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初柔只知道鄭子晉是被請去了首輔府上, 一心只期待著他能夠探出一些訊息, 倒是沒想到他居然直接將鄭茹蘭一起帶了回來。
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從馬車上領下來時, 鄭初柔愣了一下便快速地迎了上去,趁著父母親尚未發現, 趕緊帶她回房換下了丫鬟的衣裳。
鄭茹蘭原本以為回家之後必然會被追問, 就連說辭都已經在路上想好了, 不料鄭初柔卻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般, 只是認認真真地幫她梳理著頭髮,始終未提那日獵場的事。
沉默了片刻,鄭茹蘭到底還是先開了口:“二姐,你就沒什麼要問我的嗎?”
鄭初柔手上的動作稍稍停頓了片刻, 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眸底的神色微微晃了一下,柔聲說道:“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人回來了就好。”
鄭茹蘭想了想,只道鄭初柔是認為不方便打聽首輔府的事, 點了點頭也就沒說什麼。
梳理完頭髮後,鄭初柔讓素竹去廚房準備了一些鄭茹蘭平日裡愛吃的點心, 也便退了出去。
剛走出房門, 便幽幽地嘆了口氣。
她並不是真的對這些日子以來的事情毫不關心, 相反的,卻是無比擔憂。
畢竟坊間的那些傳聞說得如此逼真,雖然她並不覺得鄭茹蘭真的能與當朝首輔發生些什麼,但是萬一妹妹親口告訴她對首輔大人動了什麼心思, 著實有些擔心自己受不住這個刺激。
小姑娘家家的動芳心自是容易,怕就怕是芳心錯付,叫人傷到了心。
正是因為擔心會讓鄭茹蘭再想起首輔府來,鄭初柔思來想去,認為絕對不能多提半個字。
鄭茹蘭自然不知道自家二姐良苦的用心。
此時雖然回到了自己熟悉的房中,如願以償地吃到了味道熟悉的點心,不知為何,心裡依舊覺得有些空落落的。
也不知道魏楚銘天天帶回來的那些蜜餞果子是在哪家鋪子買的,口感確是極好,早知要回來,應該先問上一問的。
鄭茹蘭歸來之後,並沒有引起太大的動靜,但因之前都說她是跟好友外出遊玩去了,那麼長時間未歸,不出意外的總是得挨一頓訓。
李氏雖是主母,但畢竟不是親生母親,小聲地責怪兩句不懂事也就算過去了,鄭鴻儒卻很是生氣,拿出家法來看似兇狠地抽上了兩鞭,這才在眾人的勸說下作罷。
就在這樣鬧鬧騰騰當中,一天也就很快過去了。
傍晚時分,鄭茹蘭如往常般帶著睡意上了床,但大概是因為心裡藏著事情,竟然久久沒有入睡,直到夜色漸深才終於合上了眼睛。
然而貓兒醒來的時候,卻沒有在那個熟悉的懷抱當中。
她第一眼看到的,是站在門口背對而立的修長身影。
書房的地面上滿滿都是被掀翻的各種文書,一片狼藉地散落在那裡,足以想象出某人先前的盛怒。
再往外面看去,院子裡面瑟瑟縮縮地跪了幾人,看那身上的官服,理當都是職位不低的大人們,就是不知怎麼竟是得罪了這位煞神,噤若寒蟬。
氣氛很是壓抑。
鄭茹蘭白天剛跟魏楚銘鬧了脾氣,好不容易終於如願以償地回了家,結果眼睛一閉就又回到了這熟悉的府邸,難免有些心情複雜。
她在書案上蹲坐了片刻,豎起了貓耳朵,聽著首輔大人語調低沉地在那訓斥。
不得不說魏楚銘確實極少暴怒,更多的時候大概是像現在這樣的冷言冷語,可是光是一沉臉色,就已經擁有了足夠的震懾力。
有時候,這樣面無表情地訓起人來,才是更加致命。
此時此刻看去,那些官員一個個顯然都有些經不住首輔大人的震怒,臉色慘白下,有的人甚至都已經不受控制地顫慄了起來。
魏楚銘漠然的視線掃過,嘴角勾起一抹譏誚的弧度:“滾,聽不到嗎?”
眾人頓時抖了一個激靈,一個都不敢多留,慌不擇路地離開了。
阿影本是目不斜視地站在旁邊,這時候才不動聲色地朝那些落荒而逃的背影投以了一個哀悼的視線。
什麼時候來不好,偏偏選了今日,他們不倒黴還能有誰倒黴?
