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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海箕村

陶清風和蘇尋面面相覷, 傻乎乎地站在原地。陶清風不會操作, 蘇尋開始查地圖,他開啟了詳細步驟,一條一條地看, 前面還是“g198國道下立交轉742省級公路”之類的說明,猛然間看到了導航到最後一段臨近崖邊,文字赫然寫著:游過去。

陶清風:“……”說好的現代高科技很靠譜呢?“游過去”這種說明是怎麼回事??

蘇尋欲哭無淚:“真的沒有正常路上去啊。小陶哥你們村子裡的人,到底是怎麼進出的?算了要是你記得就不會站在這裡了。”

他們腳下站的這條路, 說得好聽一點是縣道,說得不好聽些就是條比黃泥巴路強一點的土路, 連水泥都不鋪,更沒通什麼公交車,周圍一個人都看不到。過了一會兒,才從下面慢悠悠走上來一個提著兩箱東西的老農民,蘇尋連忙跑過去問:“老大爺, 請問這對面的海箕村怎麼過去?”

老農民打量了他們兩眼,問:“你們是來旅遊的?”他說話方言口音非常重, 差點沒聽懂。陶清風說出了一早想好的理由:“不是,我有個遠方親戚在這個村裡……從沒來過,來看看。”陶清風還買了一些禮物,免得到時候真的有“熟人”或“親戚”認識他。

老農民說:“我也不是這個村子勒。他們村子的人很少出來。”他走到路邊, 使勁搖晃那兩根鐵鏈,發出哐啷哐啷的聲音。對面山頭出現一個人影,用方言吼了句聽不懂的話。老農民也回吼了一句聽不懂的話。然後不一會兒, 就有一架像是綁在鐵鏈下方的滑索椅子,順著兩根鐵鏈溜了過來。

陶清風和蘇尋都驚呆了。老大爺看他們木在原地,說:“抓緊滑過去,一次一個人。小心點不要掉。”

蘇尋看著那“滑索椅子”,說得好聽是個椅子,說得不好聽就是兩片鐵架子,而且上面還生鏽了。只用一個大鉤子掛在鐵鏈上,山風吹來搖搖欲墜的,簡直要嚇壞了。

這麼落後的進村方式,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陶清風問老大爺:“坐上去後,怎麼滑呢?”

老大爺說:“兩根鐵索嘛,你前半截正常就滑下去了,滑到中間後,那邊會拉你的。”

陶清風沉默了一會兒,轉頭看著已經嚇得兩股戰戰,瑟瑟發抖的蘇尋,說:“要不你在車上等我,我去看看就回來。”

雖然陶清風看著下面的深淵急流也心裡打鼓、頭皮發麻,但是無論如何,他還是要替身體原主人陶清回家鄉看一趟。他不能給這位可憐的原主人立墳墓祭拜,那至少得去確認一下,他是不是有什麼心願沒完成,最不濟安慰一下對方的鄉思之情。

蘇尋想阻止他:“小陶哥,太危險了,還是算了吧。”

陶清風搖搖頭,他放下不必要的行李,只隨身攜帶個小包。抓住滑索兩端,把身子夾進座椅的鐵縫裡,深吸一口氣,順著鐵鏈滑了下去。

陶清風滑下去的時候,對自己說不要怕不要怕,卻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沒過多久就感覺在反向上升。他睜開雙眼,只見已經到了後半段。前方已經可以看到,鐵索盡頭有個農民裝束的男人來拉索鏈,他離山這頭越來越近。陶清風忍不住張望了一下四周和下方:險峻峽谷裡的江水湍流更清晰了,不知道有多深。江水在四周裸岩的映照下是暗沉的黃色,加上那深度,彷彿陰間的黃泉冥河。

陶清風深吸一口氣,這時鐵索已經快拉到盡頭,陶清風雙腳一沉,觸到了地面上,踉蹌往前走了幾步。那個農民還拉著滑索。陶清風抖著雙|腿把自己從鐵椅子裡捯飭出來。那個鄉民對陶清風說了句聽不懂的方言,見陶清風一臉困惑,又用神情示意他來拉一下鐵索。陶清風連忙照做了。入手發現沉逾幾十斤,勒得他細皮嫩肉的手都有了磨痕。

