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小怡這個時候沉不住氣了，反正也沒有外人，用不著壓著自己。
於是，她小小的身體似乎承載不了了那麼大的喜悅，只好用言語作為出口，讓它流一點出來，整個馬車裡都迴盪著她的聲音，也不管蘇子牧接不接話，在於的，只是她要說。
就這麼著，回到雲城的時候，小怡的喉嚨已經暗啞，但是神采奕奕，而蘇子牧卻像是松了一口氣，這也難怪，憋了一路了。
一到雲城的地方，小怡就閉住了嘴，有種近鄉情怯的感覺。
等他們真正到了城裡，已經傍黑了，小怡要去牢裡探望九婆，還要去衙門說自己找到了證據一類的。都被蘇子牧攔住了。
“這些事情交給我去辦吧，要是你這麼貿貿然的去說是證據，說不定會把這有利於我們的東西給毀了也說不定。”蘇子牧沒有說太多，小怡也就不再堅持。
天色已晚，她回到望香樓，卻是心神不寧的，她告訴自己，我大概是興奮過頭了吧。就這麼想著，沉沉睡去。
牢中，火光幽暗，一個人婦人，包著暗色花紋頭巾，提著一個食盒，在那火光閃爍的幽暗地方前行。
到了關著九婆的地方，停住了，幽幽然道出一句，“九兒——”聲音之中蘊含著無盡的嘆息與幽怨。
九婆抬頭看著那婦人，有些詫異，又湊近一點看，驚歎了一句：“你怎麼會到這個地方來？”
在光的映照之下，婦人臉色變了又變，終於低低說道：“是不是，你讓小姐去了京城了？”
九婆臉上寫滿了悔意，卻只能說道：“她的性子倔，我攔也攔不住她。也都怪我沒有本事，小怡跟著我……哦，現在她只叫小怡，吃了很多苦。”
【新章節更新遲緩的問題，在能換源的app上終於有了解決之道，這裏下載 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同時查看本書在多個站點的最新章節。】
婦人喘息未定，卻有些憤怒了，“你當日裡是怎麼跟我保證的，你們一起離開，有生之年再也不回來，要不我怎麼會心軟放你們走，要是二夫人她知道，是我壞了她的大事，我還有命活下去嗎？！你想想，我還有如兒跟奴兒啊，雖說現在過得好，但是我們一家子的命，都在她手裡抓著。”
九婆沒有吃驚，等她說完之後，才開始問道：“小怡，沒有被認出來吧。”
“也幸好出去打探的人說並不是小姐，而她冒冒失失去京城，還打聽是為了救你，你就相信那麼大一點的女娃，從來沒有出過門的小孩子，她真的能夠救你嗎？還遇到了齊家老爺，幸好齊家老爺沒有認出小怡，暗中跟蹤的人才松了一口氣。”
九婆聽完，莞爾一笑，“那不是挺好，小怡就是小怡，她不是什麼莫家小姐了。”
那婦人還沒有平息的怒火又被九婆這一句話給點燃了，“好什麼好！要是他們做事情再細心一點，要是還不放心，追查到你這裡，就什麼都穿幫了！你讓我以後怎麼活！”
九婆明白了，這婦人來到這裡，絕對不是要來斥責她的。對她當年的網開一面心存感念之心，儘量平息自己的口吻，“你來這裡，不會只是對我說這些吧。”
聽到這句話之後，婦人臉色又變了一變，嘆口氣道：“九兒，我們兩一起長大，一起進入莫家，有些事情，你也不要怪我，我也是迫不得已。”
九婆心裡一顫，極力保持冷靜，“我從來沒有怪你，當初要不是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恐怕也沒有小怡的今天，只是我已經是牢中的無用之人了，日後……要是你還念著主子的情分，就裝作那件事情沒有發生吧，至於小怡，也就看她的造化了。”
這麼一說，就含又訣別的意思了。
“九兒，你一個人，你想想，要是你還能出去……小怡她，就很危險，再說，你要是出去，讓她一個人在外奔波受苦，你忍心嗎？要是二夫人換了主意，就保不準了。”那位夫人顯然是想寬寬九婆的心。
“我從進來的這一刻，我就沒有打算出去，我還能有幾年活頭，讓我換得兩個孩子，我也算是值得了，也沒有對不起當初夫人待我的心。”九婆說完沉吟了一下，道：“我勸你也不要對二夫人有事必言，二夫人行事為人這麼多年你也明白，當初夫人是怎麼待她的，只怕到頭來也落不下一個好下場。人在做天在看。”
婦人不自覺的抖動了一下，還是硬了心腸，把手中的東西遞過去給九婆。說道：“九兒，你也不要怪我，我大概……只能送你到這裡了，你想想我冒的險，想想小姐吧。”
