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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回擊

我踏入殿門的時候, 只聽得裡面喧嚷。

提著裙裾的手一緊, 然而毅然下定了決心,款款步進去。

那一瞬間,鴉雀無聲。似乎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可聽見。

所有的目光投向我, 帶著驚愕、疑惑、肅然等等複雜交織的情緒。

我如芒刺在背,卻依然昂起頭一笑, 向著大殿最高處走去。

那裡的金鑾寶座上,坐著我的愛人。

一道道目光劃過我, 似能將我脊背刺出鮮血淋漓。然而我並沒有回頭, 款款向阿徹拜下:“拜見陛下。”

他眸子晶亮,卻帶些嚴厲地啞聲道:“你怎麼……來了?”

我依舊跪拜在地,低頭不語。

他嘆了一口氣, 語調慢慢軟下來:“平身吧。”

我方慢慢站起, 眼睛緩緩抬起,靜靜向他望去。

他戴著繁複而莊重的烏冠, 上面嵌著美麗的玉石, 那玉石晶瑩剔透,將他白皙而清俊的臉映照得有若白玉雕成,相映生輝。

他深深地蹙起了眉頭,我亦咬著唇。我們這樣對視了少頃,身邊已傳來幾聲頗為做作的咳嗽聲。

我忙斂衽站好, 抬起頭清聲道:“陛下登基,冥若來晚了,請恕罪。”

說完, 我不卑不亢,環顧一圈。

人群密密匝匝,年紀不等,皆著朝服。忽然想起小時候,阿徹鼓著腮幫子頗埋怨地跟我說:“面對著那麼一班無趣的老頭兒三跪九叩,還真是恨不得自己變成了一塊石頭。”

果然啊。

在這快要濺起火花的空氣中,我竟然有點微微地想笑。

正莞爾,忽對上身後右方一位紫面老者的眼光。

他身穿五色錦袍,眉骨糾結,長鬚飄拂。我揣測,這位便是東海龍王了。

他跟我視線一對,竟然臉生生發白,變得很不自然。我怔了一會便想清楚了,怪不得這滿朝文武看見我都如此啞然,也只因了我的面容九分相似我孃親!

他們――在當日我孃親被封為聖女,軟禁九重天之時,是否也有他們的主意?

在我孃親去鬼界和親的路上,帝鈞悵然之時,是否也在背後譏議?

如今他們看見這張酷似的臉再次回到天宮,並且要成為繼任天后,心緒該是頗複雜。

然而龍王畢竟不是一般天官,他視線略微一低,便面色如常,開了口,聲如洪鐘,帶著一股無言的壓迫力:“在陛下面前豈可自稱其名的麼?”

我淡淡一笑:“陛下是我未來的夫君,我為何不能在他面前稱呼自己的名字?”

龍王悶聲道:“即便是天后娘娘,在陛下面前亦得自稱‘臣妾’。”

我攏了攏袖口,輕笑一聲:“事事都有度,不得其位,不謀其事。既然禮未成,這般自稱豈不是有些僭越麼?”

龍王輕咳一聲,似是尚未想好怎樣回答我。卻有另一位瘦長白麵仙官又走過來冷聲道:“若真是那麼講禮數,又為何不早來參拜陛下?難道姑娘竟自覺得比我們這滿朝文武都更有面子?”

我直視他面龐,靜靜道:“面子之說,在天子面前請勿提起,仙官難道比我不知禮數?只是冥若不才,乃未來後宮之首,後宮自然在朝堂之後的。有何不妥呢?”

他們無論怎樣說,我卻都原封不動地回過去。他們漸漸詞窮,殊是沒料到我竟如此伶牙俐齒,漸見窘迫。

其實我心中並無把握,只是既然到了現在這個地步,也不能不做出一副運籌帷幄的樣子來。自然,我覺得他們真要對付我,絕不只是在口舌上逞快的。一定還有更險惡的招數,在某處等待著我。

我餘光向阿徹掠過去,他面無表情,冠冕在面頰上劃出一道陰影。看著看著我的心也沉入這陰影裡去。

不要,你不要那麼悲傷。

忽然一聲暴喝,打破岑寂。卻是不知道從哪裡撥開人群出來的一位黑麵胡髭仙官,徑自走到我身後,喝道:“陛下,您真要立這位紫眼鬼族妖女作為天后嗎?置我們眾臣何顧?置這天下何顧?”

阿徹的嘴角繃緊了,我看見他眼珠裡跳動的黑暗火焰。他似乎想站起來,我卻對他示意不要出聲。

他面上露出極端傷痛的表情,我知道他是在自責,為何沒能在這芸芸眾人面前保護我,將我溫柔地呵護起來,如他承諾一樣,永遠不再讓我受苦。

我輕輕搖搖頭,又點點頭。他方慢慢坐回。

我不怕,甚至可以說,在我的骨子裡,有紫色的火焰在慢慢地燃燒,慢慢地越燒越旺。我是吉祥天的女兒,我是鬼王魑的女兒,我怎麼可以輸陣!而且有些事,有些威勢――必須由我自己來立!

