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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好事

沈家近來確實過得頗為舒心, 且好事將近。

連玉翹在屋裡做針線,做幾針, 就有些心神不定地停一停。青螺端了盞紅棗桂圓茶來放在她手邊,笑道:“姑娘再不緊著些,這蓋頭都要繡不完了。”

連玉翹低頭瞧瞧手裡的針線,她繡的是一塊五彩鴛鴦的蓋頭, 大紅緞子上,一對兒交頸鴛鴦初見雛形, 只是那些五色羽毛繡起來還要費些力氣, 想想沈家與陸飛議定的婚期,果然是要抓緊著些。

青螺笑著坐下, 拿起一件衣裳來縫。這是給陸飛的叔叔嬸子準備的針線。雖說陸飛已然另立門戶,時下風俗, 叔嬸仍舊是長輩,總要備些禮的。不過衝著陸飛叔嬸對陸飛的態度, 青螺也不讓連玉翹費心費神地趕針線,自己給他們做兩件衣裳就成。橫豎她的針線也很是不錯, 且跟連玉翹十分相似。

“青螺——”連玉翹咬了咬嘴唇, 低聲道, “你說, 這, 這成不成……”

“什麼成不成?”青螺既嘆且笑,“我的姑娘,你這又是想什麼呢?那陸小旗——不, 是陸總旗——若是人品不好,大將軍萬不會給姑娘提的。再說,人姑娘不也見了嗎?”她也瞧了的,看著也是端端正正的模樣,且就鹽官鎮那一回,就從小旗升了總旗,雖說這總旗如今還算不得什麼,可日後少不得還會再升。

這種事兒,青螺心裡清楚。陸飛若跟她家姑娘成了親,日後但有機會,沈大將軍自然會提拔他。這也不須什麼徇私舞弊,有時就是如此,有機會和沒機會,結果相差天淵。陸飛能在鹽官鎮那一役裡斬首六顆,可見身手是極不錯的,只要沈大將軍多給他幾次機會,何愁日後不發達?

連玉翹不自覺地又捻著手裡的針線:“我是說,他,他不在乎我的——”

青螺立時便道:“姑娘可別再說那話了。這不明擺著麼,表少爺和少奶奶才說給姑娘相一相,陸小旗就立功升了總旗,若這世上剋夫都是這般克的,怕不人人都要搶著剋夫了?”

連玉翹雖是滿腹心事,也忍不住笑了一下:“你這話說的——我只是怕,他家裡叔叔嬸嬸心中不願……”

青螺嗤笑:“依奴婢看,他們定是不願的。”

連玉翹一怔,臉色便有些不好:“為什麼?”

青螺冷笑道:“自然是因為他們不願陸總旗娶到這般好的媳婦兒唄。若他們對陸總旗好,如何會拖到這時候都不替他張羅親事?陸總旗又何必自家裡搬出來?”

不過要說,青螺倒覺得這也不無好處:“又不是正經公婆,以後姑娘只要與陸總旗一心一意過日子,管他們呢。”青螺曉得自己姑娘膽小,又補了一句,“姑娘連騎馬去衛所搬兵的事兒都做得,難道還怕過日子不成?”

連玉翹抿了抿嘴:“倒是經了那事兒,就覺得別的都不算什麼了……”

“表妹這說的是。”許碧掀簾子走了進來,正好聽見連玉翹的話,“我早說表妹是能幹的,日後就拿出這膽氣來好生過日子,但有什麼委屈,這不是還有你表哥麼。”

說到親事,連玉翹不免有些羞怯,抱了許碧的手臂小聲道:“表嫂,我心裡終是有些慌……”雖然許碧年紀比她還小些,但許碧處處都能做主,連玉翹不知不覺地便有些依賴。

許碧拍拍她的手,笑道:“女兒家,說到要嫁人都有些慌的。當初我從京城嫁到杭州來,這千里迢迢的路,心裡也是沒底兒。只是自己把定了主意好好地過,用不了三五個月,家裡諸事熟習,你就不慌了。”

