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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絕患

芸草的耳朵的確是很尖, 話也說得很是準確,的確是援兵到了。

五煉帶著人自燒塌的地道口追了出去, 許碧走到院子裡的時候,沈雲殊也不見了,只剩下幾個受傷的僧人橫七豎八地靠坐在圍牆底下。

九煉吊著一邊胳膊跑過來:“少奶奶,可受傷了?”禪房裡忽然著起火來的時候, 簡直要把他嚇死了。那會兒他就想往禪房裡躥,可當時倭人從四面攻過來, 潮音寺的武僧已經折了一半, 人手吃緊。若是少一個人,牆頭防線出現缺口, 說不得就要被攻破。

也是大少爺不許他撤,只說大少奶奶能抵擋。謝天謝地, 大少奶奶果然是沒事的。

“沒事。”許碧環視四周,“大少爺呢?”

“追袁勝玄去了!”九煉恨聲道, “果然海寧這邊有內賊!鄭百戶他們本來早就到了,硬被攔在鹽官鎮外頭, 若是早些來, 寺裡的師傅們也不會折了這許多!姓袁的倒是見機得快, 一聽聲音不對就跑了!”他也想去追來著, 但大少爺叫他留下來照顧少奶奶。

“知雨芸草去燒熱水, 寺裡該有傷藥,先給幾位師傅把傷裹一裹!”

二十來個武僧,除了住持空明帶著三人跟了沈雲殊去追殺倭人, 院子裡只剩下七個受傷的,其餘人都已死在了從寺外到後院的這一條路上。就是這七人中,也有一個受了重傷,腹部中了深深一刀,被刀鋒切斷的腸子流出來大半,眼看怕也活不成了。

這僧人自己倒是十分平靜,其餘六名僧人亦無什麼悲喜之色,見知雨芸草哭得不行,反倒安慰了兩句道:“兩位姑娘不必傷心,脫卻臭皮囊,前住極樂界。聞性師弟乃是超脫了,正該喜悅才是。”

許碧忍不住嘆氣:“是我們連累了師傅們……”這個聞性看起來才十七八歲的模樣,實在是太可惜了。

聞性微微一笑,聲音低微,一字一句卻咬得十分清楚:“少夫人何出此言。我自幼亦是因遭倭寇,全家被難,多矇住持收養。雖已入空門,其實家仇未泯,六根未淨。今日殺倭而死,亦是了卻夙願,還要多謝少將軍予我這個機會。但願少將軍與少夫人平安喜樂,白頭到老……”說著,聲音低不可聞,頭微微一側,含笑去了。

其餘六名僧人俱低頭宣了一聲佛號,其中最年長一人便道:“聞性師弟所言甚是。我等大都是因海匪倭寇而破家之人,殺倭乃是本份,便是眾位師兄弟,以身殉國,更勝護法。”

許碧默然。難怪這一寺的僧人瞧著都不大像合格的和尚,但他們做和尚不合格,做義民卻是足夠了。

聞性既亡,其餘六名僧人雖然身上也是大大小小的傷處,但好在都是皮肉傷。寺裡也有些傷藥,許碧先用鹽水替他們洗淨傷處略做包紮,只等天亮再送去醫館看診。

寺裡頭的柴火都拿去設陷阱燒倭人了,現下要燒個熱水都不大容易,九煉傷得最輕,吊著一條胳膊去劈點柴,許碧抱著剛劈好的一捆柴正往廚房走,經過那間已經給燻黑了的住持禪房,突然間人影一閃,脖子被狠狠勒住,柴火譁啦一聲落了滿地。

“袁勝玄!”九煉聽見動靜,提著斧頭奔過來,頓時目眥欲裂,“把人放開!”

