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回紅色鳥泰山腳下驅亡魂軒轅帝東海之濱訪白澤
泰山是天下諸山中最有靈性的一座山。
十巫之首巫咸曾經以泰山為階梯，進入眾神的世界。
這以後，泰山與建木、扶桑一起，成了連線天地的通道。孤魂野鬼殺入塵世的努力，也必定經由這座大山才能最終完成。
大隗告訴黃帝，去東海訪白澤，必經泰山，那些在戰爭中陣亡的蚩尤將士的亡魂並未散去，這些亡魂並不知道蚩尤已經歸順華夏，它們還聚集在泰山附近，隨時準備報復，還是不去東海為好。
黃帝執意要去。
黃帝問風後：“有否驅散亡魂之法？”
風后說：“火是一切邪祟的敵人，只有用火才能壓制那些被煽動起來的亡魂。大王若執意前往東海，可乘一輛由各種火的符號裝飾的戰車。”
數日後，黃帝在風后、倉頡、蠻角、利石、常先、大鴻、獸兒等人陪同下，乘著由風後和大隗設計製作的戰車，馳向泰山。
這輛戰車的車蓋上畫著鳳凰，車轄上畫著烏鴉、車輻上畫著流星、車軫上畫著赤鏈蛇、車軾上畫著遊光、車轂上畫著金我。這些圖案都畫有六組，象徵烈焰飛騰的南方。所有符號用調和了硃砂的漆繪製，在太陽下晃動，光芒四射。戰車由六頭大象拉動，在所有出產於南方的牲畜中，這是最為暴躁與猛烈的一種。六條象徵雷神的紅龍分別站在黃帝的兩邊，三條駕馭那六頭大象，三條充當車右勇士。這輛巨大的戰車載著黃帝在顛簸的小路上賓士了數十天，這天終於來到泰山腳下。
看看天近午時，黃帝讓隨行歇息燒火做飯。
隨行之人忙著四處找柴火、打水，正準備做飯時，誰料想原本豔陽普照晴空萬里的天空，此刻卻突然烏雲陡聚，遮沒了陽光，天空頓時暗如黑夜，伸手不見五指，緊接著飛砂走石。
黃帝一行大驚失色，想找地方躲避風沙，可是戰車繞來繞去，還是回到原地方。
黃帝知道碰到了“鬼打牆”，迷路了，只好讓大家躲在戰車裡不要亂動。
六條紅龍護著戰車上面，六頭大象護著戰車周圍。
大約半個時辰，風沙漸漸停止，但太陽仍被烏雲籠罩著。
忽然，戰車前方閃過一團黑霧。那黑霧越來越大，各種恐怖的怪叫聲從黑霧中傳來，而且越來越大。緊接著，黑霧中竟越來越清晰地顯出眾多鬼影。
這是一支亡魂組成的軍隊。
黃帝發現那些鬼兵披頭散髮，個個傷痕累累，流血不止。它們聚在戰車周圍，或哭，或喊，或叫。
其中一個戰將模樣的鬼影撲到戰車的窗前大叫：“軒轅黃帝，你今日來至泰山，速將我等救出苦海！”
黃帝說：“孤王如何能救你們脫離苦海呢？”
“你把我等亡魂招至崑崙山上，豎上千年石碑，年年祭掃，我等自然便會脫離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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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王答應你的要求，請速退去。”
“我等退去可以，不過，大王還得接受我等挑戰。”
“如何挑戰？”
“我等雖然戰敗，但不服輸。”
“何故？”
“我等戰敗並不是技不如貴軍，而是蚩尤大王輕敵和暴軍所致。”
