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加利福尼亞州的洛杉磯好來塢,到堪薩斯州的斯莫威爾小鎮，關於瑞亞·諾倫的新聞訊息總是會傳播得更快一些。
這個名字就像是有磁力一般牢牢地吸引著大眾的視線，自然也就成為話題中的最佳談資,獲得更廣泛的討論度。
在瑞亞自主放棄競獎的宣告發表之前，《佩吉·卡特》劇組申報奧斯卡的名單中唯獨沒有瑞亞·諾倫這件事就不脛而走,席捲了每一個好來塢的經紀團隊。
內部人士的爆料很快就從小道消息變成了刊登的新聞。
外界都深感不可思議,業內更是陷入巨大的震驚。哪怕是忙碌的假期檔宣傳和年末頒獎季也沒有影響人們討論的積極性。
“這是真的嗎？”
“《佩吉·卡特》瘋了嗎？他們為什麼要放棄最沒有懸念的獎項！”
“是不是真我製片和福克斯電影公司鬧掰了？聽說福克斯在電影的試映會上就不太滿意，難道他們想換掉瑞亞……”
“如果真的是製片公司之間的矛盾問題，那也會是瑞亞·諾倫踹掉福克斯,看看版權表上的名字,到底是誰在做主！再看看這瘋狂的電影票房,福克斯絕對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做傻事！”
“除非是瑞亞的決定！”
這只可能是瑞亞·諾倫自己的想法。
可她到底在想什麼！
所有人幾乎已經預設的獎項歸屬突然變成了最大的懸念謎題，這個答桉足以讓每一個人好奇，無論是愛戴者還是憎惡者。
連今年繼任的奧斯卡學院新主席弗蘭克·皮爾森都忍不住打電話給她，再一次地詢問：“你真的不打算參加嗎,瑞亞？”
“我的助理已經和主辦方反覆確認過，這是真的,弗蘭克,我考慮得很清楚了。”瑞亞這麼回答。
弗蘭克·皮爾森向她問出那個所有人都想要問的問題：“但是，為什麼？”
“我以為你會明白我的想法，弗蘭克。”瑞亞語氣平澹，她用了一個更溫和的說法，“全世界每年都在上映無數部電影，也不是所有作品都能參加奧斯卡的評選,少了我也不影響什麼。”
“拜託瑞亞，你還要在我面前謙虛嗎，還是你想聽我這個沾光的老家夥讚美一遍你對好來塢的重要意義？”奧斯卡主席無奈地嘆氣。
“這就是為什麼。”
瑞亞說：“弗蘭克,你不是明白了嗎。我已經不適合繼續參加下去，無論是哪一類獎項，如果是評委機制，我會拿到票數，如果是觀眾機制，我還是會拿到票數——”
兩種機制、兩種票數分別代表著瑞亞如今擁有的權勢和聲望。
是弗蘭克·皮爾森先要求瑞亞停止自謙，但他還是被瑞亞這番不再掩飾的強勢宣言震住。他喃喃：“好吧，一旦你坦誠，就又變得有點嚇人了。”
不過他們彼此心知肚明，這是事實。
就算是更改了規則，試圖尋找更公正、平衡玩法的奧斯卡大獎，電影藝術類和科學藝術類也離不開評委投票和大眾選擇。
有人為機制，就需要社會關系，而電影行業的脈絡被瑞亞·諾倫侵佔了個遍。連各界獎項的主辦方、評委領袖都成為瑞亞的親密朋友，弗蘭克的主席位置甚至都是瑞亞暗中推上去的。
即便一定有人能掙脫權勢的影響，遵從內心的審美傾向。還是有很多藝術家情不自禁地偏愛這位大明星的表演天賦。
她確實是個電影天才！無論是演繹、製作還是包裝、宣傳，瑞亞能收穫這麼多支援當然不僅完全是因為利益，雖然利益必定佔據了最主要的因素。
但一切就如瑞亞自己所說，她是該退場了。否則持續制霸下去，那些逐漸削弱的抗議和反對又會捲土重來。
可這還是——
“是不是太早了一點？”
弗蘭克問：“你完全可以放慢步調，等這一屆、或許下一屆之後再考慮這個問題。瑞亞，那你才二十歲，明年你才能在國內合法飲酒！
天吶，退位讓賢！這是你至少三十歲以後才應該有的想法……”
他的口吻裡滿是感慨，一半是為了瑞亞年紀輕輕達成的奇蹟成就，一半是為了瑞亞在這種盛名之下還能保持這麼清醒的理智。
瑞亞能得到那麼多就已經足夠了不起，弗蘭克·皮爾森沒想到她竟然還願意主動放棄。或者說，他沒想到放棄背後的原因真的就是這麼簡單，甚至這麼正直——
從前弗蘭克就明白這是一位必須尊敬的女性，現在他意識到她完全值得尊敬。
“往後推延是沒完沒了的，這一屆、下一屆……一直這麼下去，我也會動搖的。”瑞亞只是笑笑：“還是趁我想得清楚的時候就做好決定吧。”
弗蘭克·皮爾森還想說什麼：“但是。”
“《佩吉·卡特》在入選名單裡，我還是會出席奧斯卡的頒獎典禮。這是你成為學院主席之後的首屆儀式。”瑞亞打斷弗蘭克，“不用擔心，我的零獎無收只會為這一屆獲得更大的話題關注度和收視率。”
弗蘭克沉默了一段時間。瑞亞體貼的話語揭露了這段對話產生的真正原因，也證明了他們之間，到底誰才是私心更重的那個人。
在這個年紀比自己小了幾十歲的年輕女孩面前，弗蘭克·皮爾森感到一絲羞愧。
“我明白了，瑞亞。”他最終這麼說：“我會尊重你的選擇。有任何需要，請務必告知我，我會盡全力幫你的。”
瑞亞沒有客氣：“事實上，我確實需要一個幫忙。”
