在門口的石獅子旁等著。小怡無法，看著九婆很有主意，就跟著等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