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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7、第177章

皇帝下午時過來, 進了公主的房, 緊閉了房門。

一直到天黑了許久,守在門口的良辰和謝玉璋的貼身侍女才聽到皇帝隔著門讓他們準備些“容易的吃食”。

謝玉璋的侍女何其周到, 早料到公主東窗事發怕是要遭一番苦刑,早早就令廚房熬好了肉羹準備著。皇帝一喚, 即刻便端了上來。

皇帝卻並不讓他們進去。

房門吱呀一聲開啟,皇帝披著衣衫, 精赤著胸膛,單手將托盤接了過去,又“咣噹”一聲緊緊關上了門。

侍女和良辰對視了一眼,各自嘆了一口氣。

侍女壓低聲音道:“我守著,哥哥先去吃飯吧。”

良辰擺手道:“妹妹先去, 多吃點, 這還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呢。”

侍女掩袖而笑, 忙去先吃飯。

李固端著托盤看了一眼,香爐倒在地上, 重錦桌布也掉落, 蓋住了地上謝玉璋凌亂的衣裙。那裹胸的小衣被他拿來擦拭, 皺成了一團。

桌面上還有斑斑點點,淋淋漓漓的痕跡。

李固便把餐盤放到了坐榻的几案上。走到床邊撩起帳幔:“吃些東西。”

謝玉璋雪背橫陳, 遍佈咬痕,有氣無力地哼唧幾聲,卻不動。

李固眼中現出笑意,用被衾裹了她抱起來, 一路抱到坐榻上,讓她坐在自己懷裡,端了肉羹送到她嘴邊。

謝玉璋就著他的手喝了半碗,又就著他的手用了漱口茶,才回覆點活氣兒。裹著被子靠在他胸膛上看他把一罐肉羹都喝完。

全喝完了那小腹依然平平,絲毫不見鼓凸,不知道那許多食物都到哪裡去了。

謝玉璋摸了又摸。腰腹緊緻,肌肉富有彈性,才能有那樣的腰力。那觸感讓人愛不釋手。

李固也漱了口,道:“別著急,消消食。”

謝玉璋啐他,問:“今日經筵如何?”

李固道:“順利。”

謝玉璋把手縮回來,把被子裹好,道:“只是這第一次的試舉,你莫要抱太大期望,最後取中的人中,世家必然是壓倒性的勝利。”

“我知。”李固摟著她道,“我不急,老師也不急。他早說過,這個事不是一代人能功畢的。”

“是呢。前朝最盛是文帝之治,可那也是武帝蕩平敵寇在先,康帝安樂撫民無為之治在後,然後才有文帝的太平盛世。”謝玉璋道,“我發現你這人,不急不躁,耐心其實是極好的。”

李固道:“是,我耐心極好。”

說完,便低頭咬住了謝玉璋的唇。

這紅潤潤的唇,他付出了多少日夜的等待,才能恣意地品嚐。

待放開,那紅唇已經微腫,還泛著光澤。李固又啄了幾下,問:“過六禮的話,你家這邊讓你二叔應答?”

謝玉璋:“……”

這思維跳躍度真大。

謝玉璋道:“這是我親叔叔,且我姓謝這件事,繞不過去。”

李固道:“我娶了趙朝的嫡公主,她出身高貴,不必繞。”

謝玉璋道:“我二嫁的事,必將被人提起。”

李固道:“他們可以試試。”

“玉璋,這些事你不必擔心。都有我。”李固輕輕摸著她的臉,“你好好地待嫁,等我娶你便是。”

謝玉璋撫摸著他好看的下頜,輕吻他的喉結,道:“好。”

那喉結微微滑動。

李固一言不發,將榻幾推到了一邊去……

侍女匆匆用完飯,從窗下經過,聽到了自家公主的嗚咽之聲。

“陛下饒了臣妾吧。”公主服軟求饒。

“不饒。”皇帝卻冷酷無情,“你罪不可恕。”

公主的嗚咽又響起,時斷時續,極有韻律。忽又變了音,像被堵住。

看吧,玩火者終燒身。

活該。

侍女捂著嘴偷笑,一路跑回去:“良辰哥哥,你快去用飯。”

謝玉璋沒有去旁聽經筵,謝寶珠卻去了。她換了男裝,由李衛風帶進去。

縱穿著男裝,謝寶珠那容貌,也一看即知是美貌女郎。只她由顯赫貴人帶著護著,也沒人敢說什麼。

李衛風昏昏欲睡,強撐著陪謝寶珠聽完了整場。

待皇帝退席,經筵散了,李衛風還覺得頭昏。

抬眼卻看見謝寶珠漆亮瞳眸生光,竟是意猶未盡的模樣。無語半晌,道:“這麼喜歡?”

