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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4、紅樓賈母43

賈赦昨兒早早回來, 他想著早一刻到正房、趁著眾人尚未來請安的時候道歉。他算計的好好的,跪一會兒, 等母親看自己兒子、還有二房夫妻帶著倆孩子都過來請安,十之八九會給自己一個面子, 也就可以站起來了。可他才到院門口,就看見賈政帶著倆小的在蹲馬步,他立馬尥了。

老二把親孃惹惱了, 這時候過去道歉, 明顯是替老二成為母親撒氣的物件啊。

賈赦悶悶地去看妻子,見張氏已經不再像前幾日那麼啼哭了, 就與張氏說起賈老二帶倆小的正在正院的廊下挨罰。

張氏立即就說:“夫君, 瑚兒他,他……”眼睛裡就湧上了霧氣。

羅嬤嬤趁著丫鬟給賈赦上茶,側著身子給張氏拉蓋腳的夾被,對著張氏搖頭,做了一個不許哭的口型, 張氏也乖覺, 立即收了淚眼, 看著賈赦等他說話。

羅嬤嬤站去一邊, 對張氏這眼淚收放自如的本領,她也是佩服極了。

賈赦看張氏水潤的眼眸而不是又流淚啼哭, 心下一鬆,散懶地歪去張氏對面的長榻上,關心地問:“腳還疼嗎?”

張氏咬唇, 輕輕地點點頭,“還疼,我能忍著的。”

這樣的張氏越發讓賈赦憐惜了,“過些天能下地走路就好了。羅嬤嬤,每日可有煎藥給大奶奶泡腳?”

羅嬤嬤趕緊欠身回道:“大爺放心,每日都按著大爺給的方子煎藥,給大奶奶泡兩次的。”

賈赦那藥方可不是一般治療跌打損傷的方子,拿去外面那是價值千金的。張氏的腳裹得早、裹得狠了,是先要把變形的腳趾掰回來,每天用活血化瘀的藥湯浸泡,然後再用木板別住的。

賈赦在長榻的靠背頂端,使勁一拍,嘴裡大聲地咒罵,“哼,也不知道哪個缺了八輩子德的,弄出了裹腳這害死人的勾當來,本大爺咒他生生世世、出生就裹腳,裹一輩子,裹到死。”

張氏噗哧一聲,開心地笑了,這樣的夫君才是原來那肆無忌憚、百無禁忌的賈赦呢。

屋子裡站著的丫鬟,還有羅嬤嬤都跟著張氏笑了起來。

賈赦和張氏說笑了一會兒,他看張氏的情緒很好,就吩咐人去把孩子抱過來看看。

璉二睡的很香甜,絲毫不知道自己已經轉到父親的懷裡了。賈赦抱著眉眼逐漸長開的粉糰子,輕聲對張氏說:“這小子越長越俊俏了。太子妃還讓太子帶話,讓你得空了帶他進宮呢。她要看看小女婿的。”

張氏笑著應了,自家兒子長的這麼俊俏,抱去哪裡也不懼的。

“夫君,璉兒的婚事您定的真好。妾身以前見過太子妃,也是極漂亮的女子,不知道小郡主是像不像她?”

“五五分吧。太子說小郡主有一半像他,那就有一半吧。”賈赦認為這話太勉強了,小郡主最多有三分像太子。

賈赦這麼說,張氏就知道小郡主像誰了。

“那小郡主長得一定是很漂亮了。”太子長得就很俊。

賈赦點頭,“以後與這小子站一起,怕是會羞得別人不敢露出臉了。”

所有人都輕輕地笑了起來,自家大爺永遠是這麼自信滿滿、看不起別人的樣子。

張氏笑過,順口感慨了一句,“璉兒這做弟弟的都有了媳婦了,不知道瑚兒將來會定個什麼樣的呢。”

賈赦一愣,看看張氏,見她就是一幅順口說說的模樣,也笑笑彷彿就是順口說閒話了,“那得看他祖父的意思了。噢,對了,上回敬大哥問我,珍兒那件事,你有沒有和你孃家大嫂說?”

“說了。我嫂子說,文官家的姑娘基本都是裹腳的,而且未必會像我這樣願意放腳。到時候怕會與武勳人家往來的時候有隔閡。”

賈赦點頭,他本不贊成寧國府轉文。文武殊途,內眷往來上,張氏也是吃過苦頭的。要不是榮國府沒什麼人敢招惹,張太傅在朝中也有份量,張氏那幾年肯定會過的艱難。況且賈珍看起來身子骨不錯,好好地習練武技,等他有了兒子以後,丟去西邊練個五年八年的,回來起碼得個三品的實職將軍,比賈敬這樣不上不下的強多了。

“那我等他從江南回來了,再問問他的意思了。”

到了吃飯的時候,賈赦問起長子,羅嬤嬤上前說:“瑚哥兒和珠哥兒倆,這幾日都是在太太屋裡吃的。”

賈赦就知道兒子現在正是仰慕母親的時候,忍下心裡的不快和羞愧,不再提賈瑚。夫妻倆用過晚膳,賈赦回去書房安歇。

第二日,一家三口用了早膳後,賈赦問賈瑚,“聽說你昨兒傍晚在你祖母的院子裡蹲馬步,是為什麼事兒挨罰啊?怎麼還有你二叔和珠哥兒呢?”

