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賈瑞問自己準備的如何了，黃元德忙說道：“回公子的話，這麼利好的訊息一傳開我就使人籌集銀子了……”
賈瑞擺擺手道：“我不是問銀子。黃老闆富可敵國，還能差銀子麼？”
黃元德馬上又道：“哦，明白了，鹽窩我也已經看好兩處了，一處是豐利的，一處是劉家莊的。”
賈瑞略點點頭道：“這兩處我也都看了，一南一北，交通便利，出鹽也多，黃老闆果然獨具慧眼。不過我要問的也不是這個。”
“那……恕小人魯鈍，還請公子明示。”黃元德不知賈瑞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了。
賈瑞臉色轉陰，冷笑道：“我是問你，你和其他幾家鹽商可是都訂好了，誰家要哪一處鹽窩，唱價幾何？”
黃元德心頭一震，強作鎮靜笑道：“公子說笑了，誰不想要一處好的鹽窩？既然是唱賣，自然價高者得，這怎麼還有得商量……”
賈瑞也不搭理他，而是將話鋒一轉問道：“去年皇上從晉商的票號手裡借了一千萬兩銀子的事你可知道麼？”
黃元德點頭道：“略知一二。”
賈瑞冷笑道：“你知道還敢再和他們虛與委蛇？他們作死，你也跟著作麼？”
“這……”黃元德聽了這話瞬間就傻了，額頭上滲出一層冷汗。
賈瑞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這次改革鹽課的目的是皇上要清理晉商？晉商犯了什麼錯？是皇上要殺雞取卵了？
許多念頭電光火石般跳了出來，黃元德怎麼知道這完全是賈瑞在胡說八道……
“哼！好糊塗東西！”賈瑞喝道：“不是我當你是朋友，就該眼看著你去跟他們陪葬！”
黃元德嚇得一哆嗦，再也坐不住，身子從椅子上出溜下來順勢跪倒在地：“大人，小人依法經營並不敢有何異心，天地可鑑，還請大人指條明路！”
說罷就磕頭。
賈瑞卻站起身背著手走到一旁並不受他的頭，而是看看屋外無人才說道：
“我說了這些話已是大罪，你要將我也牽連進去麼？”
黃元德不住哀求，賈瑞才長嘆一聲勉強道：
“罷了！誰讓我是個好人呢！起來說話吧，唉，都是朋友，黃老闆你這不是折我的壽嗎……”
將黃元德攙了起來，說什麼也不敢再坐了。
賈瑞壓低聲音說道：“黃老闆，你說皇上這次力排眾議要唱賣鹽窩，他為的是什麼？”
黃元德小心翼翼道：“天子聖意，小人怎敢王子揣摩……”
“為了懲治那些鹽道上的蛀蟲碩鼠，為了讓你們得些實惠，還為了百姓們吃鹽能便宜些。
但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麼，還不是為了銀子！”
賈瑞故意放低聲音。
“你想想，國庫裡才有幾百萬存銀，一個小小的晉商卻能在數天內籌集千萬兩的鉅款！
這錢要是交給別有用心的人，能做多少驚天大事？換做你是皇上，你怕不怕？”
黃元德一聽賈瑞拿自己比做皇上又是一哆嗦，連稱不敢。
“所以，皇上這次在揚州唱賣鹽窩，就是為了削弱晉商的勢力！你可倒好，不說為了朝廷出力，反而想幫著他們省錢？你腦子裡是不是都是翔啊？”
賈瑞說著在黃元德汗津津的腦門上敲了敲，指關節馬上沾上了汗水。
“是是，是小人糊塗！小人糊塗！多虧了公子提醒，不然險些釀成大禍！公子此次救命大恩小人永世難報……”
賈瑞有些厭惡的掏出絹子擦了擦又丟給黃元德繼續說道：
“嗨，不是說了嗎，我這人就是心太軟，按著皇上的意思，這回若是唱賣鹽窩還不能收拾疼了你們，乾脆就掏刀子挨個放血了！
你說你對我這麼夠朋友，我怎麼能見死不救？
可我救了你，回去總也得跟皇上交差不是？所以啊，你也得幫我一把！”
黃元德一面擦汗一面說道：“請公子吩咐，小人敢不用命？”
“簡單！唱賣的時候幫我把價格給抬起來！這些鹽窩加在一起，最少給我拍出這個價來……”
賈瑞說著伸出兩根手指晃了晃。
“這……”黃元德臉上漏出為難的神色。
“這什麼這？銀子重要還是命重要？人世間最可悲的是什麼？銀子還有，人沒了！
你說說你留著那麼多銀子有什麼用？啊？就想著自己糟蹋？
衣食住行，哪一樣你們不比宮裡頭還講排場？一個雞蛋二兩銀子？上百條魚取鬚子做一盤菜？
你咋不上天呢？咋不去和太陽肩並肩呢？
皇上吃飯不過也是兩葷兩素四菜一湯，你們忒扎眼了知道不？
你們這是在作死的道路上越走越遠啊！”
“是，是我回去就帶著全家老小吃糠咽菜……”
“說你糊塗吧，你還不愛聽！你這會子就是吃翔也晚了！
現在你裝窮你是裝給誰看呢？你當世人都是傻子？
你得先裝作傾盡全部財力買了鹽窩，然後再吃糠咽菜，這樣皇上心裡頭才能舒服，明白？”
“是，是，小人糊塗……”
“不但是你，你還得幫著我真正把那群晉商的錢袋子給掏空了！
這樣一來你不但無過，反而是大功一件！
到時候把他們擠出這一畝三分地，我再在跟我姐姐說說，讓她在皇上跟前吹吹枕頭風，往後揚州府、乃至整個兩淮的鹽是誰說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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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明白！”
“你呀，也是生意人，應該懂得，有時候賠錢的生意也是要做的！
黃老闆，不要只看眼前的利益嗎！做人，目光要長遠！”
賈瑞一面說教黃元德一面唯唯稱是。
可他心裡卻是有些鄙夷：你個乳臭未乾的黃口小兒能說出這些話來？
不用問，這肯定是朝堂上的那些老謀深算的傢伙給皇上出的主意，這小子不過只是拾人涕唾罷了。
可又能如何呢？小小年紀就當欽差，足見皇上對這小子是如何信賴有加。
不然他也沒有膽子一次次的明著跟自己索要賄賂啊！
可自己偏一點辦法也沒有，別說是拾人涕唾了，就是一泡翔他也得接著啊。
這狗仗人勢的小無賴……
“多謝公子指點迷津……”
黃元德聽完了賈瑞的訓斥又跪下磕了三個響頭告辭去了。
看著渾身被汗水溼透的黃元德扶著牆走了出去賈瑞也是長出一口氣：這次好像玩兒的有點大了……
不過自己接到的聖旨就是全權負責揚州府鹽窩唱賣，我多賣點銀子應該不是什麼罪過吧？
至於我用什麼手段，應該不那麼重要吧？
想想永康帝那小氣吧啦又貪財的模樣，賈瑞心裡又踏實了不少。
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