誰也不能幫我,包括……你。

我緩緩地舉起右手,在身側以極微小,卻是保證阿徹能夠看見的幅度比了個“一”字!

他眼睛中的堅冰忽然化開了,慢慢地溶解開來,變成極溫柔極溫柔的色彩。他亦舉起左手,在心口比了個只有我才能看見的“一”。

一生一世一雙人!

我們都明了了,於是相視一笑。

他相信我,我亦相信他,因為沒有任何人可以將我們分開!

此時,周遭眾人開始騷動起來,一旁的龍王卻好整以暇地袖著手。我靜靜地凝視他一眼,他面色又波動了少許。

“對呀對呀,天界怎可以和鬼界結姻親!”

“神鬼殊途啊……”

“那場大戰中我們天界多少勇士喪生啊……難道這些血仇就可以不算了麼?”蒼老的聲音,還夾雜著咳嗽,痛心疾首。

周遭的話聲好像一片片漆黑拍岸的潮水。我一人靜靜地佇立在中間,神色自若,只如清風拂面一般,處變不驚。

“對!陛下不可以娶冥界妖女!”

“不可!”

暗暗輕垂下眼,在心中默數了十下,倏然睜開眼,掃視四方!

在那一瞬間,所有人都安靜下來。

我以朱釵固定的髮髻也在那一霎那散下來,如瀑般在空中飛旋!

我勾唇,微微向所有人一笑,輕輕眯起眼睛,這個動作是孃親喜愛用的,我在夢裡,常看見她露出這樣羞澀婉轉的表情,傾國傾城,傾了天帝和鬼王這三界最巔峰的男子的心。

然而我面容婉轉,說出來的卻是斬釘截鐵、字字如釘的話:“我冥若之母乃天界最高聖女吉祥天尊,你們若是道我為妖女,便也是置當年先帝的聖旨於不顧!你們若是辱了我,便也辱了先帝,他泉下有知,當不瞑目!”

周圍登時死寂。

帝鈞雖故去,餘威尚存,我搬出他的名號,自是有威懾力的。但我這短短一句話,自然還未能堵出那群人的口。

只聽那位白麵仙官搖著扇子,緩緩道:“冥若姑娘確實是吉祥天公主的愛女,然而自從吉祥天公主嫁入鬼界,便已是鬼界之母,天界再也無力約束吉祥天公主和姑娘,然而姑娘似乎也無道理干涉我天界之事吧?”

我冷笑,定定看著他一字一字道:“何謂無力約束?仙尊之意乃是自從我母嫁入鬼界,便不屬於天界之仙人了?且不論我母去鬼界和親是為了兩界和平,乃榮耀之事,便說――”我厲聲道,“我母之葬儀,是否是先帝以最高規模舉行?我母為二界而死,你們作臣子的,不應謹守帝制,又有何面目來說我母不屬於天界?”

那仙官的面色更白了,訕訕咳了聲,退下。

我繼續冷冷地笑,眼中卻似湧出火焰。孃親故去後,帝鈞三日未眠,得勝回天宮後,以最高葬儀給孃親,賜名“吉祥天尊”。並舉天界著縞素一年。他自己更是素服三百年,所有異議者跟規勸者全部被禁閉起來。

他們以為我不明這段過去麼?

以為封入了歷史的塵灰,我便不知道了?

我澀澀一笑。

“冥若姑娘,你身上確有我天界聖女血統,但是畢竟我天界曾有鐵律――”

龍王忽然氣定神閒地開口了,手上握著一支頗為老舊的鐵簡。

我心頭微微一緊,有不祥之預感,慢慢浮起來。

他繼續揚聲道:“我天界九十九萬年前,曾出現仙鬼之孽戀,闖下滔天大禍。之後天帝曾立下血誓,所有天界帝王子孫,尤其是繼任天帝,絕不可娶天界之外女子為妻――”

我一時竟不知說些什麼好。

是真的麼?

我抬眼,不敢置信地望向聖座上的阿徹。阿徹不語,只是將眉頭蹙起來。看到他這表情,我便明白了,是真的。

一時間我竟如墜入冰窟。

……是這樣……

原來我們之間,真的有天塹……

“冥若姑娘,老身並不想難為你,只是祖宗鐵律……”他抬眼,望向阿徹,“不得不遵!”

他面上隱隱浮出得意之色:“還是請陛下遵守祖宗遺訓,另擇良配!”

“你……”阿徹嘴唇微微顫抖,“你是從哪裡――”

電光石火,我倏然明白了,那一定是早已密封在某個地方的鐵簡,阿徹以為萬無一失,絕不會有人拿到。然而這龍王處心積慮,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段,竟然將其偷了出來,只為這次一舉將我擊潰。

“陛下。”龍王得意地一笑,向前三步,“這鐵簡上有我天界聖印,您該不會不認識吧?”