鄉民騰出手用工具扳開了鐵索上大鉤子,取下滑索椅子。示意陶清風可以放手了。陶清風的手一鬆,那兩截鐵索宛如出洞的蛇嗖地躥回去,發出一陣陣哐啷哐啷巨響。

陶清風說的是普通話,沒法向這位語言不通的鄉親打聽情況。看他的樣子也不像識字的。那鄉親打量陶清風,最後給他往村中一指,估計是村裡有會說普通話的。雖然對方聽不懂,但是陶清風還是連忙告了謝。對方慢吞吞走到山坡上一間矮土房簷下,拿起靠在牆根下的毛竹竿粗細的水煙筒抽了起來。看來這間土房和這位鄉民,就是類似於“守門”專門看守鎖鏈的人。

陶清風從山坡這頭朝蘇尋揮揮手,示意他無事,繼續往村裡走去。這是一個很不發達的農耕村落,又是在山上,田地也不平,看不到任何現代工業文明的成果。只有地上沉默的黑粗長線,像是無言的路標,帶著陶清風往村中走去。

一路上,零星幾個鄉民,都非常稀奇地打量著陶清風,可是他們也不會說普通話,沒法交流,無例外都給陶清風指往村中,沿著那條黑線走的路。這條線中間有些細分叉,延伸到近處的房子裡。像一條黑色的大動脈血管,主流依然在往前蔓延。

陶清風順著一直走到了盡頭一棟獨立的二樓磚瓦房,是唯一一棟外面抹了些瓷粉貼了瓷磚的房子。門已經開著了,剛才路上陶清風問的幾個鄉民已經都等在了門邊。看來他們也想一塊兒來聽陶清風的來意。這個村子環境閉塞,彷彿很久都沒有外人來過了。

陶清風走進房中,間類似於村委會辦公處的陳設,一個頭髮花白,皮膚黝黑的老人坐在桌旁,桌上是一大摞報紙,被一隻放大鏡壓著。有村民給陶清風遞了個搪瓷缸,裡面泡著茶。那個老人坐在陶清風對面,用有些含糊的普通話問他的來意。

“你是誰?”

陶清風決定實話實說,他觀察下來,這個村子裡的村民不像擁有手機這些東西,大機率是附近沒有修建移動訊號基站。所以不見得知道陶清成個小明星的訊息。地上黑色的線,可能是供電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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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陶清。我原來,是這個村子的。”

那個白頭發的老人猛然瞪大了眼睛,仔細看了陶清風一會兒,又從報紙的角落取出一本手寫的冊子,翻找了很久,才說:“陶……陶狗剩?我們都以為你十多年前從崖上摔下去,已經死了。”

陶清風:“……”

陶清風花了幾秒鐘來接受“陶狗剩”這個稱呼。從村長口中,瞭解到當年發生的事情,和這個村子罕見的情況。

這應該是華國最落後的一批村子,十來年前才通電,五年前才引進自來水系統。全村現在只有一部固定電話在這位村長的房子裡。這個村子之所以這麼落後,一來是地處偏僻,一面是懸崖峽谷,山的另一邊也是高崖,崖下是大海。道路只有那條索道。二來是少數民族村落,古代時候有封閉村落的古訓,缺少和外界交流,只出不進。村子裡的人越來越少。而且彼此之間近親結婚越來越多,生下的孩子們智商進一步降低,加劇了惡性循環。有記載的三百多年前,這個村還有近千人,如今已經不到一百人了。

由於村落閉塞,直到上世紀九十年代,時代資訊才開始逐漸湧入。在改革開放的浪潮過去很久後,村落裡的見到外人,依然是很茫然地問“主席他老人家身體好嗎?哦?已經過世了?”這種無知現象加劇村裡年輕人流失,有很多年輕人離開了村子就不願回來。陶清的父親就是這樣。

陶清從小由母親拉扯,但是母親在他五六歲時也過世了。這個村子的人壽命普遍不長,因為沒有注射疫苗,也沒有西藥,都是靠草藥來治。那時候陶清就成了孤兒,由村中輪流照顧,像只蹭飯小狗似的到處跑。村子裡的人倒是不缺一口飯,心地也算善良。就這樣把陶清拉扯到七歲,按照慣例把他往最近的鄰村送去讀小學——自從知道外界後,村裡的孩子都會送到鄰村讀小學(雖然很多人讀完小學就輟學回家種田,只有很少的人能繼續讀初中)。最近的鄰村離海箕村也有十五六裡山路,不可能每天走那麼遠。陶清就寄宿在那邊鄉村教師家裡,等寒暑假的時候再回鄉裡來。