“當然了。”謝寶珠道,“言辭為鋒,思想碰撞,何其精彩。”

這一群人一整天就不說人話,個個之乎者也,李衛風頭都昏了。此刻聽她盛讚,李衛風也只能腹誹,自己也知道不能真說出來露怯,只道:“以後再有,還帶你來。”

謝寶珠嘆道:“這樣的盛事,哪是尋常便常有的。若真能常有,說明大穆已經大治。我倒願有這一天,如此,我們村子也能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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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衛風只能道:“遲早有那一天的。”

心裡卻想,謝寶珠若肯做他新婦,便能走出那村子了,他能護她和她爹、她弟弟們一輩子。

只她不肯。

謝寶珠欲要上車,李衛風卻攔了她:“太陽還高呢,不如去看看風景。今日可是上巳。”

原就是,郎君和女郎們,有情之人可以公開約會的日子。

謝寶珠也許久沒有離開過謝家村了,聞言意動,只坐了一天,身體又疲乏,有些走不動,不免猶豫。

李衛風知她所想,道:“你騎我的馬。”

謝寶珠抬頭看了眼那馬。

她一輩子都沒騎過馬。這麼高,怎麼上去?

才想著,身體便騰雲駕霧一般,李衛風輕而易舉把她抱舉起來,放到了馬上。

登徒子還說:“你可真輕,唉。”

謝寶珠扶住了馬鞍,瞥了他一眼。

李衛風道:“你坐好,我帶你去江邊看風景。”

他挽起韁繩,給她牽馬。

舉辦經筵之地就在曲江江畔,是一處勝景。前朝皇族風雅,每年上巳都在這裡舉辦春宴。李固收拾收拾,拿來舉辦經筵,也正好。

李衛風一掃今日昏昏欲睡的狀態,給謝寶珠牽著馬,心情極好。

他時不時便轉頭看她,卻發現她與平時不同,神情有些緊繃,再看她坐在馬上的姿勢,立刻恍然大悟:“老虎,原來你不會騎馬?”

“我倒是從小就想騎馬試試。”謝寶珠道,“只我母親是絕不肯。”

李衛風知道她母親已經役於兵禍,便道:“她定是擔心你。”

謝寶珠嘆道:“我想多走兩步路她都不肯的。在家裡的時候,我去她的上房請安,都必得著人抬著去。否則僕婢們便要受罰。你不知道,她實是我的剋星。”

李衛風道:“她待你寶貝似的,含著都怕化吧。”

謝寶珠看向江面遠方,沉默許久,道:“她是世上最愛我的人。”

李衛風道:“你爹可也愛你。當年我要帶你走,他敢衝上來撓我,很不怕死。”

這一句“很不怕死”實在是對壽王極大的褒讚。因壽王其實就和他的兄長逍遙侯一般,是個極其怕死之人。

他曾是親王,身份與謝家村一般村民不同。普通的謝氏族人還時不時出村進城,壽王雖曾嘴上說著羨慕逍遙侯府供奉,恨不得過去一起住,但實際上自從被圈禁在謝家村,他就十分乖覺,再沒出過村子的範圍。

算起來已經六七年之久,這怕死也真是怕出了境界了。

“是。”謝寶珠道,“所以我不想離開他。你若見過他從前的模樣,便知道他現在這樣子……我這身體也不知道能活到多少歲,肯定是比旁的人短壽的,就這麼些年,我更想在他身邊照顧他。”

“別胡說啊。什麼不知道能活到多少歲。”李衛風道,“你看你現在臉色多紅潤。當年剛認識你的時候,你成天帶個斗笠遮著太陽,一張臉慘白慘白的。你就是活動得少,太陽曬得少。以後多帶你出來走走,你定長壽。”

大好的春光打在這男人的背上。

三十許的男人,位高權重,在帝都可以橫著走。給她挽著韁繩回頭看她的時候,眼睛歡喜明亮,恍如少年。

謝寶珠一顆冷漠平淡,不知情為何物的心,微微泛起波瀾。

她望向江面波光粼粼,江畔遊人如織,女郎們穿著鮮豔的衣裙,年輕郎君舞劍吟詩,吸引她們的注意力。

許久,她收回視線,道:“李子義,你是個好人。”

李衛風嗤笑,道:“你要說我是好人,雲京不知道多少人會笑。”

謝寶珠修正了自己的用詞:“你對我,是個好人。”

李衛風嘆氣:“你要非這麼說,就是吧。”

他的樣子令謝寶珠微微一笑。她道:“我若身體好些,也不介意和你春風一度。”

謝寶珠曾是皇家貴女,她的男女觀、婚姻觀原就與普通女子是不同的。

“咳咳咳咳!”李衛風讓口水嗆到,道,“別瞎說。”

謝寶珠道:“只我身體這樣子,不敢亂來,更怕有了孩子會催命。”

李衛風道:“我知道,你說這麼多,就是不想嫁給我。我都知道,老虎,你不用說啦。”

“這樣就挺好。”他說,“我挺快活。”

謝寶珠便不再說,任這河西的漢子給她牽著馬,給她指遠處的水波粼粼。

李子義不是不好,只讓她嫁,總還是欠缺點什麼。

因著舉辦經筵,皇帝開恩,三月初四多休沐一日,百官皆在家休息放鬆。

皇帝把自己和公主關在房裡,一夜又一日,終於在這日傍晚才離開匯春原回了京城,出現在莫相的宅邸中。

“老師,我要娶妻。”皇帝說。

莫相失笑:“人家終於答應了?”

這天下名儒道:“陛下別急,待舉試之後,我來為她張目造勢。”

又道:“棉花的事,倒可以拿出來先說。”

皇帝道:“正是,她的好,該讓天下人都看到。”

帝師莞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