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怡特意起了個大早，興致勃勃的來看九婆，看著九婆也挨著牢門在看著她，一溜兒奔了過來。抓住九婆的手就道：“九婆，九婆，這下有救了，小怡找到證據了！”
興奮的笑臉泛著光，可是九婆卻沒有什麼反應，微微苦笑。
小怡似乎發現了不對勁，九婆的手慢慢無力了，她看著九婆吐出白沫，心裡一驚，不敢相信說道：“九婆，你是吃錯了東西對不對，我這就給你叫大夫。”
九婆抓住要走的小怡，笑道：“小怡……以後要好好照顧自己，要是實在遇到什麼過不了的事情，就……”說道這裡已經開始吃力了。
小怡想說話，又怕打斷了九婆，九婆的氣息越發微弱，“拿著墨玲瓏，去京城齊家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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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婆——”小怡大叫一聲，發現九婆的手已經鬆開了，趕緊抓住：“九婆，你是不是休克了，不會的，小怡已經找到方法救你出去了。”
小怡喋喋不休說了一通，九婆沒有任何回應，嘴角還兀自留著血沫，臉色烏青，閉著眼睛，神色安寧，小怡顫抖著把手伸到她的鼻子前，已經了無氣息了。
突如其來的變故打得小怡措手不及，就隔著牢門，九婆在裡面，她在外面，一個字也不說了，抓住九婆的手，似乎這樣，九婆就不會離開。
但是九婆的身體由溫熱慢慢變冷，小怡放聲大哭起來，“你怎麼就這麼傻，你就不能再等等嗎，再等一天，你不是說要跟小怡一起出去過好日子的嗎？你怎麼就這麼自私的走了！你讓我一個人怎麼辦！”
聲音嘶啞，肝膽俱裂，就連進來催促的衙役見到這個情景，也搖搖頭出去了。
小怡不動，也不走，不再流淚了，用手給九婆擦乾淨嘴角，就那麼愣在那裡。
自從小怡來到了安朝，她常常會有一些零零碎碎的記憶，是屬於那個繁華的京城的，但是那就彷彿是一個遙遠的夢，才幾歲的孩子，又能記住什麼呢？而跟九婆的生活，是實實在在的，自己當初來到這個地方的時候，也是這麼痛苦，喘不過氣來的東西排山倒海壓著她，她在現代的那個地方，一個繁華的都市，家族企業，風度翩翩的丈夫，所有的光芒都在她的身上。但是又有誰知道呢，自己是怎麼樣的費勁心機，一次次的鬥智鬥勇，一次次把丈夫奪回來，直到自己筋疲力盡，甚至還有人來討教什麼御夫之術，笑話！
如果愛情都要靠費盡心機算計得來，她何苦呢？但是既然走了這一步又能怎麼樣，自己能脫身離去嗎，她是繼承人，她是父親是家族的驕傲，那麼多人看著啊！於是，只能不停的重複著那些令自己作嘔的事情，只為了挽回一個男人所謂的心！
或許是上天眷顧，死過去了，又活過來了，安朝這個地方，自己一來的時候是不在乎的，可是卻越來越放不下，這個身體，就如自己的一般，九婆，就像是她的媽媽一樣照顧著她。開始的時候，九婆甚至還以為她是驚嚇過度了。慢慢的，習慣了粗茶淡飯，習慣了荊釵布裙，也習慣了跟九婆平平淡淡暖暖的生活。那個時候，她以為，自己就是這麼一輩子了。
可是，老天爺既然要給自己親人，為什麼在自己還沒有來得及報答她的時候就把她奪走呢？這麼殘忍，是她造孽太多了嗎？
當初自己千辛萬苦的逃出來又是為了什麼呢！糊塗啊，小怡！
就這麼拉著九婆冰冷的手，小怡把自己的前世今生細細的想了一遍，直到再也沒有力氣站起來。
“九婆，你怎麼忍心讓小怡一個人呆在這個地方呢？”小怡喃喃笑道。
或許，九婆走了，自己也該沒有什麼留戀的東西了吧，陌生的毫無安全感的年代，一個乾巴巴的小女孩身子……小怡搖搖頭，看著九婆，愣得眼珠子都不會轉動了。
蘇子牧去望香樓接小怡，沒有接到，就猜到了她會到牢中，這才信步而來。想象著小怡是不是也牢中喋喋不休的清靜，嘴角就不自覺的翹起來。
只是，那些場景通通沒有出現，小怡小小的身體窩在地上，隔著牢門抓著九婆的手，而九婆，就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他霎時間就明白了。
