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回神羊島綿羊樹上長神羊明月夜獸兒揮劍砍神樹
翌日。
東海神羊島。
但見那島說：一灣翡翠，天賜仙境蓬萊；霧湧珠璣，海託幽島方丈。浪湧濤飛，弄朝風暮雨而狎礁嶼；石騰木舞，吟勁角柔歌以潤天光。
時值午時，黃帝一行來至島上。
黃帝發現島上的那些綿羊樹很奇特，它們均長在島的朝陽一面，島的背陰處，沒有一棵。掛在樹上的綿羊果高高低低，大小不一，但每棵樹上只掛九個。裂開的綿羊果裡掛著大大小小的綿羊。那些綿羊都有一條肥碩的尾巴，四條健壯的羊腿，一根臍帶將綿羊與母樹連在一起。它們有的嬉鬧，有的靜默，有的添樹葉上的露水，調皮的還相互用角對撞，個個活蹦亂跳，只是不能離開綿羊樹走動而已。綿羊果身上的羊毛雪白，打著卷，非常蓬鬆。還有那咩咩的叫聲與真的綿羊並沒有差別。
黃帝說：“老人家，綿羊樹怎麼只長在島之陽處？”
老人說：“否。此樹有別與它樹，每日都要走動一次。”
黃帝說：“怎麼？此樹可以走動？”
老人說：“是的，太陽升起時這些樹就來到島的南面，太陽落下時這些樹則會走到島的背面。週而復始，從不間斷。”
黃帝說：“還有此等怪事？”
常先說：“它無腿焉能走動？一派胡言！”
獸兒說：“說給鬼聽，鬼也不信。”
老人說：“壯士如若不信，可等夜晚觀之。”
傍晚，太陽剛剛落入海中，綿羊樹便毫無聲息地全部移到了島的北面。
黃帝一行無不驚訝。
更讓黃帝驚奇的是，那些綿羊果竟像燈一樣發出耀眼的光芒。
黃帝心想，這種樹能吃、能穿、能照明，若能移到華夏栽種，那可是天大的好事。
黃帝說：“此樹可否移到陸地上栽種？”
老人說：“否。”
“何故？”
“此樹離開海島即死。再者，此樹有神獸守護，誰要移動神樹誰就會死。”
“神獸？”
“是的。”
“你看過嗎？”
“我乃凡人，無法看到。不過，巫師說，倘若是真命天子，即可看到。”
“那巫師可知道神獸是何等模樣？”
“巫師說，那神獸有點像馬，也像羊，又有點像老虎。渾身毛色純白，帶有黑色的條紋。它的尾巴是身長的三倍，行走的時候總是高高地豎在身後。它出現時，身旁總有兩隻面貌溫馴的老虎隨行。巫師說，那神獸心地善良仁慈，走起路來非常輕盈小心，絕不會踩折哪怕是一棵野草。它只吃剛死去的動物屍體，並不殺生。又因為它嘴裡的牙齒連成一片，跑起來能夠日行千里。”
黃帝說：“神獸如此仁慈，如何守得這些神樹？”
老人說：“它有神力。聽巫師說，綿羊樹萬萬移動不得，除非神獸答應，否則，動神樹者必死無疑。”
當晚，黃帝一行返回東夷國，老人則趕回山洞。
這一夜，黃帝輾轉反側，夜不能寐。白澤到底有沒有？有的話，它到底在哪裡？那海島上的神獸是不是白澤？若是，又能否見到？見到又會怎樣？它能否幫助華夏安撫天下？
這一夜，獸兒也沒有睡覺，不過，他不是躺在東夷國的床上，而是去了海島。他認為白天老者說的話，不可信。說動那神樹的人會死，又說那神樹不能島外存活，實際上是怕人移走神樹。那些山洞之人是想獨自霸佔，不讓他人享用。即便真像老者說的那樣，他獸兒為了大王，為了華夏，也要捨去性命走一趟海島，去碰碰那神樹。
夜半，獸兒沒向黃帝稟報，就偷偷地離開東夷，悄悄地上了海島。
海島靜悄悄，偶爾有一兩聲海鳥的叫聲。