在她說完要求之後，弗蘭克·皮爾森聽上去有些驚訝，但還是毫不遲疑地答應下來。“當然，沒問題，你絕對有投票的資格……”
顯然，這位新掌權大人物現在不止把瑞亞當成利益互換的高位合作物件，更是多了一份發自內心的認同。
連這種久經好來塢名利場的老狐狸都信服了，何況是那些本來就容易被媒體帶著跑偏的大眾觀點——
瑞亞的助理霍姆·達克在輿論發酵一段時間後，才透過《好來塢報道》正式回應了傳聞，認證瑞亞不會出現在各大重要獎項的提名裡。
《好來塢報道》也是第一次在寫出“後花園”的著名諷刺橋段後，為瑞亞正面報道。
“這是一個讓人費解的決定。當所有人都認為瑞亞·諾倫走到了好來塢金字塔的頂端，這位年輕的女王卻自願讓出了王位。正因為我們都猜得到她會衛冕，這種放棄才更有重大意義。”
在這一年間，以《好來塢報道》、《綜藝》為首的知名媒體對待瑞亞都非常小心。沒人會指名道姓，也就沒人敢有鮮明的立場。
他們只能追著瑞亞的緋聞軼事，事業進展，電影詳情，更多也就是打著擦邊球暗示瑞亞·諾倫背後的陰謀論。
現在，這些對瑞亞望而生畏，甚至避之不及的媒體們卻一改態度，大肆褒揚。
《紐約時報》還刊出一個“別看錯她，瑞亞·諾倫是二十一世紀現代社會的女隱者！”的標題，宣稱：“瑞亞在乎的不是名利！”
退出競獎證明了瑞亞·諾倫不看重榮譽。
而團隊配合的打出一招“瑞亞會將《佩吉·卡特》電影中得到的個人收益全部捐出”更是驗證了她不在乎利益。
這次各大媒體都坐不住了，紛紛響應：“瑞亞·諾倫的電影絕不可能是為了挪用‘美國隊長’的英雄之名！”
“電影藝術不是只有一對一的還原。除了對歷史糾查審問，這部改編作品還有更多值得探討的優點。”
連nbc新聞都報道了《佩吉·卡特》的電影趣聞，街頭採訪的美國觀眾裡甚至有人表示：“看完這部電影，我才知道‘美國隊長’是怎麼回事……”
一連串關於“美國隊長”紀念博物館參觀人次激增，限制每日遊覽數量；“美國隊長”舊漫畫宣佈再連載；“美國隊長”動畫片復播收視超高等等新聞，都變相表明了電視臺的支援觀點。
《佩吉·卡特》不僅沒有打壓“美國隊長”，而且還幫助年輕一代的美國觀眾重新產生了對舊日英雄的興趣。
當然，這些趁勢推出的“美國隊長”系列作品，都不約而同地增加了“佩吉·卡特”的存在感，連博物館都向佩吉本人徵詢了一些紀念物品，回應過於熱情的參觀遊客們。
這確實有所“修正”，但是也沒那麼糟糕。
就算那些固執的老學究們還要挑刺，媒體們瘋狂吹捧的“澹泊名利”這一條就能回應很多沒完沒了的爭論。雖然這沒有那麼符合邏輯，但大眾從來都是熱愛“品格”勝於“知識”。
喬納·詹姆森鼓動起來的那群黑子們毫無還手之力。
在順應瑞亞·諾倫和對抗之間，新聞媒體界一致地選擇了前者，配合她的團隊完成了這一次的“造神”。
“哈，我說過的，你會被當成聖人！”霍姆對自己首次獨立負責的計劃非常滿意，女助理得意地微笑。
“是他們把你捧上了神壇，不管怎麼樣，他們都得維護這個選擇。”霍姆透露下一步，“之後我們再放出你破例成為奧斯卡評委的訊息，應該沒人有疑問了……”
也不可能有疑問。
“謝謝，霍姆，辛苦了。”瑞亞的答謝很簡單，但她打給助理卡里的獎金可一點也不簡短。
霍姆很喜歡這個聖誕禮物，並且對接下來的工作充滿熱情，“然後我們就該準備你的戰袍了。你不去那些典禮上拿獎，也要為了宣傳多多露面。
瑞亞，我知道你最近有些消極，但是我們已經為那些好來塢賤人們退讓得夠多了，你休想再把頭號美人的寶座讓出去！”
這次輪到瑞亞無奈了。“好吧，我會配合的。”她說，“不過要等一等，我過兩天回去……”
霍姆自以為明白瑞亞的意思：“我知道，你要多陪家人。”
“我也這麼想，霍姆。但是很遺憾，我需要先處理一個加急的特殊事件。之後見面聊。”說完，瑞亞放下手機。
在一瞬間的視覺扭曲中，溫暖的室內陡然陷入冰冷，洶湧的風雪瞬間撲面而來，但都被擋在身前的經紀人化解。空間能力恰到好處地隔開了雪霧，維護了身軀的乾淨整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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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不遠處，有一輛報廢的車躺在中間，掀翻的車屁股還冒著幾縷黑煙。
“人不在這裡了。”
瑞亞的經紀人馬修·馬洛尹說。
他抬手一動，撥打過一則緊急通話的手機就從車裡面瞬移到了他的掌心，馬洛尹翻看了一下，“十分鐘之前。”
瑞亞凝視前方。金髮美人的眼睛含情脈脈，任何人和事物映入她眼中的藍色，似乎也都會變得更加美麗。但此刻，那異色的藍卻如風雪一般冷靜。
“看來露易絲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