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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二十七吻

房間裡, 兩個人同時陷入了沉默。

氣氛僵硬了十幾秒,付雪梨忍不住將視線挪到他臉上,分了點神。

眼窩微陷, 眼神有些潮,淺淺的雙眼皮, 漆黑柔軟的碎髮。

面部輪廓淺顯疏淡, 病服領口有點低,白皙的肩胛和鎖骨全露出。

不得不說, 他這種長相、身材, 真的很誘惑。

一般女人不喜歡都難。

她自己...也經常被他的美色迷惑。

至今也沒怎麼改掉這個毛病。

目光又在他身上逗留了一會兒,付雪梨強迫別開眼。

其實她知道,自己突然提出搬去他家這種話,很不妥,真的很不妥。

畢竟許星純和她兩個人,孤男寡女,又曾經有過一段那麼糾結的感情...但是她剛剛真的沒多想, 他們兩個算得上是從小一起長大,其中感情早就不止於愛情。

愛情能徹底消失,但感情不能,就算一刀斬下去,牽絆和糾纏還在。

許星純這次又是為她受的傷, 於情於理都不能不管。但是之前她還說要人家忘記她,好好開始新生活,這會兒她又主動提出搬去他家...

是付雪梨自己, 也覺得自己有毛病。可是說出去的話就像潑出去的水,這時候收回,會不會顯得太反覆無常了。

如果不行,還是得解釋解釋幾句。

“你怎麼沒反應,沒聽到嗎?”她問。

許星純面色無波,眼神不溫不火。睫毛顫了顫,半晌過後,定格在她的面容上,才緩緩說了一句,“你對我說的話,哪一句是真的。”

“......”

突然來這麼一句,付雪梨一時間還真聽不出來,他的口氣這到底是反問還是陳述。

他是在諷刺她只會對他說謊。

還是單純發問?

付雪梨自問,也沒有欺騙他多少次啊...

許星純這麼矜冷沉靜的樣子,總讓人不知道在想什麼。他向來是這樣,冷冷淡淡,不會輕易動怒。就算動怒,也不會教別人看不出來。

她手裡還端著碗,緩了幾秒,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說話。”許星純蹙眉,壓著氣息。

以為他這是拒絕且不耐煩催促的意思,付雪梨太尷尬了,有些艱難又窘迫地解釋,“我知道你有潔癖,然後事情比較多,不喜歡別人碰。你又不願意住別人家,也不想請特護,那我剛剛在外面不小心聽到了,就想著最近一兩個月我通告都在申城,時間比較閒,所以才問問你的。”

他默不作聲,也不為所動。她只能繼續磕磕巴巴說下去,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表達什麼,語無倫次。

“額,許星純你是不是誤會什麼了?我意思是等你恢復好了我就搬出去,不是你想的那樣,你這次是為了我才受的傷,我就是想補償你。不是,不是補償,是報答這樣。如果你一個人在家休養什麼的,又出了什麼意外,我真的會過意不去的。”

這段話讓許星純眼底頃刻佈滿陰翳,好不容易正常的表情又迅速冷淡下來。

只是他偶然流露出的,難言的寂靜和悲傷,快的讓人無法捕捉。

付雪梨動了動嘴,好不容易擠出一段話,“不好意思啊,如果你不開心,就當我是開玩笑的吧,你別當真。”

凝滯的空氣彷彿回到了一種原始的,靜止的狀態。

許星純凝視著她,分明的指骨緊握,手背的筋骨繃緊。

過了很久,他調開視線,望向別處,“...你走吧。”

每個字都說得艱難生澀,彷彿受盡了阻礙,快要喘不過氣來。

“......”

付雪梨想說什麼,可終究在快出口的當口,又吞嚥回去。面對這樣的他,她似乎失去了語言組織能力。

平時嘴硬狡辯的功夫也沒影了。

難堪地別過頭,終究是啞口無言。她覺得,她來之前可能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那我走了。”除了這,她想不出還有什麼別的話說。

默默收拾好碗筷,臨走時,看了一眼許星純。

他似乎疲憊至極,躺靠在床頭,已經微半闔眼,不再言語。

付雪梨輕手輕腳拉開了門。

“——咔噠”窸窸窣窣的響動後,伴隨著一聲輕響,房間裡重回寧靜,又是悄然無聲。

很安靜。

安靜到連呼吸聲都能察覺。

良久,許星純胸口起伏,扶著把手,再按住牆,從床上下來。

枯萎的馬蹄蓮被不小心掃落在地,砸在地板上,震碎,有幾片花瓣凋零。

下過雨的夜空十分晴朗,住院樓棟下,稀稀疏疏的路燈有一點點光亮。

他太著急了。

他嫉妒。

他不甘。

從失落到絕望。

覬覦隱忍、折磨思念、慾望良心——他這麼義無反顧愛了付雪梨十幾年。

時隔多年,重新再見她,她還是沒有太大的改變。

但他還是太過於投入了,投入到漸漸忘記付雪梨是怎樣的人。情緒在最微末時破碎沉墜,總是控制不住,於是他故意設計一個個意外讓她更加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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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太急了...

