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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解脫

那天之後,孩子們不歡而散,他們都惶恐不安,覺得蘭斯是一個威脅的人,這導致德拉科無論如何要求他們來家裡做客,都沒有人再答應了。

德拉科心裡本來就生氣,就等著盧修斯回來跟他好好地訴苦,希望父親能夠為他主持公道……沒想到,當盧修斯得知了今天下午關於書房的事情之後,非但沒有生氣,而且還特別高興。

盧修斯沒有告訴德拉科為什麼自己這麼高興,他只是囑託德拉科,不許跟蘭斯生氣,要陪著他。

“這麼小的孩子,這麼大的魔力暴動,還有這種狠厲的性子……”當德拉科生氣地離開父母的書房時,他隱約地聽到盧修斯按壓興奮地對納西莎說,“這孩子……黑魔法……”

他沒聽個真切,只是感覺父親的確十分開心――盧修斯本來就對蘭斯不錯,那天之後,男人對他更好了!

德拉科不開心,他總覺得現在蘭斯才是馬爾福家的兒子。他有點嫉妒,更重要的是……他也有點害怕這個不明來路的少年。蘭斯好像是一顆定時炸/彈,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爆掉。

在魔法中,德拉科的書房很快就被修好了。為了少跟蘭斯接觸,德拉科對盧修斯抗議蘭斯總是在他學習的時候過來。結果聽到蘭斯也想要用書房,盧修斯立刻把蘭斯臥室隔壁的房間清了出來,為他定製成了書房。

德拉科越看他越不順眼。

盧修斯白天都不在家,納西莎也經常出去和其他家族的貴婦見面,白天的時候,若大的別墅裡就只有蘭斯和德拉科兩人。德拉科不想見到蘭斯,他原來認為蘭斯是怪胎,現在覺得他是個怪物――高爾說他只是想和蘭斯開個玩笑,蘭斯就要殺了他。多可怕啊!

於是,德拉科不去勉強自己找蘭斯玩了,他安安穩穩地坐在自己書房裡,決定學習點東西,以此逃避蘭斯。一開啟書本,沒有想到,他從來不曾寫過的空白處,都多了行雲流水的字跡。原來自己覺得難的題目,也通通被解了出來。更讓他沒有想到的是,從頭到尾看了新添的答案之後,原本的難題竟然也沒有那麼難懂了。

這――這些都是那家夥寫的?德拉科瞪起眼睛,這種一看就練過的字跡,還有這些答案……一看就是專業學習過的,而且對各科目都有瞭解。怎麼可能,難道那家夥也是某個家族裡的?

就在這時,德拉科身後的門被輕輕的敲響了,德拉科一個機靈,猛地合上了書,彷彿做了什麼虧心事一樣,扭過頭兇巴巴地說,“誰?!”

門緩緩開啟,露出了蘭斯的小臉。他的臉色一如既往的蒼白,可是那雙綠眸卻如同潭水般深邃。原本德拉科有時候心情不好也會吼他,現在只覺得後背冒涼氣,就怕蘭斯又犯瘋發飆。

“你你你,有什麼事!”到嘴邊的斥責都變得底氣不足。

“你不來找我了。”蘭斯說。

算起來,這是來了馬爾福莊園之後,蘭斯對德拉科說的第四句話。少年的聲音冰冰涼涼的,像是雨後的露水。

因為你很奇怪,你傷害了我的朋友,我爸爸還那麼喜歡你,我討厭馬爾福莊園裡有外人……無數抱怨的話都在嗓間盤旋,德拉科卻通通不敢說出來。

蘭斯掐著高爾的脖子,雙眼泛紅的狠意模樣仍然在他的腦海中盤旋。

“……我要學習。”德拉科嘟囔道,“我之前一直都在陪你,功課落下來很多。”

這是一個很好的理由。

蘭斯垂下眼睫,然後又抬起頭。

“你怕我。”他說,“你厭惡我。”

他一句話便戳中重心,德拉科的後背都涼了。

“我沒有,我幹嘛要怕你!”德拉科強撐著說,“我就是因為你毀了我的書房有點生氣而已,你能不能不要總想這樣稀奇古怪的事情?!”

