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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少年初成(二)

過了上元節, 皇帝終於再一次接見北邊來使。

――慕容氏此行的目的, 是想邀南邊共同出兵北秦。

這可真是風水輪流轉。

當年慕容氏奉“勤王”之命從龍城南下,到北燕立國之前一直都受著冊封,名義上還是臣屬。然而自從慕容氏稱帝, 就在“胡人”外又多了一個“亂臣賊子”標籤。他們佔據的又恰恰是重中之重的廣大河洛、青齊一代,自然就成了北伐的重點關照物件。

兩次。北伐大軍與慕容氏, 或者說慕容雋交鋒了兩次,兩次皆功敗垂成。就此喪失了打回中原的最好時機。這段往事至今也還是皇帝心中之痛。

想第二次北伐時, 慕容氏畏懼北伐軍勢煊赫, 還與北秦聯手對抗。如今才過了幾年,就又要與南邊聯手打北秦了。

看著反覆無常,卻也不失為識時務之舉。

――北邊混戰多年, 如今局勢終於漸漸明朗。風水只在慕容鮮卑與氐人苻氏之間流轉。慕容鮮卑佔據河洛、青州, 文風雍容,富強安定。氐人佔據八百裡秦川, 能征善戰, 漸入佳境。早些年是慕容氏壓著苻氏,但自從兩家相繼換了皇帝和宰輔後,強弱便開始逆轉。

苻氏如今的皇帝,不可謂不英明神武。旁的都不必說,單看他如何對待自己的丞相, 便知道這個人是能讓人效死命的。

而慕容氏如今的宰輔――好吧,有慕容雋在,北燕其他人就都默默無名。不過, 他居然能在四面強敵虎伺、無一日不征戰的亂世裡,將慕容雋逼得叛逃投敵――甚至不是逼死――也真奇葩得讓人驚歎了。

慕容雋去了北秦,便是北燕不主動去找北秦的麻煩,北秦也勢必會趁勢討伐北燕。這一戰總歸是免不了的。

拉上南邊一起打,好歹能壯壯膽兒不是?

恰逢太傅帶了謝漣,衛琅和王琰也都在,皇帝命太子旁聽議事,司馬煜就將三個人一道帶在身後。

幾個重臣議論完了,皇帝就問太子怎麼看。

皇帝問的時候,王琰就想,若是自己,該怎麼回答。想了好一會兒,覺得這理所當然要打――便是慕容氏不打,也遲早要北伐的,有這麼個好機會,怎麼能放過。

隨即就聽太子語調凝重,“能打,自然是要打的……否則等北秦吞併了河洛與青州一代,就更難驅逐了。”

卻像是有諸多顧慮。王琰就知道自己還有沒想到的事,便凝神細聽。

太子與謝漣一樣,都不看好北燕。雖聽到朝臣中有人說,可驅狼鬥虎,讓北燕和北秦互相消耗,也並不以為然――這世上從來沒有打了勝仗、搶到人和地,沒變強反而被削弱的事。北秦只會滾雪球一般,越戰越強。他們讀過的史書也無不印證這個道理。

這就是一件王琰沒想到的事。

隨即便說到了第二件――但是他們不能打。因為拿不出兵來。

這一件,太子知道,謝漣知道,王琰卻從來都沒聽過――桓步青的第二次北伐令江南元氣大傷。江南經營了數十年的、久經沙場的荊州兵與驍勇善戰北府兵,被他一次消耗了個乾淨。已經在沒有能獨當一面的兵力。縱然這次掏光家底,與慕容氏合併擊潰了北秦,也必定無力守住八百裡秦川。最終不過是為人作嫁。

經歷過兩次功敗垂成的北伐,如今江南雄心未泯,卻已力有不逮。縱然有眼前這樣好的機會,卻不能伸手握住。

只能眼看著北秦滾雪球。自己則慢慢的一點點經營、積累,已應對最艱難的局面。

所謂最艱難的局面,便是第三件王琰沒有想到的事了。

“今年年中,最遲明年初,北邊必然要有一戰。”北燕為淵驅魚,自毀長城,北秦勢必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北邊大局將定。”十有八九就是北秦吞了北燕。