“你想如何挑戰才服氣？”
“我想和你交手。”
“你身為鬼影，我乃人君，人鬼如何較量？”
“那不管，大王就得和我交手。”
“孤王不忍心讓你們再死一次。再說了，鬼死了以後，會變成什麼呢？”
“誰勝誰負還不一定呢，大王何必考慮我死後會變什麼？”
“還是不較量為好。”
“不較量大王就不能離開！”
獸兒說怒道：“大膽鬼影，死了還如此狂妄，讓你家小爺跟你較量較量！”
獸兒話音剛落，便舉起大刀砍向鬼影。
鬼影像風一樣飄來繞去，獸兒根本無法砍到，實際上即便砍到，也像砍到風一樣，沒什麼作用。獸兒越砍不到越急，越急越砍不到。鬼影並未把獸兒看在眼裡，相搏之間只是戲弄獸兒。它不是扯扯獸兒耳朵，就是拉拉獸兒頭髮，再不就捏捏獸兒的鼻子，氣得獸兒乾急也沒辦法。
鬼畢竟是鬼，它們都想託生，所以打算致黃帝等人於死地。
眾鬼露出猙獰面目，張牙舞爪圍了上來。
紅龍和大象固然力大無比，但是跟鬼影打鬥，卻好比老牛掉在枯井裡，有力使不出。
常先、大鴻等人當然也是如此，無奈之下只好點燃火把，團團護著黃帝，不讓眾鬼靠近。
此刻，眾鬼不再索命別人，而是在鬼影的指揮下，專門攻擊黃帝。
黃帝原本不想讓眾鬼再死一次。人變成了鬼，本身就很悲哀，倘若再讓這些孤魂野鬼慘遭屠戮，實在於心不忍。可是，此刻眾鬼步步緊逼，他不得不反擊。
黃帝祭起神龍劍，默默念動咒語。
神龍劍哧哧放光，錚錚作響。
初始，眾鬼大驚，紛紛後退。
黃帝趁機令戰車快速前進，意圖衝破鬼陣。
鬼影見神龍劍並未傷鬼，常先等人的火把已經漸漸熄滅，便再次帶領眾鬼威逼上來。
實際上，黃帝的神龍劍可以斬妖捉怪，但卻不能捉鬼，黃帝並不知曉。
當眾鬼再次圍上來後，黃帝又祭起神龍劍。
有膽大的鬼，衝到戰車前，神龍劍沒有擋住，卻被即將熄滅的火把頂了回去。
鬼影見狀，心中有底，便喝令眾鬼輪番衝鋒。
鬼影趁黃帝的隨從迎戰眾鬼時，便將影子化作一隻粗大的鷹爪，伸進戰車內，欲將黃帝拎出戰車。
黃帝急忙用神龍劍削砍鬼影的鷹爪。
誰知鬼影的胳臂像個砍不斷理還亂的纏絲，神龍劍越砍纏絲繞得越多，那鷹爪就像纏絲上的抓鉤，時時刻刻想抓住黃帝的頭顱。
黃帝漸漸力不從心。
紅龍、大象和隨從們都被眾鬼纏著不得脫身，無法營救黃帝。
就在黃帝絕望之時，天空中突然傳來一聲怪怪的鳥叫聲，眾鬼似乎大驚，慌忙退去，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此時，烏雲陡散，紅日當頭。
眾人發現，一隻紅色的大鳥在天空中盤旋了一陣，便飛向遠方。
四周一片寂靜。
驚魂未定的黃帝，也漸漸安靜下來。看到遠去的大鳥，黃帝知道，這是上天在保佑他，便趕緊下了戰車，帶領眾人登上泰山，在泰山的南天門跪拜蒼天，以謝救命之恩。
離開泰山，來到海邊，望著浩瀚的大海，黃帝感慨萬千。
黃帝問風後：“先生，海之大何故？”
風后說：“大王，海納百川，就像我華夏，結盟眾多之國，故大之。”
黃帝點頭稱讚說：“善，君心當如此。”
倉頡說：“大王，東海之大，何處尋找白澤？再說了，白澤何等模樣，誰也沒見過，就是看到了，也不認識呀。”
黃帝說：“心到即可得到。”