一樣的道理,青螺講了,連玉翹就仍覺心裡惴惴,待許碧說過,就彷彿什麼聖旨綸音似的,心裡安穩許多,點了點頭,又指了兩匹料子和一對簪子道:“這是二表嫂給我的。”

說到董藏月,許碧也覺得這姑娘真是不錯,沈夫人雖則有這樣那樣的毛病,可這挑兒媳婦的眼光倒很是不錯。

董藏月雖是四品官員家裡出來的女兒,卻不是那等嬌生慣養的,行事也大方妥帖,就說給連玉翹的這份兒添妝就頗為體面,料子就是今年蘇州新出的織錦,一匹是鮮亮的海棠紅,一匹是素淨的豆青;簪子則是累絲鑲珠的,珠就是太湖湖珠,個頭兒不大,光澤倒是不錯。

連玉翹嫁的是個總旗,就算日後有前途,眼下卻還只是個小小武官,太貴重的東西也不相宜。就是沈大將軍給她備的嫁妝,也是拿大頭去置了個小莊子並一個鋪面,好叫連玉翹手頭有個進項,並不在那些首飾衣料上花太多銀子,傢俱更是老榆木的,並不用什麼酸枝黃花梨之類。

董藏月給的這份兒添妝,宋錦是好的,合著連玉翹孃家這邊的身份;那簪子則精緻新巧卻不算多貴重,連玉翹出嫁之後,有什麼應酬的場面戴上,既不超了身份,又不顯寒酸。

單這份添妝,就能看出董藏月做事周到,且真是用了心的。許碧不禁誇道:“弟妹是個妥當的人。”聽說如今跟沈雲安也很不錯,小夫妻兩個,不說如膠似漆,也是你敬我愛,沈雲安晚上讀書,還常有紅袖添香哩。

連玉翹笑道:“二表嫂人也親切。”說完了,又抱住許碧手臂,小聲道,“我還是最喜歡表嫂。”

許碧失笑,心想連玉翹若是能把這股子撒嬌勁兒拿到陸飛面前去使,不愁過不好日子。

連玉翹跟許碧說了一會兒話,心下覺得安定好些,便想起別人來,問道:“婷表妹怎樣了?昨兒我去看她,說著了涼,吃了藥睡下了……”連玉翹也就沒進去。沈雲婷親事未成,她卻是明年就要出嫁的人,若硬是要見,倒怕勾起沈雲婷的不快。

說起沈雲婷,大概如今沈家就只有這麼一樁不喜慶的事兒了。

“天氣冷,婷兒上回病那一場,身子還有些弱。郎中來看過,說等開了春天氣轉暖自然就好了。”許碧說著忍不住就想嘆口氣,其實哪是身子弱,郎中都說了,就是心思重,歇不好,鬱結。

沈雲婷與香姨娘說的話,輾輾轉轉,還是一字不差地落到了許碧耳朵裡。許碧聽了,也唯有嘆息而已,大約沈雲婷這病,一半是因著梅若明,一半卻還是因著香姨娘吧。

從連玉翹院子裡出來,許碧想了想,還是決定去看看沈雲婷。她去過兩次,沈雲婷都說病沒好沒見人,自從她打鹽官鎮回來,因為臉上帶傷不能見風,也就沒怎麼出自己院子,算一算,這都好久沒去看過沈雲婷了。

因著連玉翹屋裡的歡快勁兒,就越發顯得沈雲婷這裡靜得有些教人不自在。寶梨在小廚房看著熬藥,寶杏見許碧來了,頓時就要落淚:“大少奶奶來了,您勸勸我們姑娘吧……”這會兒她真是後悔,早知如此,當初她就不該把香姨娘跟沈大將軍說的話告訴沈雲婷。

沈雲婷已經在屋裡聽見許碧的聲音了:“大嫂來了?我這病還沒好,大嫂還是別進來了。”

她話沒說完呢,許碧已經進屋了:“你這又不是病,難道還能過人?”