魏楚銘的心情顯然極度不好,回到書桌前面坐下後,甚至連旁邊的毛糰子都沒有搭理,徑直拿起公文來繼續翻閱了起來。
等在外頭的下人們接受到了阿影的眼色,小心翼翼地將地上散落的書冊逐一收拾了起來。
鄭茹蘭本是做好了被揉弄的準備,萬萬沒想到居然受到了冷落,看向魏楚銘時,疑惑的視線中還不免帶上了一抹擔憂。
居然連摸毛糰子的興趣都沒了,該不會是生病了吧?
她本是想端一端架子,可是想到這裡,到底還是忍不住一點一點地挪過去,然後伸出小爪子來,想要朝那人的額前摸上一摸。
可惜的是,還沒來得及觸上,就已經被一把抓在了手裡。
魏楚銘看了一眼這只小心試探的小東西,到底還是把它摟進了懷裡,語調卻是淡漠:“怎麼,你的鄭姑娘不在了,就知道來搭理我了?”
鄭茹蘭:???
這人到底什麼毛病,她都已經回家了,居然還一個人擱在這裡吃醋?不就是把他的貓霸佔了幾天嗎,這麼記仇,至於嗎!
門外,阿影好不容易才勉強忍住了勾起的嘴角。
恰在此時走來了兩個丫鬟,低聲地詢問了兩聲。
阿影回頭看了一眼屋內那個孤單寂寞冷的身影,到底還是問道:“大人,西廂的那些物件,要替鄭三姑娘先收起來嗎?還是……”
魏楚銘揉弄著懷裡的毛糰子,絲毫沒有猶豫地道:“扔了。”
阿影遲疑:“扔了?”
魏楚銘看了他一眼,神色淡漠:“用過的東西,不扔,留下來還有何用?”
“當然是……”阿影的嘴角動了動,到底還是把“睹物思人”四個字給咽了回去,應道,“遵從大人安排。”
鄭茹蘭清楚地聽了個全,不由無語了一把,貓兒的尾巴也不悅地上下搖動了起來。
居然迫不及待把要她住過的地方清理地這麼乾淨,這到底是有多不待見她?!
……
不知不覺間,鄭茹蘭回到鄭宅已經一晃過去了幾日。
這幾日來,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日子過得很是平靜。就連外面那關於首輔府上美人兒的傳聞,不知怎的,彷彿忽然之間也徹底沉寂了下去。
談的人少了,也便好像從來沒有過這事一般,街頭巷尾都換上了新的話題。
一切都顯得很是和諧,但是鄭初柔卻可以清楚地感受到,鄭茹蘭似乎比起以往來,有些過分沉默了。
雖然每日還是喜歡慵懶地曬曬太陽,吃吃零嘴,一到傍晚也是倒頭就睡,可就是莫名給人一種不太開心的感覺。
鄭初柔覺得,她擔心的事情或許真的發生了。
和其他人不同,她是見過那位首輔大人的。
不止不像是傳聞中那面目猙獰的樣子,反倒清俊地叫人一眼難忘。
她自己也是女子,很清楚的知道,這樣天人般的姿態對於大好年華的少女們究竟如著如何的吸引力。
怕就怕,鄭茹蘭在首輔府上住了那麼多時日,與這位首輔大人見面的次數多了,不知不覺間也產生了不該有的情愫。
若只是對哪位官家的公子動了芳心,或許還可以想想辦法,可若是首輔府的那位,像他們這樣的門第,可以說是半點可能都沒有。
鄭初柔看在眼中,卻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思來想去,只能去找了紀陽成商量。
兩人苦思冥想了許久,最後覺得也只能寄希望於讓鄭茹蘭遇到心儀的男子,大概,也就能徹底打消了她對首輔大人可能存在的少女心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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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陽成如今官運亨通,也認識了不少未曾婚配的青年才俊,因為這事是鄭初柔相托,自是格外上心。
此時他倒是想了起來,前些日子他的好友蕭欲似乎正好提起過鄭家的這位三姑娘,言談之間甚是欣賞。
說起來,蕭欲也是近幾日朝堂之上風頭正盛的新貴,相比起來風頭比他這個流薪司司馬還要更盛幾分,朝中嫌有人不知他的才名。這樣的男子,不管才學人品皆是翹楚,更不用說那出眾的樣貌氣質,不論哪一樣,都是良婿的絕佳人選。
最主要的是,他對鄭三姑娘,確有那麼幾分心思。
鄭茹蘭不知自家二姐與準姐夫為她的事操碎了心,聽鄭初柔說要她一同出門逛逛,自是沒有多想。
當日,她隨便收拾了一下便準備出發,不料還沒走出房門就又被拉了回去,又是沐浴又是打扮的,硬生生將她折騰了許久。
鄭茹蘭看著鏡子中被精心打扮過的自己,疑惑地眨了眨眼:“二姐,我們不是去街上嗎,為何這般隆重?”