蠻角說：“白澤乃神獸，此等祥瑞之物可遇不可求。如果它不想出現，人就永遠無法找到它的蹤跡。軒轅大王，以我之見，先到我東夷國暫時住下，然後慢慢尋訪，可否？”
黃帝說：“善。”黃帝在東夷國一住就是幾個月。
每天早上黃帝都要清洗身體，向上天祈禱，然後便四處尋訪。
攀山、踏海、入林、探谷，連續尋訪七七四十九天，仍無白澤資訊。
眾人有點沮喪。
黃帝並不灰心，繼續尋訪。他相信，只要心誠盡力，沒有辦不成的事。
這一天，黃帝一行來到一個地方，但見滿山凸起玲瓏剔透的怪石，形態各異的洞穴遍佈山體。遠處望去像一塊巨大的盆景石擱置在天地之間。此處三面崖壁陡絕，只有一條蜿蜒小徑可以通達山頂。
再看那些洞穴，有的前後串聯，有的上下相通，有的內外套接，有的獨成廳堂。
黃帝進入洞中如進迷宮，時而是寬闊的廳堂，可以讓眾人行走；時而又不得不單身獨行，彷彿鑽進狹窄的小巷，洞中空間越來越小，當你認為已入絕境時，但拐過一彎之後，眼前便豁然開朗。
黃帝發現那些石洞曲折勾連，變幻莫測，真是個可居、可行、可玩、可守的好地方。
眾人鑽到最後一個山洞時，但見洞口闊二丈許，梯級而下五丈餘，有崖、有地、有潭、有穴；壁有五彩，狀若雲霞錦綺；泉有八音，聲若多鼓琴笙；人語犬聲，可驚可怪。
進入洞內，只見一幫男女正圍坐在石桌上吃飯。
洞內之人見黃帝等人的到來，便一鬨而散，呼喊著往洞裡跑去。不一會兒，各自掂著棍棒、石斧、劍弩，把黃帝等人圍了起來，瞪著眼，虎視眈眈地擺出一副交戰的架勢。常先等人一看，連忙拔出刀劍以防不測。
黃帝趕緊讓隨行收起武器，然後，微笑著將一塊虎皮遞給山洞之人。
山洞之人沒有接下虎皮，依然警惕地注視著黃帝。
黃帝和藹可親地看著山洞之人：“你們不要害怕，孤路過此處，並無害你們之意。”
這時一位白髮蒼蒼、個頭不高，但精神飽滿的老人，走上前來，疑惑地問：“你是何人？來自何處？到這兒作甚？”
黃帝說：“孤乃華夏國軒轅黃帝，受東夷國之邀，來東海尋訪神獸，不料想打擾貴地，還望見諒。”
老人看黃帝不像是壞人，便接過虎皮：“既然是遠方來的客人，大概餓了吧，那就共同進餐吧。”
山洞之人聽老人之話後，也就放下了手中武器。
老人讓山洞人趕緊給軒轅黃帝他們上茶端飯。
黃帝一行早已經走得又渴又餓。獸兒見來了茶水，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端起茶碗就大口大口喝水，抓起熱騰騰、香噴噴的熟羊腿，大口大口地吃起來。
黃帝邊吃邊問：“老人家，聽你的口音，好像不是本地人。”
老人說：“是的，老家原本在具茨山下。”
“何故來至此處？”
“隨父母逃難到此。”
“在此可曾聽說過白澤？”
老人嘆了口氣：“我聽說過一些怪獸，不知是不是你說的那個白澤。”
黃帝大喜：“快快道來。”
老人說：“聽上輩人說，這兒曾經有過幾種怪獸，一種怪獸總是在夜晚出現。它有八個頭顱，身體漂浮在半空，頭上顯示出微弱的火光，巫師說這個怪獸叫遊光，也叫野童，看到它意味著國家要鬧瘟疫。另一種怪獸，別人看不見它的形體，它卻可以拿白色的小石子擲人。如果你反擲它，它就會把你吃掉。用白色蘆葦來刺它，才能免於災禍。還有一種怪獸，面貌形體都與大猿猴極為相似。它們只有雌性而沒有雄性，只能伏擊掠奪人類中的男性，以交he生子。它的名字叫綢。大荒之外有一種怪鳥，頭如同豹子，翅膀如同鐵索，胸口有兩團肉塊，並不覆蓋羽毛。傳說有人偷了兩塊肉，被人追得無路可走，只好投水自殺，於是變成了這種怪獸。巫師說它的名字叫逃河或者淘河。還有一種怪獸，形體嬌小，狀如兔子，尾巴是青綠色的，它的名字叫做木產。如果有人看到這種怪獸，意味著當年會發生饑荒。”