許碧被勒得喘不過氣來,一隻手去扳袁勝玄的胳膊,一隻手在袖子裡緊緊捏住了那根簪子。只聽背後人陰冷地笑了一聲,隨即臉頰一涼,便有一線熱流在知雨的驚叫聲中滑到了下巴。

許碧是看不見,事實上袁勝玄現在這個模樣,若不是九煉識得他身上那件衣裳,眼睛又尖,一時還真難認得出來呢。

袁勝玄滿頭滿臉的菸灰,一張臉上只剩下兩個眼球和一口牙是白的了,在夜色之中幾乎像個灰色的鬼魂。他在外頭被追得無處可去,索性又一頭扎回了地道,從燒塌的地方爬了上來,可不就蹭了一頭一身的灰麼。

他那條瘸腿,現在瘸得更厲害了,半邊身子都倚在禪房門框上,只是手上力氣仍舊不小,緊緊勒著許碧的脖子,將手中匕首在她臉上頸間晃動:“都站住,再往前一步,我就宰了這賤婦!”

九煉雙眼通紅:“袁勝玄,你死到臨頭了,還敢傷人!”說是這麼說,卻委實不敢再往前一步。

“哈——”袁勝玄陰笑一聲,側過手中匕首在許碧臉上滑動兩下,“是啊,老子是死到臨頭了,可也總得拉個墊背的呢。”

到了這個時候,他也知道自己是完了。只是他委實想不通,這援兵究竟是怎麼來的!沈雲殊身邊凡是頂點兒用的人都一步不曾離開,又如何求援呢?但若是他們不曾求援,袁勝玄真不相信那鄭百戶會來得這般湊巧——他的衛所離鹽官鎮有五六十裡地,平白無故的怎麼會跑到這裡來?

不過眼下也不是讓他多想的時候了,袁勝玄陰沉沉地道:“沈大郎呢?把他找來。還有,若是再有別人跟著過來——來一個,我就在她臉上劃一刀,倒要看看這張嫩臉兒能讓我劃幾刀呢?”

“你——”九煉死死盯著袁勝玄手中的刀,那匕首的刃鋒在火光照耀下閃著森冷的白光,顯然是鋒利無比。袁勝玄也是殺慣了人的,刀鋒正比在許碧頸間要緊處,只消輕輕一抹便是喉管氣管血管三管齊斷,九煉無論如何也不敢冒這個險的。

“我現在就叫人去找大少爺,你不要妄動!”九煉立刻就轉了口風,吩咐知雨,“快去外頭,叫人找大少爺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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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雨一步一回頭地出去,袁勝玄便笑了一聲,放肆地在許碧頭髮上嗅了嗅:“沈少奶奶,許久不見了。聽說你還冒充了一回晚霞,莫非沈少奶奶是看上我了,想著委身於我做妾呢?”

九煉眼睛都快瞪出血來,只是不敢動。許碧默然不語,袁勝玄便有些不大滿意,將刀子往裡壓了壓:“說話!”

許碧只覺得頸間一涼又一痛,知道肯定又見血了,勉強道:“讓我說什麼?”

她一邊說,一邊忽然發現,牆頭上不知什麼時候多了個人。

這會兒外頭的火光已經漸漸暗了下去,院子中央有幾根剛剛點起的松明照亮兒,再往外卻就暗了些。牆頭上那人撿的又是黑暗之處,正有一角屋簷投下暗影,將他籠罩其中,不仔細看是難以發現的。

許碧能發現,完全是因為她被袁勝玄勒著脖子,不得不艱難地把頭往一邊偏,才正好看見。而袁勝玄背靠禪房牆壁,眼睛正盯著九煉,便不曾發現牆頭上悄沒聲地已經多了人。

雖然看不清楚,可是許碧立刻就知道,那是沈雲殊!想來他是猜想到袁勝玄會殺回馬槍,只是回來得晚了一步。

不過他在那兒,許碧就覺得安心了許多,緩緩地把右手的簪子從衣袖裡露了一下,果然見沈雲殊動了動,也緩慢地舉了舉手臂,做了個動作。

“說什麼?”袁勝玄笑了起來,“平日裡沈少奶奶不是很會說話的嗎?唱唸做打,千伶百俐,怎麼這會兒就不知道說什麼了呢?”