看著小怡愣住了，眼珠子一動不動，似乎傻了一般，他的心裡沒來由的痛了痛。什麼話都沒有說，就蹲下來，輕輕把那身體攬過來。
宛如剛剛學步摔倒的孩子一般，沒有人在身邊的時候只好自己站起來，而要是有人在身邊，就開始大哭。原來，哭也是要有資格的，就是要有心疼自己的人在身邊。
小怡伏在蘇子牧的懷裡，喃喃說道：“為什麼就不能多等一天呢，為什麼她不要我了？”
蘇子牧無法回答這些問題，就讓小怡的眼淚沾溼了自己的衣襟。
小怡還在瞎想：“是我的錯，我要是昨天就來看九婆，我要是早一點想明白，九婆就不會這樣了，都是我的錯。我要是早一點回來，或者我不逞能就守在她身邊，她就不會走這一步了……”
“不要責怪自己，你已經盡力了。”
小怡還是在想，她此時甚至已經認定了，她是有能力阻止九婆這樣的，但是九婆服毒了，小怡就鑽進了牛角尖，甚至認定自己害死了九婆。
蘇子牧不想看到她這樣，卻沒有辦法說服她，只好等著。
呆的時間越久，小怡的自責就越深，眼神都已經變得空洞起來，甚是嚇人。
蘇子牧狠狠心，只好開口了，“小怡，我們還是要讓九婆入土為安才是。”
說了九婆，小怡才像活了回來一般，“對，九婆要入土為安，但是我不想她走。”
蘇子牧只好抱著淚流滿面的小怡，一直走著出來，小怡還掙扎著要帶著九婆，被蘇子牧說服了，“不要任性了，我們要先回去，我會去把九婆帶出來的。”
街上的人還不多，風也很是涼爽，周圍的人都很奇怪，一個絕世男子，緊緊抿著嘴唇，懷裡抱著一個小女孩，就這麼一步步的向前走去。
回到望香樓，看著小怡軟軟癱成一小團，眼神直直的嚇人，蘇子牧不忍離開，就那麼坐在一邊，至於其他的事情，已經吩咐人出去辦理了。
陽光照進房間裡，灰塵飛舞，小怡不吃不喝，他也不吃不喝，小怡哭著哭著睡著了，被夢魘驚醒起來繼續哭，要不就是胡思亂想胡言亂語，蘇子牧什麼都不說，就那麼看著。也說不清楚為什麼，心裡滿是不忍，心疼，還有一些自己都難以覺察的憐惜。
就這麼從早晨到下午，回來辦事的人才伏在蘇子牧耳邊，細細彙報之後，他簡短的說了幾句，來人又出去了。
“小怡，九婆不宜停著太久，我們明日就發喪吧。”蘇子牧緩緩的語氣柔聲說道。
小怡已經沒有了反應，只是哭，偶爾還說幾句話，“是我害死了九婆，要是我好好的呆在雲城，九婆就不會死，要是我能夠早一點回來，九婆就不會死，要是我昨天回來，就來跟九婆說我已經可以把她救出來，她就不會死……是我害死了她，害死我唯一的親人，我，還有什麼理由繼續在這活下去。”
最後一句話讓蘇子牧膽戰心驚，他從來沒有見過有人悲傷起來會這麼嚇人，儘管見多了場面，卻偏偏只有這一次，他也明白了痛徹心扉是什麼感覺，難道這就是感同身受？此時此刻，聽見小怡說的這些話，他一句安慰的話都不會說，他從來沒有覺得自己如此愚笨。
房間中，蘇子牧只是保持著那個坐姿，看著椅子上縮成一團的小怡，定格了。
次日，月娥也來了，大慟。
小怡倒像是流乾了眼淚一般，一如常人，除了不說話，該幹什麼幹什麼。他們選在雲城外一個山嶺上讓九婆入土了，這個地方，可以看見雲城，小怡坐在墓前往下看，就宛如九婆牽著她的手剛來雲城時候的樣子。
所有的人散盡了，小怡卻沒有走。
坐在墓碑前，小怡眼睛直直的，不哭不鬧也不動，倒是讓蘇子牧不放心，不遠不近的看著。
直到蘇子牧過來，帶她回去，她也沒有反對，像是一個木偶一般，跟著回去。更是讓蘇子牧不放心。
第二天，又是早早的到墓前坐著。如此重複著前一天的樣子。
東西麼，也吃，就吃那麼一丁點，可以留著一口氣的樣子，看著她走路都像是飄行了，短短幾天，蘇子牧親眼看著本來就瘦小的身體，此時似乎已經快要耗盡了一般，再這麼下去，他不知道小怡什麼時候會倒下去。
這心病還是心藥醫，蘇子牧很明白，小怡是認準死理了，就晚了一步啊，她親眼看著九婆的身體慢慢變冷，看著她吐出最後一句話。蘇子牧不敢想象那個畫面，小怡是怎麼熬過來的。
九婆的死，是她自己早就決定了嗎？還有有什麼人……蘇子牧決定行動了，刻不容緩！（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