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茹蘭莫名感到背脊有點冷, 不由朝周圍看了看, 也未見有明顯通風的地方, 不由有些疑惑。
短短一些時間來,她與蕭欲已然聊了頗多。
她不像鄭初柔是那種才華橫溢的女子, 所思所想實則天馬行空地有些跳脫, 不料蕭欲竟總能與她想到一塊去, 這讓她不由感到有些愉悅, 大概就是找到了知己的感覺。
鄭茹蘭託著腮幫子,便又忍不住地將跟前的蕭欲打量了一番。
如此善解人意的男子,想必會得不少佳人芳心暗許吧。
只是不知道她未來的如意郎君會在何處,是否, 也是這樣的一位翩翩佳公子呢?
正想著,視野間的光線一暗,只聽有人輕笑的聲音從頭頂上響起:“鄭三姑娘,多日不見,別來無恙啊。”
這樣的聲音甚是耳熟, 鄭茹蘭只是恍了一瞬的神,便也瞬間反應了過來。
她一抬頭, 恰對上了一雙隱約含笑的眸子。
而鄭茹蘭並沒有看向這雙眼眸的主人, 視線掠過, 最後落在了旁邊沉默未語的男子身上,隨後,不吭聲了。
若不是鄭初柔與紀陽成還未回來,她的第一反應大概是想拔腿就跑。
實在沒想到, 只是出來吃頓飯的功夫,居然都能遇到魏楚銘。
這算不算是冤家路窄?
魏楚銘的臉色本就不善,一眼看穿了鄭茹蘭想要開溜的心思,頓時愈發低沉了下來。
他的視線淡淡掠過,看著這幅明顯精心打扮過的樣子,周圍忽然間詭異地寂靜了一瞬。
似是留意到氛圍的異常,蕭欲的視線從三人之間一番逡巡,微微一笑,率先打破了這份尷尬:“茹蘭妹妹,這兩位是?”
寧容本是抱著看好戲的心態跟來的,冷不丁聽到一句“茹蘭妹妹”,臉上的笑容一時間愈發的微妙。
這般親暱的稱呼,這兩人的關係,看似很是不錯啊。
嘖,似乎某人都未曾這樣喚過呢?
若是平時,寧容顯然是要多少調侃上兩句,然而此時此刻的直覺告訴他,最好還是別去招惹魏楚銘好,於是也只是悠悠地擺了擺摺扇。
沒等鄭茹蘭開口,他先一步將話接了下來:“我們也只是恰好路過,見鄭三姑娘在此便來打聲招呼,不知可有打擾了兩位的雅興?”
鄭茹蘭一聽他這樣說,便知這是不願暴露身份,抿了抿唇角,也換上了客氣的語調:“不打擾,不打擾。”
蕭欲看著他們之間的互動,抬起手取來了兩個酒杯,各自倒滿:“相逢即是緣,二位既然來了,不如一起喝上兩杯?”
寧容聞言不答,朝魏楚銘看去。
只見他的這位摯友隨手拉過了鄭茹蘭旁邊的椅子,便施施然坐下了:“多謝邀請。”
魏楚銘此時臉上倒是掛著一抹極淺的弧度,不過這笑起來的樣子,著實還不如不笑得好。
莫名叫人感到滲得慌。
於是,鄭茹蘭在魏楚銘坐下的一瞬間,悄無聲息地將自己的椅子拉開了幾分。
魏楚銘的眼睫微微垂落,拈著手中的酒杯把玩了一會兒,側眸看去時,眸色深邃,似笑非笑:“茹蘭妹妹,多日未見,你就沒什麼要同我說的?”
聽蕭欲這樣喊她的時候,鄭茹蘭確實沒有覺得有何不妥,但是當“茹蘭妹妹”這四個字從魏楚銘的口中說出,她下意識地感到背脊一涼,幾乎是出於本能地抖了一抖,隱約有些結巴:“啊……啊?”
旁邊的寧容恰好飲入一口,一時沒忍住,“噗”地一下噴了出來,捂著嘴角輕輕地咳了兩聲:“好好說話。”
鄭茹蘭默了默。
在她的印象裡,魏楚銘似乎就沒有過好好說話的時候?