他的嘴都貼到許碧耳朵邊上了,噴出來的呼吸裡帶著點血腥氣,既粗且重。

許碧估摸著他也受了傷,心裡又踏實了一點兒,用垂下的右手向九煉做了個手勢,一面艱難地道:“現在我性命都在你手裡捏著,還有什麼可說的。”

袁勝玄便更哈哈笑了起來。只是他的笑聲短促,才笑了兩聲就停了,呼吸更加粗重而紊亂。許碧心裡有數,緩緩道:“你也傷得不輕吧?”

“便是傷了,殺你也足夠了。”袁勝玄猛然收了笑,勒著許碧脖子的胳膊又收緊了一下。

許碧困難地喘了口氣:“你真捨得殺我?別以為我不知道,當初在你們袁家,袁大少奶奶叫人潑溼了我衣裳,就是你的授意吧?你早看上我這張臉了,是不是?”

“你這張臉?”袁勝玄陰沉地笑了起來,慢慢地把匕首往上滑動,滑到了許碧臉頰上,“你這張臉倒確實生得不錯。你說,要是一刀一刀把它劃花了,會是個什麼——”

許碧等的就是他把刀從自己頸動脈上離開的時候,右手在下面猛地比了個手勢,九煉一聲慘叫,手捂胸口,仰天倒了下去。

他是面對袁勝玄的,若有人偷襲中他胸口,便該是自袁勝玄身後的禪房屋頂上而來。而偷襲九煉的,自然只能是袁勝玄這一邊的人了。

這一剎那,就算是袁勝玄,也不禁抬頭向上,想看看是怎麼回事。他這一抬頭,抵在許碧臉上的匕首就稍稍移開了一點。

只這麼一分心,袁勝玄就猛然覺得下腹一陣劇痛,下意識地想伸手去捂。這一下,他勒著許碧的手臂就松了松,許碧猛地扳住他手臂往旁邊一閃,將他半邊身體露了出來。

袁勝玄在這一瞬間醒過了神來,想去捂住下腹的右手在半空又收了回去,執起匕首刺向許碧後心。然而為時已晚,袁勝玄只聽弓弦一響,右眼便是劇痛,一根箭矢從他右眼射入,從後腦透了出來。

袁勝玄在劇痛之中還想要努力去刺許碧,但他動作已經遲緩,第二聲弓弦響,長箭穿過他右臂,將他的手臂釘在了背後禪房的門框上。

袁勝玄勉力睜開左眼,視野之中一片血紅。他依稀看見許氏已經掙脫他的束縛,往階下撲了過去,撲進一人懷中,那人身材修長,一手將許氏擁在懷中,另一手還提著一把弓。

“沈,雲,殊——”袁勝玄喃喃道了一聲,眼皮上彷彿有千斤重的鉛塊壓著,緩緩沉了下來。黑暗如同無邊的海水一般,湧上來淹沒了他……

九煉像猴子一樣從地上跳了起來:“少奶奶,少奶奶,都是小的疏忽了……”

沈雲殊擲弓於地,小心地端起許碧的臉,只見光潤的右頰上一道長長的傷痕,滲出的鮮血已經乾涸,尤其顯得觸目驚心。

“回去自己領二十板子!”沈雲殊方才放箭之時雙手穩如泰山,現下卻有些發起抖來,幸好他追了幾步不見袁勝玄,想他瘸著條腿絕不可能跑得那般快,便想到了他可能轉回了潮音寺。若不然,他若再晚些時候回來,誰知袁勝玄會發什麼瘋?也幸好鄭百戶帶來了□□手,否則若是沒有弓箭,要救下許碧就更難了。更幸好他曾經教過許碧軍中聯絡的手勢,否則……

沈雲殊不想再去想什麼“否則”了,他發誓,以後絕不再讓許碧遇到這種事,絕不再讓她冒這般的險!