“到那時,北秦勢必將全力對付江南……也許三五年,也許七八年之後,江南便再不能偏安了。不是打回去,就是被人打過來。與其虛耗兵力和北燕伐秦,還是該想一想如何應對這樣的局面。”

謝漣與司馬煜兩個眸光一時轉深,有火苗暗暗的跳動起來。手上竟微微的有些發抖了。

王琰望著他們兩個的神色,不覺抿住了嘴唇。

少年們也都到了該一心向學的年紀,再不能四處亂跑。

司馬煜和謝漣之間的戰火,不知何時又悄然打響了。

這兩個人彼此競爭,目無他人,心無旁騖。就像撒蹄狂奔的駿馬,一日千里,不知疲倦。等眾人覺察到的時候,便已經被他們遠遠的甩在了身後。

都是一樣的孩子,偶爾比他們差一點沒關係,誰都有長有短嘛。總是比他們差一大截,那就太傷自尊了!旁人尤可,畢竟離得遠。王琰卻就在一旁親眼看著。為了不比他們落後太多,也只好跟著拼命。

於是阿狸就時常見到這樣的情形。

大半夜了,阿琰還在讀書……

大半夜了,阿琰還在習字……

大半夜了,阿琰還在……

阿狸終於忍無可忍,“阿琰,睡覺去!”

――王琰一向都是刻苦的,可也沒刻苦到頭懸梁錐刺股的地步。他才十歲出頭的年紀,這已經不是上進,是自殘了。

王琰:“zzzz……”

阿狸:=__=……

給他搭件衣裳,叫來小廝一追問,小廝也不太明白是怎麼回事。

還是後來阿狸爹跟阿狸娘說起那日議事,阿狸望見王琰的神色,才終於有些明白。

她先還以為衛琅最不著調,愛惹麻煩,誰知反而是司馬煜和謝漣更能讓人雞飛狗跳。

只是少年的攀比心卻磋磨不得。阿狸知道,王琰這邊她是輕易不能勸告了。反正個中關竅,自然有他們阿爹提點,比她這半吊子阿姊可靠譜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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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她忽然又想起上一世的那些年,謝漣與衛琅征伐在北,司馬煜王琰支撐在南。那個時候,她在做什麼?

原來這些事早在這麼久遠之前,就已經在悄無聲息的發展著了。司馬煜已經參與其中――謝漣大概也沒有置身其外。他們已經鼓足了力氣,想要在不久的未來有一份作為。

只有她還懵懂著,憧憬一份獨一無二的愛情。

他們所關心的事根本就不在一個次元裡。

所以不管她怎麼努力去做,司馬煜都無法愛上她嗎?

她也不覺就失神了。

慕容訣在江南待到二月中。

南邊言辭含糊,看著像是要出兵的,卻遲遲不見真動靜。慕容訣也不是蠢人,很快就明白,自己此行目的怕是達不到了。

國事往來,從來都沒有將心比心的誠懇。

北燕是想藉著江南一腔熱血,以為自己讓點名利出來――比如再自稱一回“藩屬”什麼的――便能輕易鼓動南邊跟自己結盟,共同討伐北秦。當然,南邊既然要“北伐”、“光復”,自然就要出重兵、打頭陣。最妙的局勢是他們打,自己坐收漁利。最不濟也能解了北秦對自己的威逼之勢。

南邊當然也有自己的盤算。雖然打定了主意不出兵,卻不介意讓北燕認為自己會出兵,最好再給他們掛上個“討逆先鋒”的名號,讓他們跟北秦拼命去。

慕容訣深解其中真味。看明白了南邊的盤算,也就不多逗留。只上表慷慨陳詞,嘲弄南邊鼠目寸光,懦弱偏安。隨即便揮揮衣袖,翩然而去。

皇帝對著那篇可稱文辭絢爛的表奏,面色不動――他早過了會被這種言辭挑釁的年紀。只隨手遞給身旁侍奉的兒子,道:“你瞧瞧。”

司馬煜表示,“佔不到便宜就破口大罵,真是難看。”

皇帝笑噴。旋即又心事重重的嘆了口氣,“也不知我有生之年,還能不能再看一眼洛水與邙山。”

――慕容氏且不說他。崔琛盧軒與他們的祖輩也已不同。他們不曾經歷過流離喪亂,對於司馬氏沒有忠順之心,對於胡人也沒有切膚之恨。他們只站在曖昧的立場上,權衡明確的利益。