蘭斯又不說話了。他單薄的身軀倚著門,他的嘴唇微張。

“你是我遇到的一個同齡朋友。”蘭斯說,“我以前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經驗,所以不想讓你反感。”

“我一點都不反感。”德拉科急著讓他離開,就敷衍道,“放心吧,去吧,我要學習了。”

沒想到,蘭斯抬起了眼睛,綠色的眼眸沉沉地看向德拉科。

“這是真話嗎?”他問。

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蘭斯的神情不像是個孩子,他並不咄咄逼人,卻有一種恐怖的平靜。

“我……”德拉科對上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心頭一顫,便弱弱地說,“……我就是有點害怕,你差點殺了我的朋友。……你總不能讓我一點感覺都沒有吧!”

德拉科以為蘭斯會生氣,可是恰恰相反,他的話讓蘭斯的臉上有了點血色,少年點了點頭。

“這就夠了。”他說,“只要別騙我就好,德拉科。”

門關上了。

德拉科不顧形象的靠在椅子上,這才發現自己的後背全是汗水,現在已經變得有點冰涼。

朋友,誰是他的朋友啊!德拉科又害怕又生氣,都怪蘭斯,他現在在自己的家裡都要提心吊膽,還要想辦法找藉口躲著他,自己擔驚受怕,爸爸還向著他……憑什麼,憑什麼啊!

德拉科心裡煩躁,看到書上的字跡更煩,乾脆將有字跡的頁數全部扯下來撕了,撕得粉碎。

晚上,盧修斯的車剛進莊園大門柵欄,就看到自己的兒子站在門口,身上是睡衣,腳上還穿著拖鞋,頭髮也亂糟糟的。盧修斯停下車,皺起了眉毛。

“德拉科,你是怎麼回事,衣衫不整,成何體統!”

德拉科開啟副駕駛座的門,他屁股都沒坐穩,就抱怨起來,“爸爸,那家夥到底什麼時候走啊!”

“他會住到他想離開的時候。怎麼了?”盧修斯皺著眉毛道,“你們吵架了?那你也讓著點他。”

“憑什麼!”德拉科爆發了,他大喊道,“憑什麼要我讓著他,憑什麼我要陪著他玩,憑什麼啊!”

盧修斯也是一愣,以前德拉科也會鬧脾氣,但從來不敢這樣和他正面大喊。這還是德拉科第一次如此強烈反對什麼事情。

“你為什麼不喜歡他?”

“你能喜歡他?!”德拉科高聲道,“我的意思是出自內心的那種――誰會喜歡他啊,那家夥天天不說話,眼神陰森,油鹽不進,還差點殺了人,你會喜歡他,你能嗎!”

“德拉科?馬爾福!”盧修斯斥責道,“管好你自己的態度!”

此刻他們的車停在莊園中的馬路上,幸好馬爾福莊園地方大,德拉科扯著嗓子喊,也沒有人能夠聽見。

盧修斯一罵,德拉科立刻閉上了嘴,他睜著灰色的大眼睛看著自己的爸爸,也不說話了,只是眼淚大顆大顆地從眼角了流下,滾落臉龐,可憐的不得了。

盧修斯又開始頭疼,他雖然總是嘴上對德拉科嚴厲,但其實平時也很慣著他,要什麼給什麼,德拉科一哭,他心頭再有氣也軟了。再轉念一想,自己兒子被自己慣成什麼樣子,他自己清楚。德拉科從小到大都活著順心,別人都繞著他轉,現在忽然來了個蘭斯,讓他照顧,肯定心裡有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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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他對德拉科口頭一直都很嚴格,對蘭斯卻很好,德拉科心裡有落差也是正常的。

盧修斯嘆了口氣,伸手去擦德拉科的眼淚。

“都六歲了,怎麼能哭鼻子呢?”男人的聲音也緩和柔軟了很多,結果德拉科哭得更厲害了。

“你讓我――跟一個殺人犯一起玩――還讓我照顧他,我怎麼照顧啊,”德拉科委屈巴巴地哭著,說話都不連貫了,“要是萬一我惹他不順心了,他掐我脖子怎麼辦啊,那我不就死了嗎――”