九煉眼看著大少爺撕了裡衣包住少奶奶的臉,立刻就要帶人下山,不由得苦起臉——看來,這次的板子是領定了。不過,只要少奶奶無事,挨三十板子他也願意。這次可真是他大意了,若少奶奶真有個三長兩短,他死十回都贖不了。

許碧臉上的傷其實並不算重。袁勝玄懷著貓戲老鼠的心思,刀痕雖長,傷口卻不算深,且還乾淨,鹽官鎮的郎中戰戰兢兢給清洗塗藥,又叮囑了一番不可食醬油等物,不可見水見風等等,最後道:“若養得好,多半不會落下疤痕。待癒合了,不妨常用些珍珠粉塗一塗,疤痕消得快些。”他雖不知來的是什麼人,但看沈雲殊的氣度,估摸著家中是不缺銀錢的,便提出了珍珠粉一說。

沈雲殊當即就拍板:“家裡也還有幾顆好珍珠,回去就叫他們碾了粉來!”

雖然傷的是自己的臉,許碧也覺得浪費:“哪裡有用好珍珠碾粉的,藥鋪裡自然有的。”

“藥鋪裡說不得是蛤粉。”沈雲殊仍舊堅持,“至少也要自己買了珠子來碾才放心。你不必管了。”

“好好好,我不管,我就等著用珍珠粉塗臉了。”許碧無奈,“倒是表妹怎樣了?”

許碧是三天之後才見到連玉翹的。

這三天裡,發生了許多事。比如說海寧與鹽官兩處的官吏被大清洗了一番,比如說鄭百戶以殲滅二百倭人的功績升成了鄭千戶,再比如說陸小旗個人以六顆倭寇人頭的功績升為了總旗,不一而足。

總之,三天之後,許碧坐著馬車離開鹽官返回杭州的時候,在半路上遇到了同樣被馬車送過來的連玉翹。

兩人的情形都不怎麼樣。連玉翹還趴在馬車裡,許碧則嚴嚴地包著頭臉,兩人一見,都是大吃一驚,異口同聲地道:“表妹/表嫂怎麼了?”

連玉翹的傷很有些不好啟口——從來就沒騎過那麼久的馬,被馬鞍子磨破了大腿和屁股,到現在都還無法起身呢。

但她的精神卻是極好,青螺一見她就落淚,連玉翹反而笑道:“你哭什麼呢,我好好的,再有幾日就無妨了。”還笑著說起自己當時的情形,“到了衛所門前,我連馬都下不來了,鄭百戶出來,我與他說完了話,還直挺挺坐在馬上,鄭百戶還當我要跟著回鹽官鎮,直說不用我,叫我去歇著,我才說我下不來馬了……”

青螺眼淚更是嘩嘩地流,哭道:“姑娘受了苦了。這回可真是……”

連玉翹笑道:“我這算什麼呢?倒是表嫂,你們究竟如何了?表嫂這怎麼——還包著頭臉?”

青螺哭道:“姑娘不知道,可險得很……”遂把許碧如何被袁勝玄劫持一事說了,聽得連玉翹臉色也變了,連聲道:“表嫂的臉究竟怎樣?”

在馬車裡,許碧便把包著的布解了下來:“其實已經好了,只是郎中說不可見風,免得留下疤痕。”她臉上的傷口已經變成了一線粉紅色,只是因她生得白皙,看起來就格外清楚。

連玉翹咬牙道:“那天殺的!”女子容貌何其重要,這若是真的劃花了臉,就算許碧性命無礙,日後又該怎麼過!

許碧笑道:“如今他死透了,總算是絕了後患。”袁家這下,是再也翻不起風浪了。

兩人相互看了一回的傷,連玉翹才輕咳了一聲,低聲道:“表嫂,那位陸小旗如何了?”