沈雲婷瘦了一圈兒,臉上肌膚還有些斑痕,顏色倒是已經褪做淺黃,看起來再過些日子也就看不大出來了,只是皮膚有些粗糙,怕是只能慢慢地養了。

許碧端詳了一下:“妹妹這臉好得多了,珍珠粉倒是甚有效的。”

沈雲婷苦笑了一下:“其實又何必浪費這些好東西……”

“這是什麼話呢。”許碧徑直在她床邊上坐了下來,“東西本來就是讓人用的。我這不是也用著呢嗎。”她臉上那條刀傷,在癒合之後用了特製的什麼珍珠白玉膏,還真管用,這會兒已經只剩下淡淡一條粉紅色,稍微撲點脂粉就看不出來了。郎中還說,再用上幾個月,管保不留痕跡。

女人嘛,哪有不愛惜自己一張臉的,就是沈雲婷,病成這樣,其實這珍珠粉也沒停用。這會兒聽許碧這麼說,眼圈不由得微微一紅:“我哪還有臉皮出去見人呢……”

“又胡說了。”許碧輕輕打了她肩膀一下,只覺得那尖尖的肩胛骨都有些硌人,“你好端端的,沒做一件虧心事兒,怎麼就不能見人了?你才多大,遇著點事就這樣心窄,硬把自己弄成這副瘦骨支離的模樣。不是我說,你只為了姨娘愁成這樣,就不想想大將軍為你還發愁呢。那軍營裡頭多少事兒,大將軍忙正事尚且忙不過來,你還要添亂,可是不孝。”

寶杏在旁邊聽大少奶奶這麼不客氣,臉都白了,生怕自己姑娘受不住。可大少奶奶還在那裡說呢:“前些日子你病著就算了,如今這都好了,也就不該總在床上躺著。這久臥傷氣,盡是躺著精神怎麼會好?這會兒臉也不怕見風了罷?不說別的,第一那射箭的事兒該重新拾起來,第二連表妹明年就要出嫁,你也該幫著做點針線。”

寶杏簡直急得都想跺腳了。自己姑娘就是在親事上出了毛病才弄成這個樣子,大少奶奶偏提表姑娘的親事,這不是哪裡疼就戳哪裡嗎?

誰知大少奶奶這麼噼哩啪啦的一通,寶杏就瞅著自己姑娘臉上居然有了活氣,不是原來那彷彿戴了個面具似的死氣沉沉了。寶杏還在驚訝,就見自己姑娘抱了大少奶奶的手臂,眼淚也下來了:“我還當嫂子生我氣了……”

“你這傻丫頭。”論年紀,許二姑娘比沈雲婷還小一點兒,可在許碧眼裡,沈雲婷就是個高中生而已,“根本不關你的事,我哪會生你的氣。還不是你,嫂子來了兩趟,你都把嫂子堵在門外頭。今兒要不是我硬闖,怕是還進不來呢。”

沈雲婷不免有些不好意思:“我,我是覺得對不住嫂子……我心裡,真是堵得難受……”

要說香姨娘幹的那屁事,許碧不生氣是不可能的。都已經叫沈雲殊去細細解釋過了,居然還認定了是她挑唆沈雲婷選梅若明的,真是不可理喻!要不是看在沈雲婷的份上,許碧真不能跟她算完。本來打算把梅若明得了官的事兒叫人透給香姨娘的,後來想想沈雲婷,還是罷了——萬一香姨娘再跑去沈雲婷面前唸叨,可不又給沈雲婷添一重煩惱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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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碧其實也沒想到沈雲婷竟然對梅若明如此上心,但既然現在親事已經作罷,沈雲婷再惦記梅若明也只是徒增傷感,且對她今後的親事不利,所以還是忘記的好。

許碧便不提那些,轉頭給了寶梨一個銀錁子:“去廚房,問問可有那些磕了碰了的碗碟,或粗瓷的也好,拿些過來。”