她好不容易才繃住了表情,胡亂地抓起一個瓷壺往自己的杯子裡倒上。
正欲喝,手被旁邊的魏楚銘輕輕地按住了,轉眼間,杯子也跟著落在了他的手裡。
魏楚銘一口飲盡,語調淡淡:“這是酒。”
說著,從旁邊取了個杯盞,倒了一杯茶遞到了她的跟前。
鄭茹蘭盯著他手中自己剛剛用過的水杯,臉上驀地有些發熱,不由抿緊了唇,嘴硬道:“我知道是酒,我又不是不能喝酒。”
魏楚銘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語調裡沒什麼過多的情緒:“茹蘭妹妹,你還小,不宜飲酒。”
鄭茹蘭:“……”管得還真寬。
她本還想說些什麼,可是聽他這一口一個“茹蘭妹妹”的,莫名感到有些頂不住,頓時低下頭去,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起了杯中的茶水。
行吧,她年紀小,她喝茶,她乖,總可以了吧!
魏楚銘看著這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莫名地想起了府上那只脾氣漸大的毛糰子,眉目間的神色比起先前似乎終於柔軟了一些。
蕭欲始終沒有插話,在旁邊不徐不緩地品著酒,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大概是留意到了他的視線,魏楚銘抬頭看了過去。
轉眼間,他已經恢復了先前淡漠的樣子:“可是剛剛晉升佐門侍郎的那位蕭公子?”
蕭欲有些驚訝對方竟直接知曉自己的身份,但是錯愕也只是一閃而過,並沒有在這事上多做糾結,得體得應道:“正是在下。”
魏楚銘將手中的杯盞把玩了兩下,似笑非笑:“近幾日禮部應當正忙,蕭公子倒是有空往外面跑。”
蕭欲雖不知對方身份,卻也可以感覺出對方的地位必然不低,聞言友善地笑了笑:“今日受鄭姑娘所約,就算再忙,自是要來赴約的。”
魏楚銘眼簾微垂:“倒有風度。”
蕭欲:“謬讚。”
兩人一言不合就聊起了公事,而且越聊周圍的氛圍就莫名地變得愈發低沉。
鄭茹蘭不免有些疑惑。
莫非這蕭欲在朝堂上不自覺間得罪過這個煞神?
她心裡不解,卻也不敢多問,不自覺間便把頭更壓低了幾分,作目不斜視狀,喝茶的態度也就愈發“認真”了起來。
啊啊啊,她的二姐和準姐夫什麼時候能回來啊?連魏楚銘都說了她還小,為何要讓年紀輕輕的她來承受這些!
寧容顯然沒有興趣聽那兩人嘮嗑,深深地打了個哈欠,將悄悄地朝同在走神的鄭茹蘭身邊靠近了幾分,在她耳邊笑盈盈地問道:“茹蘭妹妹,這茶好喝嗎?”
大概是因為魏楚銘的緣故,鄭茹蘭聽到這四個字時本能地打了個激靈,不由一臉無語地看了過去:“寧將……寧公子,你就別湊熱鬧了,好嗎?”
寧容笑著眨了眨眼:“有熱鬧不湊可不是我的風格,茹蘭妹妹,莫非你不喜歡這個稱呼?”
鄭茹蘭:“……”
對不起,她剛才就不應該留下來!這裡除了一個活閻羅還有一個唯恐天下不亂的,所以現在起身就跑還來得及嗎?
旁邊的魏楚銘與蕭欲正在交談,不知為何竟還能留意到他們的對話,此時轉頭看了過來,話是對寧容說的:“叫鄭三姑娘。”
“嘖嘖。”寧容忍不住感慨地搖了搖頭,似乎頗是無奈,語調聽上去又像是哄著,“行行行,鄭三姑娘,叫鄭三姑娘,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鄭茹蘭忍不住朝魏楚銘看了一眼。
自己剛才不也喊得挺歡嗎,轉眼間就又不喜歡了?這人今天又是抽的哪回子風啊?