許碧不由得笑起來:“現在是陸總旗了。”雖說總旗也不算什麼,但他既立了這樣的功勞,日後上頭有什麼缺,自然是優先提拔的。

連玉翹舒了口氣,臉上微紅:“當時我真是好生害怕,怕萬一耽擱了時間,你們出了什麼事……”說著又有些難過,“若是我再早些,表嫂也不會受這般的傷,潮音寺的師傅們怕也不會死傷這許多人……”

許碧正色道:“表妹已然很快了,是海寧縣令與袁勝玄內外勾結,派人阻擋鄭百戶——哦,現在是鄭千戶了——這不關表妹的事。若是沒有表妹,這回我們都必死無疑了。就是潮音寺的師傅們,也都是一心殺敵,沒有半分怨言的。”不但如此,那位空明住持自己就殺了五個倭人,也不知是不是殺出了性子,索性連和尚都不當了,硬是要入伍。沈雲殊已經答應,預備著先給他一個小旗做,之後再慢慢提拔。

連玉翹臉上更紅,兩眼發亮,卻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半晌才道:“我也未想到,我,我竟真能跑去了衛所……”其實她才跑出十幾裡路就覺得渾身骨頭都像要散架一樣,只消一口氣洩了,怕就再坐不穩馬背……

許碧笑道:“我早說過的,表妹比許多女子都強。”這一趟跑下來,連玉翹的精神狀態瞧著也與從前頗有些不同了。

“若不是表嫂教我,我再不行的……”連玉翹不知該怎麼說才能表達自己的心情,“那會兒我就想著,表嫂都說我能行的……”表嫂說她行,她一定就行的!

許碧笑道:“表妹自然是行的。話又說回來,表妹瞧著陸總旗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連玉翹面上微紅,“表嫂不是說他沒事還升了官兒嗎?”

“哦——”許碧拉長了聲音,“陸總旗已經二十出頭了,還沒成親呢。他這人啊,也不易……”遂將陸飛家裡的情況細細說了,“他想尋個能幹的媳婦兒。說起來,他這官兒著實不算高,好在家中人口簡單,雖然他那嬸嬸有些潑皮,可上無正經公婆,嫁過去便是自己當家,人口又少,省卻許多麻煩的。”

“表嫂說這些做什麼……”連玉翹開始聽得一臉同情,後來就漸漸覺得不對,臉上又紅了起來,“表哥若瞧著他好,幫他尋門親事就是了……”

許碧手一晃,從袖子裡漏出一枚玉佩來:“他可不就是託了你表哥嗎?連家傳的玉佩都給了。你表哥瞧著他人的確不錯,正打算做這個媒呢。”這玉佩成色刀工都不錯,據說是陸家祖上傳下來的,只傳長房長媳,陸飛那嬸嬸眼饞許久了。

連玉翹看見玉佩,臉上更紅了:“表哥做的媒,自然是好的……”

許碧也不打算現在就說透,笑一笑把玉佩收了起來。看連玉翹臉紅,這事兒倒有八成準了。

連玉翹看許碧笑得意味深長,臉更紅了,忙轉換話題:“九煉怎麼不見?”沈雲殊若不在,九煉必是寸步不離的,今日沒見著,倒有些反常。

許碧嘆道:“九煉啊,如今沒用了,還在馬車上躺著呢。”九煉挨了結結實實的二十板子,還是五煉動的手。雖說沒有傷及筋骨,卻也打了個屁股開花,也在馬車裡趴著呢。

許碧剛說完呢,就聽旁邊馬車裡傳出來九煉的聲音:“少奶奶,小的還有用呢。”

兩輛馬車並行,旁邊又沒有外人,許碧也不十分忌諱,將窗簾撩起一點,笑道:“喲,你還有什麼用?”

九煉支起身子,從車窗裡露出臉來:“小的還有訊息要跟少奶奶說呢。”

許碧真是要刮目相看了:“你還有什麼訊息?”都給打了個動不得了,居然還有新鮮訊息?

九煉嘿嘿一笑。雖然屁股開花了,笑起來倒還是跟從前一樣的賊:“的確有的。那個,宮裡頭許美人,前些日子產下了一位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