陶清讀到三年級,十歲的時候,寒假回村裡,聽村長和幾個老人說他父親出走的事情,就發瘋似的想去找他父親——其實也不是真的有計劃成熟考慮這件事,只是小孩子的思親情懷作祟。陶清又哭又鬧,別人攔都攔不住,他還想跑去偷出村鐵鏈的那個滑索椅子。當時看門的村民聽老村長的話,堅決不給他,不讓陶清出村。陶清就半夜想徒手滑過那兩截鐵鏈,不小心掉到峽谷裡,被水衝到了下游,村裡的人都以為他死了。還難過了好長一段時間。他們音訊不通,也沒有網路。唯一一臺老舊的電視,村長只是用來看新聞聯播,自然不知道陶清還活著的訊息。

陶清風聽到這裡,記憶迷霧中浮現出了一點點被勾連起的回憶:陶清被衝到下游後,好歹撿回了一條命,流落到城鎮裡當了一段時間的小乞丐,一邊找他那個虛無縹緲的爹,有一天遊蕩到酒吧門口,被莊宇徽撿進去了。

陶清那時候不懂事,還傻乎乎真情實感地以為,莊宇徽是他那個早走的爹,因此對他尤其言聽計從。即便後來明白並不是,那種依賴心理已經擺脫不了。而且陶清長到中二年紀,尤其埋怨村裡的人,當時不讓他離村的舉動。在看到外面的花花世界後,也中二式地嫌棄童年的小村莊“土老帽”,根本就不想回去,也不想和過去的鄉親聯絡。就這樣一直到了成年後,陶清感覺越來越無助迷茫,才漸漸想起了青山碧海的家鄉,和憨厚樸實的鄉親們,可惜那時候他已經回不去了。

陶清風聽完老村長的敘述,沉默了一會兒,道:“對不起,我這些年記憶缺失,所以一直沒想起來。最近才漸漸想起小時候的事,所以回來看看。我現在……過得很好。謝謝你們當時照顧我,養育我。”

陶清風決定隱瞞身體原主人那些年痛苦的遭遇和經歷,報喜不報憂。

陶清風也想起自己真正的家鄉,相似的窮困。他比陶清幸運的有兩點:他的母親沒有早逝,他遇到的是徐棠翁而不是莊宇徽。一切都不一樣了。

陶清風又問了老村長一個問題:“這條進出的鐵鎖很不方便,有沒有想過架橋修路呢?”

如果有一條路,不僅村民生活更方便,增加更多的和外界交流,這個村落應該能發展起來。像當年陶清那樣的孩子,也不會因為想到外面去的衝動,就付出墜崖流落的慘痛代價了。

村長搖搖頭:“以前鎮裡來過領導,給省交通部提過的,也有過人來考察。但這地方的地質複雜,路修過來要鑽山,要跨峽谷,有些地段受海鹽侵蝕。修路的成本非常高。而且總不能一條路就修一個村子吧,最好把附近幾個村都連起來,情況就更複雜了。這個村沒有什麼富饒的自然資源,農作物也只能勉強自給自足。私人是不願意投資的,省裡的財政支出又撥不出那麼多款……”

陶清風便問:“修這樣一條路,要多少錢?”

老村長吐了一口水煙,他也沒想到陶清風是在認真問,只當對方閒聊口吻,道:“八|九千萬,將近一億吧。誰有那麼多錢。”

陶清風神色複雜,心想:和這個數字,真是有緣啊。他定了定神,柔聲道:“我知道了。”

老村長不懂陶清風是什麼意思,陶清風卻提出,想去海邊看看。老村長很厚道地帶他去了,還給他一路上介紹,村子裡的房子裡住的都是些誰。陶清家以前的房子,在沒有拆掉之前是哪個方位,後來被改成了一個小苗圃,經過的時候,看見幾隻圓滾滾的小土狗在裡面玩鬧。