賈瑚眨著眼睛,奇怪地看父親一樣,“父親,不是挨罰。祖母說我們可以一邊蹲馬步一邊背書的。二叔是後來給祖母請安,母親讓二叔查問我們功課的。”

“你二叔最近天天和你們一起蹲馬步嗎?”賈赦極力壓抑自己要激動起來的心情

“沒有。不過祖母說了,二叔以後要天天過去考核我們背書的。估計那時候就要天天陪我和珠兒蹲馬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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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瑚不認為蹲馬步是什麼不好的事情,他是常和父祖面對面地一蹲就是一支香兩支香的,因為珠兒,昨兒還少蹲了好一會兒呢。

“父親,母親,昨晚祖母留我和珠兒在暖閣睡的。我和珠兒央求了祖母好幾次。祖母的暖閣真好,我睡得可香了。今早起來的時候,祖母說了要是我和珠兒好好練功,課業也好好完成,下個休沐日就容我和珠兒再到暖閣睡一晚。”

賈瑚說的興高采烈,滿臉都是再去祖母的暖閣睡覺的期望。

賈赦和張氏夫妻倆互相看看,倆人的眼裡都是遮掩不住的驚詫,兒子以到祖母的暖閣住一晚為榮,那他們這些年都在做了什麼了?

“瑚兒,你和珠兒在暖閣裡睡,會不會影響到你祖母休息?”

“不會啊,祖母打坐,看著我們睡了以後才離開的。”

賈瑚的興奮展露無遺。

賈赦和張氏都覺得要好好消化消化兒子帶來的刺激了。

“瑚兒,你的功課做完了嗎?”賈赦略略嚴肅了些。

“做完了,昨晚就做完了,二叔給我們檢查的。”

羅嬤嬤看看主子的神色,上前說:“大爺、大奶奶,老奴帶大少爺去看看小少爺吧。”

賈赦點頭,“去吧。”

羅嬤嬤比張氏原來的奶孃醒事太多了,快趕上母親屋子裡原來那賴強家的了。

賈赦把所有人都攆了出去,把張氏抱回炕上,又給她在後背塞了一個靠枕。啞著嗓子安撫妻子,“別想那麼多了,瑚兒已經八歲了。”

張氏黯然垂目,夫妻倆這一瞬間的感覺都是一樣的,孩子到祖母那裡睡一夜就高興成這樣,自己夫妻倆……

張氏抓住賈赦的袖子,“夫君,你說瑚兒以後會不會不與我們親近了?”

賈赦費力地吞嚥一下,要自己怎麼說呢,自己這二十多年一直與母親有一種無形的隔膜,娶妻後越發不想與母親見面……

“懿貞,你說昭兒與你大嫂關係如何?他們母子親近嗎?”

賈赦盯著張氏的眼睛問。

“昭兒自然與我大嫂很親近的。”張氏毫不猶豫地回答。

“昭兒也是在岳母身邊長大的。”

張氏沉默了。

賈赦靠著張氏的腿,在大炕上坐下來,順手扯過夾被給張氏蓋腳。

“懿貞,我和你說過祖母和母親是怎麼相處的嗎?”

張氏搖頭。

賈赦的神情陷入遙遠的回憶裡。

“從我記事,我母親就是永遠的、整齊到隨時可以出門的裝束。祖母帶著我用膳,母親就站在一邊佈菜……你知道嗎,母親懷著妹妹快要生的時候,仍是這樣的。”

“恩侯。”張氏怯生生地輕叫賈赦的字。

“懿貞,與祖母的做法比起來,母親實在是沒有苛刻你的。你明白嗎?”

“夫君,我,我從來沒說過母親苛刻我了。我就是,就是站的腳疼”

賈赦覺得張氏的話,如同一巴掌響亮地拍在他臉上了。原來張氏也知道母親沒有苛待她、搓揉她,她那些眼淚……

賈赦覺得色令智昏用在自己身上太合適了。

自己該把話和張氏說透。

“懿貞,那年我不該把瑚兒從母親那裡抱回來,我是捨不得看你哭。就想著我祖母曾說母親為了要管家權,把我交給祖母。去年,父親和我說,母親在我沒出生以前就已經管家很久了。你進門以後沒講管家權交給你,是因為老二沒成親,妹妹還小。你理解嗎?”

張氏點頭。大嫂已經和自己說過了,婆母讓自己在能走動了,就接手管家的事情。

“懿貞,你大嫂也是為了管家權,把昭兒交給岳母的嗎?”

張氏羞紅了臉,母親把大侄兒抱過去了,並沒有將管家權交給大嫂,賈赦這麼問她,她只能紅著臉搖頭。

“所以,懿貞,這些年,是我錯怪了母親。”

張氏看賈赦的臉色太難堪,她心裡明白,賈赦嘴裡說自己做錯了,實際上何嘗不是在說她給了他錯誤的暗示呢。她越想越怕,顫抖著伸手,抓住賈赦的手指,十指纏繞給了她力量。

“夫君,夫君,你別,別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