盧修斯都被弄笑了。

“他不會殺你,他又不是神經病。”

“怎麼不是神經病啊,他都差點殺了高爾。”德拉科哭哭啼啼。

盧修斯有點無奈,其實關於那件事,他一點都不該跟德拉科講。可是不說點什麼,這孩子還害怕。

“因為蘭斯之前遭遇了一場……事故。”盧修斯措辭著,他緩慢地說道,“是那種很嚴重的、能夠造成心理陰影的事故。而高爾他爸爸,也就是我的同事……似乎被指責跟這場事故有關。至少蘭斯是這樣認為的。但是沒有證據,所以也無法給高爾的父親判罪……我猜那孩子心裡有怒,所以碰到了高爾,就忍不住爆發了。”

德拉科聽得都忘記哭了,他眨著大眼睛,一臉不相信。

“什麼樣的事故,非要讓他想殺人?”

“死人的事故。”盧修斯說。德拉科還想問,男人的手已經撫上的他的頭,“老規矩,外面的事情不帶到家裡來。你知道就行,不要再追問了,也不許去問蘭斯――除非你想他掐你脖子。”

德拉科抖了一下。

“我不問,他就不掐?”他試探地說。

“我說了,他不是個瘋子。”盧修斯哭笑不得,“他的養父是我的老同學,霍格沃茨的教授。他的成長比我管你的還要嚴苛,所以你放心。”

“……哦。”德拉科這才抽著鼻子,慢慢的平靜了下來。

“所以你要多關心他,明白了嗎?”盧修斯循循善誘道。

沒想到,聽到盧修斯這樣說,德拉科卻噗嗤地笑了出來。

“爸爸,你不要這樣,從小你就告訴我沒有真朋友,我和那些人玩是因為我們之間有利益關係。”德拉科的眼淚還掛在臉蛋上,就已經笑了起來,“你現在跟我講這套善心善意都已經晚了。他再悲慘管我什麼事情啊。”停頓了一下,德拉科愣了,“等等,你對他這麼好,就是要利用他?”

盧修斯倒是忘了自己的兒子也是個馬爾福,他點了點頭。德拉科一下就皺起了眉毛。

“你就不能直接告訴我嗎!”他抗議道,“你忽然對他那麼好,我都要差點以為他是你的私生子了!說什麼讓我交朋友,直接說有利益關係不就好了嘛!”

盧修斯這才發現自己的失策,他伸手揉了揉德拉科的頭。

“你說得對,是我的失誤,把你當成了小孩子。”盧修斯輕輕地說,“記住了,德拉科,我是不會對其他人好的。這世界上最重要的不是我或者你,而是馬爾福家族。我不會做背叛家族的事情,我所做的一切,也都是為了我們家族好。你懂了嗎?”

德拉科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從那天知道蘭斯不會掐他脖子之後,德拉科雖然心裡還有些畏懼,但總算不會那麼害怕蘭斯了。

當然,就跟他和盧修斯說的一樣,蘭斯的背景有多慘,跟他又有什麼關係呢?德拉科依舊不喜歡蘭斯,可能馬爾福家族的人天生對自己家財富和東西有一種保護感,他一想起來家裡有外人在就不舒服。

德拉科跟蘭斯保持距離,他一個星期會去找他玩兩次,平時為了逃避,就假裝認真學習――結果一個月下來,馬爾福的功課大大進步。

至於蘭斯,他的性格和習慣隨斯內普,有書房在,蘭斯每天安靜的讀書學習,自己也過得很好。只是馬爾福莊園不管如何豪華奢侈終究不是他的家。

可是他的家,又在哪兒呢?