魏楚銘一抬頭,恰好對上了她投來了視線,眼睛微微眯長了幾分:“在想什麼?”
鄭茹蘭心裡要腹誹的話著實太多,難免有些走神,冷不丁聽他這麼一問,還沒反應過來便已脫口而出:“當然是在想你什麼時候走……了……呃。”
話音落下的一瞬,可以分明地看到那雙眸底豁然暗下的眸色。
鄭茹蘭感到周圍一冷,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說了什麼,幾乎在第一時間迅速改口道:“我的意思是說,魏公子公務繁多,怎能與我等在這種地方浪費太多的時間!”
她儘量讓自己臉上的笑容顯得誠摯一些,還強忍著避開對方視線的衝動,認真無比地多眨了兩下眼,以表誠意。
只不過,這顯然並不能挽回什麼。
鄭茹蘭只能看著魏楚銘臉上的表情沉了幾分,沉了幾分,然後,又沉了幾分……
最後,當她一度懷疑這人會喊暗衛出來將她就地正法時,只見魏楚銘忽地站起了身來:“你說的沒錯,我確實不應該在此處浪費時間。打擾了,兩位繼續。”
話剛說完便邁步離開了,轉眼間就已頭也不回地走了許遠。
寧容一杯酒剛喝了一半,眼見魏楚銘竟一言不合就獨自走了,當即將桌面上的摺扇一拿。
臨跟上前,還不忘頗有風度地辭別:“那就改日再見了。”
鄭茹蘭下意識地應了一聲,卻有些來不及反應。
她的視線落久久地落在那已然消失的背影上,唇角不由抿緊了幾分。
剛才魏楚銘臉上明明沒太多的表情,卻是莫名覺得,這位喜怒不形於色的首輔大人似乎很是生氣的樣子?
是她的錯覺嗎?
莫非是因為她開口趕人,所以覺得丟了面子?
鄭茹蘭這樣想著,又暗暗地搖了搖頭。
想什麼呢,魏楚銘什麼身份,哪裡犯得著跟她計較啊!
兩人一走,周圍頓時安靜下來。
蕭欲眼見鄭茹蘭轉眼間幾杯茶下肚,沉思了片刻,忽然道:“他喜歡你。”
鄭茹蘭百思不得其解下正有些走神,冷不丁聽到這麼一句,更覺恍惚:“什麼?”
蕭欲看了他一眼,又很有耐心地重複了一次:“我說,那位魏公子,他喜歡你。”
鄭茹蘭這回是真的被這話中的內容給弄愣了,半晌後,才一臉無語地擺了擺手:“不可能的事!”
蕭欲不知道魏楚銘身份,被他這幅陰晴不定的性子唬到,做了一些不可能的聯想,倒是可以理解。
但她可是知情人,自然不能也被帶偏了。
越想,鄭茹蘭就越是覺得,蕭欲怕是什麼時候沒注意,在朝堂上得罪過這位首輔大人。
若不然,魏楚銘又何必專程過來冷嘲熱諷上幾句?
她沉默了片刻,好心地提醒道:“別的不提,下次你如果再見到這位魏公子,還是儘量離遠些好。”
蕭欲剛才多少已經覺得兩人的身份絕不普通,這時候見鄭茹蘭這小臉認真的樣子,笑著點了點頭:“好,我知道了。”
他向來沒有刨根問底的習慣,反正,有些事情該知道的時候總是會知道的。
鄭茹蘭見蕭欲確實有認真聽她的話,也便稍稍松了口氣,伸出手去,猶豫了一會兒還是略過了那只酒壺,又給自己倒上了一杯清茶。
低頭一點一點喝著,不知為何,明明她已否認,蕭欲剛剛說的那句話卻又在腦海中來來去去地炸了幾回。
他喜歡你,他喜歡你,他喜歡你……
鄭茹蘭端著杯盞,忍不住地打了個寒顫。
這個設想,著實可怕。
作者有話要說: 魏楚銘:確定是可怕,而不是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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