寶梨莫名其妙,但也轉身去了,不一時提了一食盒大大小小的碗碟來,有幾個是磕碰了,不好再往桌上擺的,餘者倒都是廚房下人們用的粗瓷飯碗之類——寶梨是拿了銀子去的,自然有人奉承,巴不得把自己的碗送上呢。

連沈雲婷都不知許碧何意。許碧拿了個碗遞給她:“摔。”

主僕幾個都瞠目結舌。許碧自己先拿一個碟子,啪一聲摔了八瓣兒:“既覺得心裡堵得慌,摔點兒東西也能撒撒氣。那貴重的就算了,這些粗笨不值錢的,摔了不心疼。”

沈雲婷滿腹心事也不由得想笑,試著把手裡的碗往地上一摔,只聽噼啪一聲脆響,也不知怎麼的,果然覺得心中舒暢了些。

於是,一時間只聽屋裡噼哩啪啦響成一片,一食盒的碗碟都摔了,滿地碎瓷,沈雲婷自己倒覺得確是發散了好些。

其實她一直抱病的最大原因還是香姨娘。丟了自己挑的親事,偏生還是親孃幹的,實在是無處抱怨,可不是憋得難受麼?這會兒發洩了一番,且看許碧還肯變著法兒逗她開心,顯是真沒因此惱她,精神便好了不少。

許碧看了也覺欣慰,跟她說了一會兒話,看著她吃了藥又喝了粥,還叫寶梨等人把窗戶開一開透透風,也讓陽光進來照一照,免得滿屋子藥味兒都要捂得發黴了,這才從沈雲婷院子裡出來,往自己院子走。

這些日子沈雲殊跟沈大將軍都在軍營裡。藉著海寧一事,父子兩個趁機又把江浙的衛所收拾了一遍,清出不少為袁家所用的人,換了新人上去。

這種權力交替之事素來都不是好做的,即使如今手握兵權,沈家父子也不敢大意,故而沈雲殊連個假也沒有了,只能時常叫人往回捎個信兒,盼著年前能把這些事理明白了,好放心回家過年。

沈雲殊不在家,許碧也就不急往回趕,還打算去逛個園子。

別看這會兒都十月底了,江浙暖和些,沈家園子裡的木芙蓉還開得正好呢。雖說這種花算不得什麼名貴花木,許碧倒是喜歡它開得熱鬧,遂溜達過去準備觀賞一下,沒想到還沒到跟前呢,就見一個人影在花間站著,正恨恨地扯著枝頭上的花朵,扯了一地的落花。

許碧皺了皺眉,知晴已經道:“少奶奶,瞧著像是二少爺院子裡的剪秋。”

剪秋聽見動靜回過身來,一見許碧便連忙行禮:“大少奶奶——”

許碧看一眼地上紅紅白白的花瓣,道:“這是出什麼事了?”跑這兒來拿花撒氣。

剪秋眉間全是鬱氣,口中卻道:“並沒有什麼,是奴婢一時想事兒出神了……”

“沒事就好。”許碧也沒心思賞花了,淡淡道,“這些花也開不得幾日,若要扯花兒,撿那將開敗的扯才好。”剪秋卻是偏撿開得正豔的撕扯,這棵木芙蓉眼見著都要被扯禿一片了。

剪秋臉上一窘,連忙答應了,目送許碧離開,也沒了扯花的心思,深深嘆口氣,轉身回去了。

昨夜剛下過細雨,園子裡空氣清新,地面卻難免有些泥濘。剪秋在花樹下站了半晌,當時出神不覺得,這會兒回了屋裡才發現一雙繡鞋都被溼了,只得恨恨再去換鞋。

剪春見她鞋上沾了許多泥,不由得喲了一聲道:“你這是跑到哪兒去了?剛做的新繡鞋,可惜都沾髒了。”