“見過這些怪獸否？”
“沒見過。不過，老朽也碰到過一些怪獸。當年，我還很小，那還是在具茨山的時候，我這一族人丁興旺，有幾百口人。父王嘗百草、播五穀，帶領大夥過著安生日子。後來，不知從哪兒竄出一種怪獸，樣子像頭豬，黃身子，紅尾巴，聲音像嬰兒，吃人吃蛇，它要一叫喚，就發大水，不等你換氣，就把到嘴邊的莊稼淹光了。還有一種怪獸，常在河邊出入，形狀像魚，長著像鳥一樣的翅膀；出入時，身上放光；聲音像鴛鴦。它只要一來，地幹得裂縫，莊稼都焦了。再加上猛獸來襲擾，部落幾百口人也都病的病、亡的亡，父王只好帶領大家逃難到此！”
老人說著，竟掉起淚來。
黃帝一邊安慰老人，一邊巡視山洞之人，發現他們都穿著羊毛編制的服飾，飯桌上擺的都是羊肉，感到奇怪。因為他在附近的漫山遍野並未看到羊群，山洞裡也沒發現羊啊。
黃帝問：“老人家，此處養羊嗎？”
老人說：“不養。”
“這羊肉和羊毛——”
“哦，那是上天讓海島中一種神奇的怪獸賞給我等的。”
“怪獸賞的？”
“是啊。”
“天天賞嗎？”
“不，賞一次就夠我等用一年。還真多虧那個神獸，不然在這種地方，我等不是凍死，也餓死了。”
“那怪獸是人還是獸？”
“沒見過。”
“它也能養羊？”
“不養。”
“那羊從何來？”
“樹上長的。”
“樹上豈能長出羊來？”
“是的。”
“你看見過嗎？”
“見過。此樹不高，只能長到人之胸處。但很神奇，與它樹不同，並非固定不動。每年春天，樹上會開出花朵。花朵是淡粉紅色的，不大，沒有香味，形狀也不美觀，與其他植物並沒有什麼區別。花落下以後，那樹就結起了果子。最初只有一個指頭那麼大，外面包裹著堅硬的殼，用手指敲，會發出啵啵的響聲。果子長到拳頭大，外殼就裂開了。一隻小綿羊就從果子裡爬出來，掛在樹上。”
“此羊食草乎？”
“不吃不喝，全靠大樹供養。”
“能長大嗎？”
“能，和正常羊一樣。”
“那樹可以栽植呢？”
“可以，從樹上截下一枝，埋在地下，再用羊血澆灌，很快就可以長出綿羊樹的新苗來。”
“那海島離此遠乎？”
“半天路程，即可到達。”
“你們住在海島不比住這兒方便嗎？”
“上天不許。”
“何故？”
“不知道，我等起初也曾想在那兒居住，可是住下不久，部落人常常莫名其妙地不是病了，就是死去，因此只得離開海島，來到這裡。”
“哦，原來如此。老人家，那綿羊果不怕島上的野獸襲擊嗎？”
“果子長出綿羊後，神獸就守護著，野獸都不敢去吃。”
“一隻神獸能守住滿島的綿羊果？”
“不知如何守的，反正沒有野獸敢動。”
風后說：“大王，那神獸說不定就是白澤。”
黃帝說：“是的。老人家，能否帶孤前去看看那神奇的樹？”
“老朽可以帶你去看看。”
黃帝說：“明日可以去否？”
“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