獸兒四周看了看，無人，也沒看到守護綿羊樹的什麼神獸，於是瞅準一棵綿羊樹，捋了捋袖子，在手心上吐了口唾沫，搓了搓，便舉起手中的礫石石斧。
獸兒的一斧下去，用盡了吃奶力，只聽咔嚓一聲，聲音之大，大得驚天動地。不過，那聲音不是斧頭砍伐綿羊樹的聲音，而是來自天上的霹靂。
獸兒上島時還是朗月當空，此刻竟烏雲翻滾，沉雷聲陣陣。
獸兒心想，真是天助我也！雷聲可以遮住我的砍伐聲，若是真有什麼人或獸看守綿羊樹，他們正好聽不到。
獸兒瞅了瞅綿羊樹，看斷了沒有。要知道獸兒的石斧極為鋒利，削鐵如泥。憑他的石斧，憑他的力氣，這棵也不過碗口粗的綿羊樹應該是砍斷的。可是，綿羊樹竟然沒有斷，斧頭只砍進了樹幹的一半。
獸兒拔出石斧。
獸兒驚訝不已——那綿羊樹真怪，斧頭拔出後，樹幹的傷口竟能快速合攏，恢復原樣，彷彿沒有被砍過似的。
獸兒不服氣。你能長，我砍斷你看你還怎麼長合攏。
於是，獸兒又掄起石斧，第二次向綿羊樹砍去。
想不到這第二斧落下之後，天地間竟突然狂風大作，緊接著暴雨傾盆從天而降。
看到這種奇異的狀況，獸兒雖然有點緊張，但還是沒在乎，繼續砍伐綿羊樹。獸兒的性格就是這樣，不達到目的，他是不肯罷休的。
獸兒看斧頭又是只砍進樹幹的一半，便琢磨著不慌將斧頭拔出，而是去搬動樹幹，想把它順斧頭砍出折斷。可是，他無論用多大力，樹幹紋絲不動。無奈，他只好拔出斧頭再砍。
斧頭拔出後，果然，那樹幹又合攏如初。
獸兒拍了拍樹幹：“喂，你這傢伙真的不讓我砍斷嗎？跟你說實話，我砍你不是要你死，而是為你好，讓你有更多的兒孫替你傳宗接代。你看你們，孤零零地長在這毫無人煙的小島上，四周都是望不到邊的海水，一個彈丸之地，鬼都不沾，有什麼好？我想讓你到華夏國去。你知道嗎？那華夏帝國地大物博，人口眾多，到處山清水秀，有的是廣闊的草原，草嫩水肥，你的綿羊不愁吃喝。到了那兒，天地寬，人氣足，用途廣，你可遮陰，可觀賞，可編衣，可使用，很多人都會知道你，都會敬仰你，都會離不開你，你多光彩？跟我回華夏好嗎？”
綿羊樹在風雨中搖晃著，沒有理睬獸兒。
獸兒苦笑地搖搖頭，心想，綿羊樹只是一棵長著綿羊的樹而已，焉能聽懂他說的話？對樹講話，和對牛彈琴有何兩樣？
看看雨風漸漸小了，獸兒第三次舉起石斧。
隨著咔嚓聲落，暴風雨是徹底停住了，可是那原本明亮的綿羊樹，卻突然一下子全部失去了亮光，綿羊島頓時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一種令人恐怖的怪聲從遠處傳來，而且越來越響，隨著怪聲的逼近，黑暗中漸漸顯出一個白色精靈來。
那白色精靈在天空中顯得又高又大，像煙，像雲，像霧，飄飄蕩蕩。
獸兒此刻真有點害怕起來，不過，他仍沒逃走，而是趕緊躲在樹下觀察動靜。
不一會兒，那白色精靈便在黑暗的天空中消失得無影無蹤，那怪聲也漸漸停止。
天空依然漆黑漆黑。
獸兒心想，那怪物可能只會嚇唬嚇唬人，並不能把人怎麼樣。不管怎樣，這深更半夜的，不能白來一趟，一定要搞一棵綿羊樹回去，哪怕一根樹枝也是好的。能搞回一根樹枝，也證明那巫師和山洞老人說的是謊話。
想到此，他摸了摸跟前沒被砍斷的綿羊樹，舉起礫石斧，準備再砍。不過，這次斧頭似乎不聽話，竟從他手中自行脫落。他想撿回石斧，在地上摸了半天才摸到。可是，不知何故，那斧頭與斧柄竟然分開，很顯然那斧柄斷了。那斧柄可是百年的紫檀所制，堅韌無比呀。