剪春已經定下過年之後就出嫁,且嫁的是外頭莊子上的管事,等成親後也不打算再回府裡做管事媳婦,這就等於是離了府裡主子們,不在眼前伺候了。

因著這個,她如今把手裡管的事兒都一一地交給了董藏月陪嫁過來的丫鬟小青,董藏月也特地允了她,只要在屋裡自己繡繡嫁妝就好。

剪春原就不大往沈雲安屋裡去,得了二少奶奶的話,更是只在屋裡不出去了。當然她也不是真的就只管繡嫁妝,只是沈雲安屋裡的事,她是半點不沾了,就是剪秋,如今只要出了這屋子,做了些什麼她也不曉得。

剪秋如今雖已經是姨娘了,卻一直沒自己的屋子,還是跟剪春住在一起。當初她給董藏月敬茶的時候,董藏月就說了,等剪春嫁了,就把那幾間屋子給剪秋住,故而此時,她兩個倒還是住在一處,剪秋做繡鞋的時候,剪春也在眼前看著呢。

剪秋這雙繡鞋做得極是精緻,豆青色的底子上繡著一對兒並蒂荷花,一紅一白,鮮亮嬌豔。她做這鞋有多用心剪春都是看著的,此刻見這鞋子沾了泥水,也不由有些可惜:“你這是跑到哪兒去了?不是說去給少爺和少奶奶請安嗎,怎麼——”屋裡哪來的泥水,難不成是被二少奶奶罰到院裡站著了嗎?

剪秋將繡鞋恨恨往床下一扔,道:“沒什麼,回來的路上踩到泥裡去了。”

剪春看看她的臉色,沒再說話。

剪秋翻身上床,向裡躺著,只覺得胸口堵得慌。

二少奶奶嫁進來那日,她是知道兩人不曾圓房的。

沈雲安的事兒,剪秋自認沒有人比她更清楚了,別看沈夫人愛這個兒媳愛得什麼似的,沈雲安卻真不一定就喜歡。因此第二日,她就找了藉口在二少爺和二少奶奶敬茶回來時等在院子門口,露了臉。

雖然當時被那個小青拉開了,可再隔一日,二少奶奶就叫她過去,當著二少爺的面兒喝了她的茶,讓她過了明路,做了姨娘。

但這之後,事情就不那麼順心了。她雖做了姨娘,可因沈雲安這院子不大,董藏月以不能委屈她為理由,叫她等著剪春出嫁騰房子,以至於她到現在連自己的屋子都沒有。

從前做通房丫鬟的時候,她要伺候沈雲安,都是往沈雲安屋裡去。可現在董藏月進了門,她還怎麼往那屋裡湊?難不成少奶奶在主屋,她在廂房伺候少爺?再沒這個道理!可她又沒自己的屋子,總不能把沈雲安帶到剪春眼皮子底下去不是?

所以,董藏月進門好幾個月了,剪秋除了給沈雲安端端茶倒倒水,再沒伺候過他。這個姨娘,做得還不如從前的通房呢。

為這,剪秋沒少私底下恨董藏月狡猾。可更讓她著急的是,沈雲安雖然新婚之夜未曾圓房,可這之後卻跟董藏月越來越親近了,雖不似大少爺那邊蜜裡調油似的,卻也是一派夫妻恩愛的模樣。

少爺和少奶奶恩愛好不好呢?剪秋當然不能說不好。可是這□□愛了,哪裡還有她的立足之地呢?

這雙繡鞋,剪秋是特地做出來的。因當初她第一回伺候沈雲安,就穿了一雙繡蓮花的繡鞋,還被沈雲安贊了一句,說什麼足如蓮瓣。這回,剪秋特意做了一雙跟當初一模一樣的鞋子,專門穿了去好叫沈雲安記起從前的恩愛來。

誰知道她跑了一趟,還殷勤地伺候著兩人用了飯,沈雲安卻從頭到尾只顧著跟董藏月說話,竟沒往她腳上看一眼。等沈雲安去前頭書房了,剪秋還挨了小青幾句擠兌,才氣得去園子裡站了半天。

這樣的日子,可怎麼過呢?

剪秋正發愁,就聽外頭有動靜,出門一瞧,卻是小青在吩咐小丫鬟:“快去請個郎中來,少奶奶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