陶清風跟著村長走到了“海邊”。那是臨海的一座高崖上,下方是險峻的懸崖峭壁,海浪無情地衝擊著石壁,發出巨大的轟鳴。

風景遼闊。這是身體原主人陶清想回來的地方。他想躺在壙埌的海邊抽根煙。陶清風默默想:就替身體原主人好好看看。

陶清風靜靜聆聽了一會兒海浪的轟鳴,跟著村長在高崖上散步,發現腳下在石壁上鑿開的路,年代特別久遠,就問村長是什麼時候建的。

“不清楚了,古魏,古蜀?唉,我老了。”

經詢問得知,這位老村長是全村唯一高中畢業之人,考慮到他的年齡,在他的年代讀高中已經不容易了。村中沒有學校,是在鎮上讀的,趕上動亂沒能考大學,被安排回鄉工作,一呆就是幾十年。村中越來越沒落他也有心無力。

陶清風沿著古道繼續遊覽,指著高崖一處洞口道:“那個是古藏兵洞吧?江陵、荊川的古戰場都有藏兵洞。這裡地形易守難攻,應是古時兵家爭地。”

老村長驚異地看了陶清風一眼,才道:“那個洞,以前村裡年輕人進去過,裡面的確有一些碑刻,但是也沒人認得。也沒法搬運出來。”

陶清風沉吟道:“應該拓下來……”

老村長說:“我們哪裡懂這些,誰又願意來這種地方呢,沒有路。”

陶清風看著老村長,道:“會有路的。”

老村長以為陶清風是在安慰,苦笑著搖搖頭。陶清風提出要獨自逛一會兒,老村長就回去了。

天色已晚,大海被染成墨藍色;冰輪懸天,給萬物披上薄薄的白紗。陶清風獨自站在高崖上,風吹動他的衣袂獵獵作響。

月明星稀,天邊啟明星交輝,仿如深色天鵝絨背景上的鑽石。陶清風嗅著海風的腥鹹味,心中是豁然開朗的充盈感。沒有哪一刻在他的人生中,比現在更深刻地領悟到那句“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過去,陶清風哪怕高中探花,御賜及第,都從來不算是“達”過。在那樣的時代中,唯有高冠簪纓,登壇拜相才算得上是讀書人的“達”,才能去做一些“廟堂之思”之事。本來按照陶清風的設想,順利入仕後,努力十年二十年,才有機會實現這種“達”。

可是這個時代不一樣。這個時代是如此多元如此自由,無論做什麼,似乎都能實現“達”。冥冥中的老天爺讓他託生到陶清這個不幸之人死後的身軀上,成為了一名演員。如果真的存在什麼指引,那麼就是此刻他所面對的事,和老天爺知道他會去做的選擇。

陶清風再也不會考慮究竟要賺多少錢才能解約了。合同上寫的一億,麗莎說過只是好聽,真正法院不會判那麼多。所以陶清風本來計劃是,賺個幾千萬就去打官司解約。

可是,陶清風忽然想明白了,這些錢明明有更好的用途,比如給海箕村修一條路。雖然這不是他曾經忠誠過的朝代,但是斗轉星移,滄海桑田,朝代更迭,這片土地和土地上的人,是那麼的相似。他在海箕村中,依稀看見了當年自己故鄉的南山田園。而在這片華國的大地上,千千萬萬的村落在幻覺中一點點鋪就在陶清風眼前:江山東流,沃野仍在。

陶清風第一次覺得:演員這個職業很好。雖然是基於資本市場的畸形機制催生了演員高昂嚇人的報酬……但報酬只要用之有道,便值得為之奮鬥。

何況,螢幕上可以身體力行地傳達“教化”的價值觀,螢幕外可以把資產化為福澤……陶清風慶幸自己想通了。想通後,他的整個人生前景頓時不同,彷彿全世界都不同了。

雖然這只是轉瞬即逝的念頭,但陶清風知道這和深思熟慮的決定並沒有區別。他堅信是正確的事……陶清風靜靜站在崖邊,遙望太白星,露出微笑:燕兄,你也會贊同我是對的。利國利民本來是你的政治夙願,你去了國子監兼濟天下儒生。我不清楚你最後有沒有實現心願,沒有也沒關係。千年之後,我換一種方式來繼續,盡一點微薄的努力,就是我存在此處的意義。

作者有話要說:  祝高考的同學們心想事成,金榜題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