樹沒砍倒，斧頭卻壞了，那可是他的寶貝啊！獸兒又氣又心疼，無奈之下，只好抽出寶劍。
這次獸兒不呆，沒揀粗樹枝。
他眼前有一根又細又嫩掛著綿羊果的樹枝，正準備砍去，只聽半空中傳來人聲：“獸兒，莫非真想尋死嗎？”
獸兒順聲音看去，正是那飄渺不定的白色精靈，驚恐地問：“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你——你是何人？”
白澤說：“我是何人無關緊要，只是你不能砍伐綿羊樹！不然的話，你會死去！”
“何故？”
“不義之財不可取，取則是禍。這不是你的東西，你豈可佔有？”
“我不是為自己而取！何禍之有？再說了，我不是砍了嗎，怎麼沒死？”
“正因為你不是為自己，否則，你早就死了！明白嗎？”
“不明白！”
“有何不明白？”
“我問你，這樹長出綿羊作甚？”
“天作自然。”
“既然不給碰，為何那些山洞之人可以用之？”
“他們沒有貪婪之心，而且年年都來栽培。”
“我華夏同樣會認真培育的。”
“華夏不佔天時地利。”
“華夏有山有水，陽光明媚，土地肥沃，比這孤島要強萬倍。”
“華夏有這浩瀚的大海嗎？”
“沒有大海，卻有大江大河。”
“有些東西不是什麼地方都會有的。獸兒，我念你憨厚無私，忠心為國，免你一死，速速回去，莫再錯打此樹算盤！”
“我要是不走呢？”
“人最害怕的是自己不知道的東西，最想要的東西是自己得不到東西，最想念的是自己已經失去的東西。獸兒，你會後悔的！”
白澤說完，便消失在黑暗中。
那怪物的話，信還是不信？自己是一走了之，還是繼續砍樹？獸兒猶豫了半天，決定還是要拼死砍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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獸兒左手扯住那根細嫩的綿羊樹枝，右手舉起寶劍。
那平時使慣了的寶劍突然間似有千鈞之重，獸兒無力舉起，這是一怪；二怪是他的右手開始疼痛，而且越來越痛，並且有點麻木起來。
此刻，獸兒真的害怕起來。看樣子這綿羊樹真是神樹，砍伐不得！那精靈的話，也是真話，不能不聽。
斧頭和寶劍都不要了，趁著黑夜，獸兒灰溜溜地返回東夷國。
獸兒剛一離開海島，那島上的綿羊果又明亮起來。
回到住所，天還沒亮，為了不被人發現，獸兒趕緊鑽進被窩。
鑽進被窩，並不能安生。那胳臂又紅又腫，痛得鑽心，難以忍受。起初，獸兒躲在被窩裡，咬緊牙關，儘量忍著，不出聲。後來憋不住，就小聲呻吟。再後來，實在受不了，只好大叫起來。
聽到獸兒的叫喊聲，黃帝等人便掌燈趕到獸兒的床前。
黃帝揭開獸兒的被子，看獸兒疼得一身是汗，臉色臘黃，右胳臂紅腫得又粗又大，便探問病因。獸兒只好如實說出夜闖海島一事。
蠻角說：“那綿羊樹是神樹，動不得的！”
利石說：“當年我東夷有人打神羊樹的主意，摘了片樹葉，結果回家不久就死了。”
黃帝說：“獸兒還有救嗎？”
蠻角說：“恐難相救。”
風后說：“大王，以臣之見，去海島祭拜白澤，也許能救獸兒。”
黃帝說：“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