說完，在九婆的逼視之下，再也呆不下去了，匆匆離去。
九婆拿過那個食盒，看著那些飯食，嘴角浮現出一絲冷笑。什麼時候，竟然要輪到自己的姐妹來對付自己了。但是她並沒有責怪她，就算責怪又能怎麼樣呢？這樣的場景，似乎那麼熟悉，有些戰慄。
也是這樣黑漆漆的夜晚，老爺出了門，夫人已經臥床很久了，二夫人當家。
那個時候，她還是侍奉夫人的丫頭，夫人體己下人，就是性子綿軟，大家子出來的姑娘，什麼事情都要往自己心裡過一遍，上上下下的人無不說夫人難得的。可是又怎麼樣呢，二夫人進了門，夫人病重，九婆永遠記得，自己抱著小姐，那時候才6歲啊，她們竟然也不放過，想趁老爺不在家的時候將孃兒兩置於死地。
好在自己聽說了，趕緊告訴了夫人，夫人逃不了了，只想著小姐能夠躲過一劫，九婆抱著小姐，原來是想著要去齊家的，畢竟是小姐的外祖父家，但是自己根本就逃不了……想到這裡，九婆開始恨自己的小腳了，要不是這雙小腳，怎麼又會被那梅香趕上呢，要不是苦苦哀求她放過自己，還許下了不再去京城的諾言，總算逃脫了，從此跟小姐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
想不到啊，想不到……
九婆嘆息了一聲，該來的總是會來的，好在心裡有些寬慰，小怡現在進了無名山莊了，照著小怡的聰明，她留下來是沒有問題的，至少……以後不用擔心她的安全問題。既然當初她能夠做出南瓜餅一類的，那麼，她留下來就好，這次還跟當家公子去了京城，雖然有驚無險，但是料想她們不至於那麼輕易動手，當初是自己許下的承諾，又不是小怡許下的，實在不行，就去找齊家。
打定主意，九婆就挨著牆想，自己這一輩子，大概也值得了。月娥沒有事情，她肚子裡的孩子保住了，自己就算是積德了，梅香說得對，自己哪怕真的有機會，能夠出去了，也只是小怡的負累，自己死了，小怡就安全很多。再說，也不能總是讓小怡在外面想辦法救自己，那麼小的孩子，能懂得什麼呢？
九婆喃喃說道：“夫人，我很快就要去見你了，你的女兒，你看見了嗎，一定要保佑著她，總有一天，會有人知道真相的。”說完，九婆往京城的方向拜了拜。
還有很多很多的話，九婆想說，卻不知道對誰說，還有千言萬語要叮囑，想見到小怡一一跟她說，卻又怕，怕自己到時候見到了她，就捨不得了。
不行，九婆對自己說，不能再見了，裡面的燈火似乎開始暗淡了不少，九婆明白，天，很快就亮了。
天亮之後呢，月娥說了要來看自己的，那麼就讓她帶話給小怡吧。
想著想著，九婆眼淚就下來了，老天啊，為什麼，那些作惡的，得不到應該有的報應，而那行善的，總要早早離去呢，等著吧。九婆恨恨想，等會我就要去問個明白。
到了此時，九婆心如止水，突然想起了在村裡的事情，還是在村裡好啊，雖然沒有華服美食，還有小怡，竟然學會了南瓜餅，竟然敢去地主家，也從地主家逃了出來……如此種種，九婆露出了寵溺的笑，“這孩子——”當時不覺得，這個時候一回想，這一路的一路，可不就是小怡帶著自己走的嗎？日後要是沒有了自己，說不定，小怡的路就越發順了。這麼一想，九婆的心又放了放。
關在不遠的囚犯開始動了，鐐銬噹啷響，九婆就知道，時辰快要到了，再也不能等下去了。她端起梅香送來的飯食，竟然有一個她喜歡的雞蛋卷，難為她這麼多年還記得。九婆神色淡定，甚至還調皮的笑了笑，一口一口的，吃了起來。
沒有什麼感覺，這些食物現在吃起來竟然都是一個味道，只是機械的，一口一口的，吞下去。吃一口，九婆對自己說：不要想了，心可以放下了。再吃一口，九婆對自己說，以後的路，小怡一定會好好的，繼續吃……
吃著吃著，竟然把那麼多的東西，統統吞了進去，見底了，竟然有一種無事可做的茫然，這才喃喃說道：“怎麼就吃完了呢，怎麼就這麼快吃完了呢？“說完，挪出來挨著那監牢，探頭看看，她們應該也快要來了吧。
就這麼等著吧。
眼前的東西竟然開始犯虛了，霧騰騰的一般，難道就已經不在人間了嗎？在那霧氣瀰漫之中，看見小怡，開心的笑著，款款走來，宛若仙女。
九婆一笑，叫道：“小怡——”（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