蘭斯逐漸像是過去一樣生活,那不代表曾經的事情已經淡忘,與之相反,他每天都仍然處於同樣的疼痛當中,只不過,他現在已經逐漸的習慣了那痛楚。

德拉科學習是為了逃避蘭斯,而蘭斯讀書,也是在逃避,他在逃避那痛楚。

他不知道是死人給他帶來的痛苦強烈,還是活人給他帶來的痛苦更強。他的書櫃中擺放著魔藥藥水配製方法的厚重書本,每次看到這本書,他就會十分難過。

蘭斯需要事情轉移注意力,德拉科是很好的選擇。他知道男孩是畏懼他的。當時在書房中,德拉科注視著他的目光中的神情讓他難以忘記,他知道他害怕自己。可是沒關係吧,如果再好好地相處一段時間的話,德拉科會看到真正的他吧?

可是真正的他又是什麼樣子呢?蘭斯自己也不知道。

一天夜裡,蘭斯又從夢中驚醒。他倚靠在床頭,看著窗外的月光愣神。

他想起了達西和阿婭,這兩個已經去世的人。又有那麼一瞬間,好像兩個人都沒有死,似乎正坐在床尾,靜靜地朝著他笑著。

蘭斯猛地掀開被子,彷彿壓得他喘不過來氣。他的身體陷在柔軟的被裡,月光靜靜地照在他灰色的絲綢睡衣上。

他赤腳下床,本來想去衛生間,結果走出月光的範圍,只覺得黑暗無窮無盡的壓來,一個人待在這裡變得如此的難捱。他推開大門,夜已經很深了,走廊的燭火都已經被熄滅,寂靜的月光照進走廊盡頭的長窗,灑向走廊的牆壁與地毯。

他漫無目的的走著,寂靜的孤獨伴隨著這個六歲的孩子,他走下樓梯,前方的一側門虛掩著,有燈光從裡面露了出來。

彷彿被那溫暖的光芒所吸引,蘭斯緩緩地走了過去。

門縫內,壁爐裡的火焰溫暖地跳動著,盧修斯?馬爾福坐在背對著大門的沙發上,德拉科躺在納西莎的腿上,看著自己的媽媽在自己的上空織毛衣。

即使外界再相傳的勢利利益在上的家族,關上門後,卻仍然是個有人情味的三口之家。

屋裡三人一直相處和睦,直到他們對於蘭斯的問題而爭執起來。

“……我討厭他,爸爸!他是個怪物!”

“他的確算是個怪物。”盧修斯淡淡地說,“……那樣的巨大創傷,大人都會有後遺症,何況是個孩子呢?那孩子能忍受那麼巨大的痛苦,的確不是普通人……”

“既然如此,他為什麼不乾脆死在那裡呢?這樣他就不用遭這麼多罪了,也可以解放我――”

蘭斯彷彿被光芒灼燒,他向後踉蹌了兩步,綠眸湧上一層水霧,門內的聲音也變得模糊不清。他的手指顫抖著扶住牆,大腦一片混亂,無數的想法充斥在一起。

是啊,為什麼他沒有死呢?他想著達西,想著阿婭。如果沒有他的話,這兩個人會不會還活著?或許達西就能陪著自己的兒子度過生日,艾麗西婭能夠在法國鄉下的破舊小木屋裡繼續生活。

如果沒有他的話,他們或許都不必慘死。沒有他的話,德拉科也不會有這麼大的煩惱。

是啊,德拉科說得對,如果他死了,他就不用再每日背負著痛苦睜開眼睛,他就不用每次想到斯內普就難過,不必活得如此艱辛,如此艱難……

最關心他的兩個人為他而死,他最在乎的那個人欺騙了他,他也傷透了那個人的心,他新交的朋友也厭惡他……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因他而起,他讓所有人都死而殘忍,活著痛苦。

他又有什麼活著的意義呢?

不知不覺中,蘭斯走到了廚房的門口。

他赤著腳,踩在了冰涼的地磚上。他緩緩地向著料理臺走去,無數長長短短的銀刀,都在月光下閃爍著冰冷的光芒。

蘭斯拔出其中一把刀,他垂下眼睫,打量著這把刀鋒利的刀刃。

十分鐘後,因為德拉科非要吵著要喝一碗熱牛奶,納西莎來到了廚房裡。女人打著哈氣,點了點魔杖,廚房的燈便亮了起來。

納西莎抬腳向著廚房裡走去,女人低下頭,隨即發出一聲凌厲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