鄭初柔微微頓了一下,才道:“今日新酒樓開張,紀公子約了他的朋友同行,我們自然也不能失了禮數。”
聽她這樣一說,鄭茹蘭頓時明白了:“二姐,你與紀公子應該也快了吧?如今他連摯友都介紹於你,著實稱得上坦誠相待了。”
提到紀陽成,鄭初柔臉上微微地紅了一紅,看向鄭茹蘭時卻又不由地有些擔心,輕輕地在她的頭上拍了一下:“總之,你記得好好打扮就對了。”
鄭茹蘭盈盈一笑:“是是是,應該的。”
酒樓坐落在城北的主道上,今日開張,自是客似雲來。
鄭茹蘭剛進大門,遙遙地就看到了坐在紀陽成身邊的那位公子。
一身素藍色的衣衫,眉目間帶有一分溫存,一身儒雅的貴氣。
這種感覺不像魏楚銘那樣驚為天人,更多了幾分凡塵,卻依舊難掩飄逸。
許是因為特殊的氣質,鄭茹蘭一眼看去,腦海便不由地浮現出一句話來——謙謙公子,溫潤如玉。
鄭初柔始終留意著鄭茹蘭神色間的變化,留意到眸間的欣賞,不由滿意地微微一笑,便拉著妹妹走了過去。
鄭茹蘭本就是陪鄭初柔來的,打過招呼後便將注意力投在了那看起來甚是不錯的菜色上,誰料飯桌上的話題不知何時卻總會引到她的身上。
見蕭欲與她攀談,鄭茹蘭不由疑惑地抬頭看去:“蕭公子以前見過我?”
蕭欲微微一笑:“那日詩會之上,鄭三姑娘的機敏靈動,讓我自愧不如。”
鄭茹蘭的表情不由一滯:“不敢當。”
她本以為那日自己給顧通挖的坑應當神不知鬼不覺才對,不料竟然被人看破了。
鄭初柔語調疑惑:“詩會?三妹,那日詩會,你惹麻煩了?”
鄭茹蘭清了清嗓子:“我就吃了些零嘴,還能惹什麼麻煩。”
說著,她暗暗地瞥了蕭欲一眼。
蕭欲倒是配合:“確實,鄭三姑娘吃東西的模樣,甚是可愛。”
鄭茹蘭:“……”
雖然聽起來有些牽強,但,至少也算是替她做了掩飾。
鄭初柔見兩人氛圍和睦,也便沒有多想,笑著站起身來:“我前些日子打了兩件首飾,需要去取一下,先失陪片刻,馬上回來。”
旁邊的紀陽成也迅速地站了起來:“我陪你去。”
鄭茹蘭眼見著兩人的身影轉眼間消失在了門口,不由沉默了片刻。
此時桌前就只剩了他們兩人,她看向蕭欲,倒也不用再避諱什麼,直言問道:“你是怎麼注意到的?”
蕭欲聽著這質問的語調,倒也不覺得生氣:“鄭三姑娘放心,這事,我不會與旁人說的。”
鄭茹蘭盯著他看了片刻,眼見他神態真摯,到底對這樣溫潤的人兒生不出惡意的猜測來。
但是想了想,還是不忘提醒道:“特別是我二姐,絕對不能讓她知道!”
蕭欲溫和一笑:“好,我答應你。”
鄭茹蘭眉目間也終於閃過一抹笑意:“謝謝蕭公子了。”
兩人把酒言歡,並沒有留意到樓上投落下來的兩道視線。
看似普通的酒樓,實際上後頭的背景卻是甚大。
寧容也是應邀前來捧場,只是怎麼也沒想到,居然會在這裡遇到這位許久不見的鄭三姑娘。
他笑吟吟地朝身邊的男子瞥了一眼,又不動聲色地收回了視線。
遙遙看去,可以看到鄭茹蘭同酒桌上的男子相談甚歡。
坐在對面那人,也著實長了一張甚討女人喜歡的臉。
大概也正因此,他可以分明感到摯友身邊隱約低沉的氣息。
嗯,是醋罈子打翻的味道。
寧容看了看周圍這張燈結綵的樣子,在心裡不由略有感慨。
真是開張的好日子,就是不知,某人一不高興,會否當場見了紅。
作者有話要說: 鄭茹蘭:怎麼突然降溫了?
魏楚銘:【死亡凝視.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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