日後北伐,只怕再不能見到當年南北一心、同仇敵愾的局面了。

司馬煜與衛琅他們彷彿一夕之間都長大了。

這次崔盧兩家來的少年著實給了他們不少刺激。一樣的年紀裡,他們還惦記著掏鳥窩,踩貓尾巴呢,人家就已經提刀上馬殺人了。

坐在一起時他們臉面、言辭上再怎麼逞強,都不能掩蓋住心裡的挫敗感――在崔琛、盧軒這些人身上散發出的淬鍊過的刀劍一般殺伐決斷的氣質面前,他們就像吹著鼻涕泡的頑童。

攀比心從來都是發奮的最直接動力。

皇帝連帶朝臣們很快便發現,太子性子沉穩下來,不再玩些讓人哭笑不得的把戲。議政的時候能耐心聽著,閒散時也肯做一些往常被他嗤之以鼻的應酬。

王坦的感受最直觀――司馬煜終於不再三天兩頭爬他家院牆了!

太子的懂事讓皇后覺得很欣慰。

當父母的總是心急,兒子能爬了就催著他跑,會寫字了就覺得他能中狀元,懂事了就盤算著給他娶媳婦兒,媳婦兒還沒定下呢就開始想孫子了。

尤其皇后生太子時已經不年輕了,跟她一般年紀的貴婦人,誰還沒抱孫子?

於是就抽空跟皇帝提了一句,“是不是該給阿窗亞資露ㄏ鋁耍俊

皇帝道:“也不用著急,阿湊巧轄氖焙頡l韁聳攏菀啄ニ鷸酒!

皇后就笑道:“你我當年不是也這個歲數成的親?卻不見磨損陛下的志氣――想來是臣妾當年不夠溫柔,不能叫陛下沉湎。”

皇帝就捉了她的手,目光柔緩的望著她,道:“……阿春碗薜蹦輳灰謊!

若司馬煜有皇帝當年一半兇險,他就不會是今日這種跳脫胡來的性情。皇后自然也明白,便不再多說什麼,只道:“是臣妾心急了。”

皇后這邊不著急,自然也就有辦法讓阿狸娘著急。

逢命婦朝覲,皇后便常與阿狸娘多說一句話。有什麼賞賜,偶爾也特地給阿狸添減更換。看著隨意為之,也不給什麼許諾,卻是在時不時的提點阿狸娘――你家閨女我還沒忘呢。

阿狸娘:我可不可以裝傻啊摔!

可惜阿狸娘裝傻,也還得有人願意陪她一起裝傻才行。

貴婦人們誰不是耳聰目明的?自然看得明白皇后的意思。王家閨女多,阿狸也不是頂好的,何必非要跟太子搶?

於是,阿狸娘眼看著妯娌家被說親的踏破了門檻,阿狸幾個堂姊妹個個都攥著一把少年郎挑挑揀揀。別家跟阿狸同齡的姑娘們也一個個敲定了婚事,只阿狸乏人問津。

不知道的還以為阿狸就該嫁不出去呢!

然而要說真耽誤了阿狸的姻緣,倒也不至於。王坦擺明了就是黑頭公相的前程,他家閨女的行情自然一路看漲。日後就算當不上太子妃,也絕對不愁嫁。

阿狸娘只是惋惜――謝三郎也是個搶手的孩子,只怕等阿狸能另行擇嫁時,這東床也歸了別家。

六月裡,北邊果然打了起來。北秦發六萬精兵討伐北燕,而北燕聚集了三十萬大軍以逸待勞,將與北秦決一勝負。

江南士族間熙熙攘攘的婚配季也沉寂下來。所有的人都在觀望著北邊的局勢,也在觀望著朝中應對。

八月裡,大將軍桓淨病故。太傅謝桓領尚書事,左衛將軍王揆遷中書令,二人共掌朝政。王坦也從桓淨幕府入朝,任左衛將軍,兼本州大中正。

謝家大郎謝冰也在太傅保舉下外鎮,出任兗州太守。建鄴城最搶手的謝三郎則在閨中少女們羞澀的期待與遙望中,遠遠的離開了京師溫柔富貴之地,隨兄長去了風尚悍勇的江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