私議聲又起,一波波,越來越大。

“祖宗鐵律啊……”

“陛下也不能不聽……”

我漸漸覺得疲軟,四周嗡嗡聲,好吵。

“這鐵律早已不在了!”

殿門前,忽然傳來一個清亮的聲音。

所有的目光投射過去,光線勾勒出一個修長的身影,雖已兩鬢花白,但眸子依然清亮睿智如泉水。

“師傅!”阿徹歡喜地喚出來,“您怎麼來了?也不通知我一聲!”

“玄參見陛下。”這位天界歷經三代帝王的仙官眼中流露柔色,拜下,那眼神彷彿是看到了少時的小星君。

起來後從袖中取出一件物事,亮聲道:“這是先帝手書的新令,有疑者可過來一看!”

龍王面色大變。

一把搶過那書簡,念道:“自帝鈞起,天界代代帝王婚娶之事,自主決定,三界任何之仙、人、鬼,皆不排斥。天帝以仁德治天下,百官皆不得因循舊制,做出不仁不德之事,違者發配下界,永不得返天宮!”

我呆住。

阿徹亦驚。

這是……什麼時候寫的?

我們同時將疑惑目光投向依舊微笑著的玄。

他衝我們眨眨眼,聲調卻有些悽清:“這是先帝……給你們留下的最後的東西。”

阿徹急道:“怪不得……難怪父皇彌留之際,曾屏退我,召師傅單獨進入……”

玄點頭,淡淡對階下諸人道:“你們可還有些什麼疑問的?”

龍王還站在那裡,胸脯微微起伏。卻擠出一個微笑道:“下臣無甚疑問,先行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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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散開,給這位尊貴的親王讓出一條道路。

玄卻喚一聲:“龍王殿下,那鐵簡雖說已作廢,畢竟乃帝王之物,您拿著是否不太妥當?”

龍王面色鐵青,便有一名內侍拿著玉盤過來,接下鐵簡。

典禮終於結束了,變數如此多,我覺得自己已整個虛脫。

回我校書殿路上,阿徹輕輕扶住我,在我耳邊道:“我的若丫頭竟然這麼伶牙俐齒,以前真的沒有發現。”

我微微一笑,抬手捏捏他鼻尖:“你不知道的事情還多著呢!怎麼,後悔了?”

他攤攤手道:“我哪裡敢。”

玄在旁邊帶著笑意的一咳。

“玄伯伯。”

“師傅。”

我們同時不好意思地開口。

玄道:“看你們倆現在如此好,我也放下心來――星君,我有句話,要同你說。”

阿徹點點頭。

“你父皇當年也曾對o公主用情至深,然而最終卻悲劇收場,你若是真的愛冥若公主,便要一直這樣愛下去。”

阿徹看定我,柔聲道:“我會。”

“冥若公主。”玄靜靜看著我,睿智的眸子裡忽然露出一絲悲憫,卻很快消失,大概是我看錯了。

“嗯?”我問。

玄靜默了半晌,忽然搖搖頭:“沒什麼,我只是覺得公主長得真像o公主。”

我笑笑:“我可沒有母親那般的美呢,當真是傾國佳人。”

玄也笑,默然不語,過一會兒說:“陛下,公主,我要走了。”

阿徹不捨道:“師傅至少參加完我們的婚典。”

玄搖搖頭:“師傅年紀大了,最怕人多嘈吵,師傅有空會過來探你們的。”

阿徹便也不堅持:“那師傅保重。”

我揮揮手:“玄伯伯,再見。”

只剩下我們兩個,西天遙遙掛上了一鉤彎月。

阿徹道:“師傅好享受,去隱居了,唉……其實真想有師傅在身邊,不然總覺得大小事務都有些不放心。”

我深深看定他:“我會陪著你的,你任何事情,都可以跟我商量。雖然我很笨,不過多個腦袋總是多些法子。”

他笑了,一把將我抱在懷裡,唇貼過我耳側:“那我們一起回校書殿?”

我耳朵如過電一般麻酥酥,差一點就要脫口而出道“好。”

卻終於忍下,輕輕道:“陛下登基第一夜不宿在紫極殿不好吧。”

他皺皺眉:“你嫌棄我?”

“豈敢豈敢……”我對他做個鬼臉:“喂,要洞房之夜才能見到新娘子,知不知?”

說完忽然有些後怕,我們這身後可是黑壓壓的跟了一堆侍衛和侍女……

他臉有點紅,卻很有興趣地勾起唇角:“好吧,我等著……洞房之夜。”

我大窘。

回到校書殿,心情極好。

沒想到事情這樣容易解決,只要捱過明晚大婚典禮,自然就無事了。我不禁嘴角微微浮起一個笑容。

忽然感覺懷裡一空,啊……

那個小瓷瓶!

臨安給我的小瓷瓶,怎麼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