還是太急了。

幾乎是下一秒,下一個忍不住的瞬間。她就會意識到——

自己仍舊身處在他可怖扭曲、令人害怕的愛慕之中。

然後立刻毫不留情地離開、逃避、推卸。

付雪梨從來沒有責任心,最喜歡說一時興起的謊言。她給他的體溫,給他的一切,總有一天會給別人。

從來都沒變過。

這份愛情,對他是人間極致,對她卻是從小習慣了的無聊虛度。

比誰更狠心,許星純怎麼可能比得過付雪梨。

病房門沒關攏,被風吹開。外面有護士經過,走了個來回。看到許星純筆直站在窗戶那裡,不知道看什麼這麼入神,這麼久還保持著同一個姿勢。

她忍不住探身進來提醒,“喂喂那位病人,在幹嘛呀?你腿上打著石膏呢,不能久站,快回床上去!”

接著,突然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許星純!”

這道聲音響起的時候,許星純渾身一僵,才慢慢回頭。

付雪梨單手扶著門口,半彎腰喘著虛氣,因為奔跑,臉頰已經開始泛紅。

短短半秒內,他的表情經歷了一系列變化,從眉梢到嘴角,最終才堪堪維持住表面的平穩。

他一時之間,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付雪梨微微喘著氣,走進了,才看到許星純的臉色比平日裡更加蒼白,毫無血色。

“你回來幹什麼。”連帶著聲線也低下來,已經變得虛弱又沙啞。

付雪梨不自覺地繃起嘴唇,侷促而緊迫地盯著他看似平靜的臉。

其實剛剛拎著飯桶,走出住院樓一兩步,在去停車庫的途中,付雪梨心裡一直很不舒服,開始一頓自我分析。

目前的形式,她真的有點捉摸不透。

雖然可能、大概,只是她有點自戀地在想——許星純還是喜歡她。但是他沒有親口承認的情況下,這一切也只是她的猜測而已。無論怎麼說,當初她因為家裡出事,因而的產生的壞情緒一股腦全部發洩到許星純身上,無數次由她挑起的分分合合都讓他疲憊不堪,直到許星純選擇一走了之結束。

這麼多年不是沒有愧疚過,甚至有好幾次,她嘗試著去透過一些方式聯絡許星純。只是事到臨頭,付雪梨往往還是選擇逃避。她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個什麼人,喜新厭舊的毛病根本改不掉,許星純想要的至始至終都不過是她的專一罷了。

而她給不了。

她還沒準備好去面對這樣的責任。他們也許兩個根本就不合適,各種感情觀念都合不來。

不過說真的,如果問付雪梨還喜不喜歡許星純。

她自己絕對說不出來否定的答案。要是不是因為還喜歡,怎麼可能記得這麼多年?

所以付雪梨很怕,她的一時心軟,給許星純的不過是重複的折磨。

但又想起付城麟的話,不論怎麼說,她總歸是欠他的。以前的,還是現在的,都應該好好還完才能說拜拜。

一次次這麼逃像什麼話。

於是付雪梨就一直在做激烈的自我鬥爭,來來回回,神經都感覺分裂。還是選擇回去。

“那個...”

付雪梨看著許星純,連他臉上最微小的感情變化也不放過,語速變得異常迅速,“首先,我非常認真非常認真地,對之前可能傷害到你的話說個抱歉。如果你討厭我說謊,我能儘量保證,以後儘量不會再欺騙你。”

許星純胳膊自然地垂落到身側,身形一晃,付雪梨眼疾手快去扶住他。

他的眼瞼低壓,脊骨微弓,視線低垂直望著她。長而直的黑睫牽出一條細細的黑影,眼裡似乎有一片模糊的霧氣,無法消散。

幾秒後,付雪梨重新把目光聚焦到他的眼裡,繼續出聲,“我不能向你保證什麼,但是我會儘量對你好。如果你願意放下,找到更好的姑娘,我也會祝福你。但是現在,我想,我想好好和你重新開始,從朋友,從同學,從什麼都可以。以後怎麼樣我也不知道,但眼前,我是認真地想跟你好好開始。”

“...開始什麼?”許星純發出的音節依舊難以辨析。

“你想什麼就是什麼。”

付雪梨努力保持著神情的鎮定,認真地,又重新問了一遍,“所以...讓我還有齊阿姨,在你恢復這段時間,在你家照顧你,可以嗎。”

他久久沒有出聲。

但她感覺到,許星純指節自然鬆弛著,很輕,很輕,反手抓住她的手腕。

付雪梨知道。

許星純這次。

依舊對她沒原則地妥協了。

小番外之手機私密照片。

許星純日記——初中篇

-她今天打耳洞了,耳垂很紅,但是被老師罵了。

哭的很慘。

但是很好看。

-聖誕節,我沒有蘋果。上課轉筆,她盯著我的手看了很久。

她喜歡我的手。

應該,還有我。

-我不能漏出一點馬腳,讓付雪梨知道我喜歡她。

因為她可能想親我,但是不會對我負責。

-我只是付雪梨生活的影子。熱鬧是他們的,許星純什麼都沒有。

-付雪梨有低血糖。但是她很能吃,我的抽屜裡也被塞滿她的零食。

她今天上課偷瞄我的頻率很高。她很怕我偷吃零食。

-摘抄:適應我,需要我,習慣我,不能沒有我。

-數學老師講課的聲音很難聽,他耳背,我不喜歡別人很大聲叫我的名字。我喜歡聽她笑,可是付雪梨又睡了一下午。

-她喜歡撒謊,也喜歡敷衍人。她原來不會喜歡我。

我被騙了。

-她為什麼一直不理我?因為討厭我了嗎。我只是讓她不要和後面的男生講話,他們明明不熟。

很難忍受。

-今天她說我的睫毛好長。

不知道能不能拔下來送她。

-我想要她,舔舔我。

-我不想學習了。

我想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