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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幻境

鍾雲從茫然地站在熙熙攘攘的街頭。

道路兩旁綠樹成蔭, 樓層鱗次櫛比,人們在他身側來來去去, 年輕姑娘們穿著鮮豔的連衣裙, 頭髮蓬鬆捲曲, 細眉紅唇,戴著太陽鏡和長耳墜,打扮的既復古又時髦;馬路上的腳踏車穿梭往來, 中間還夾雜著一些款式老舊的汽車,在一堆腳踏車流裡甚是顯眼, 眾星捧月似的被擁簇著。

這副街景熱鬧又繁華, 但身處其中的鍾雲從總覺著有種難以言喻的格格不入之感。

而在經典的迪斯科音樂順著人潮飄進他的耳朵裡的時候, 他終於明白了怪異源於何處——這個場景透出了鮮明的時代特色, 和他母親二十多年前的舊照片是如出一轍的風格。

可他為什麼會站在一處九十年代的街頭?

在做夢嗎?

就在他罔知所措的時候,無意中瞥見了百米開外一扇古香古色的穹頂大門, 他驀地反應過來——這裡是長樂街。

那扇古城門,算是長樂街的地標性建築。

這是“孤島”?

震驚之下,他再次舉目四望, 視線快速地掃過那些人和景,心情卻一下子複雜起來:這是二十多年前的“孤島”。

不, 應該說, 是病毒尚未爆發之前的夢川市。

色彩繽紛、生機勃勃, 跟如今的灰暗壓抑、死氣沉沉形成了強烈的對比,以至於讓鍾雲從在一瞬之間產生了一種近乎暈眩的衝擊感。

原來,以前的夢川是這樣的。

鍾雲從邁開步子, 想到別處瞧一瞧,結果一不留神與迎面而來的一個老大爺撞到了一起,他正要道歉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從對方的身體裡穿了過去。

而那位老大爺無知無覺,徑自走了過去。

鍾雲從在原地呆立了一會兒,又有好幾個人視而不見地穿過了他這個“透明人”。

不管是夢境還是幻境,既然讓他保留了自己的意識,這就說明,眼前的畫面,都是有人想讓他看到的。

會是什麼人呢?

還沒等他琢磨出個結果,周遭冷不丁地換了景象。

這次是一條白色的走廊,盡頭是一扇觀景窗,陽光燦爛地透進來,鍾雲從正好對著光,猝不及防地被晃了滿眼。

單調刻板的素白色調以及空氣裡瀰漫著的消毒水氣味,讓鍾雲從很快意識到這是何地。

怎麼又到了家醫院裡?

鍾雲從繼續雲裡霧裡,實在拿不準幻境的主人究竟是什麼心思,就在他懵圈的時候,走廊突然喧鬧了起來。

一間緊閉的手術室倏地開了,幾個穿著無菌服的醫生護士推著擔架走了出來,立時有人圍了過去。

“醫生,手術成功了嗎?我丈夫怎麼樣?”一個年輕女子惶惶不安地問道,她似乎想去觸碰擔架上的病人,但最後還是剋制住了。

“談不上成功不成功,手術之前就跟你強調過了,你丈夫這個病,不是一次手術就能治好的。”戴著口罩的醫生擺擺手,護士門再次推著擔架往前走。

女子在原地怔忡了一會兒,表情說不出的淒涼惶然,但很快,她又疾步追了上去。

鍾雲從有點好奇,因著沒人能看見他,他也就大著膽子湊了過去,他喵了眼擔架上不省人事的病人,他戴著氧氣罩,上邊蒙著一層水汽,也看不清臉。

而他的妻子失魂落魄地跟在後頭,面若死灰,看的鍾雲從很是不忍,不由嘆氣,也不知道男的得了什麼絕症,人好像還挺年輕的,可惜了。

不過醫院裡這樣的生離死別可以說是最平常不過的一幕了,同情歸同情,但也就這樣了,鍾雲從也就是唏噓一頓了事。

他天生就不喜歡醫院,儘管這會兒的狀態跟空氣沒什麼差別,但他還是覺得不自在。

他不想待了,可對方並沒有給他換地圖。

啥意思?還要我繼續看?可有啥好看的呢?

鍾雲從傻站了一會兒,實在不知道該幹嘛,眼瞧著之前的那個病人被推進了一間重症監護室,他妻子被擋在了外頭,也不吵不鬧,就那麼安安靜靜地站著。

鍾雲從不知道怎的,也鬼使神差似的往那邊去,走近了,才發現她滿臉的淚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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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看到女人哭就慌神。

“那個,也別太難過了,醫生也沒說一點希望都沒有……”鍾雲從下意識地就把勸慰的話說了出來,不過剛冒了個頭就恍然反應過來,說了也沒用,人跟聽不見。

他訕訕地閉上了嘴,覺得這地兒實在太喪了,說什麼也不想待了,轉身要跑路的時候,驀地聽到那呆滯了好陣子的女子出聲了。

“你放心,我會讓你活下去的。”

她的聲音很低,也沒有咬牙切齒賭咒發誓,語氣反而相當平淡,但就是透出了一股子不可動搖的堅定。

聽得鍾雲從心情相當複雜。

其實那位妻子也沒有錯,希望至親至愛的人活下去,也是人之常情了,只是有時候物極必反,過分的執念反而會變成心魔。

那就可怕了。

對於鍾雲從來說,前車之鑑見過太多次了,所以……算是有了點陰影了吧。

就在這時候,鍾雲從又突兀地發覺自己轉移到了新地方。

他現在都有點適應幻境背後的那個人奇怪的節奏了,雖然還是滿肚子的疑竇加無語,但人卻是從容了許多。

他淡定地打量著周邊的環境,這回換成了一間裝飾幽雅的屋子,他聽到一陣嘈雜的聲音,其間夾雜著人聲。

“夫人,你怎麼把先生帶回來了?他病的那麼重,肯定得待在醫院裡啊!”

“醫院的那群廢物束手無策,關在那裡也只是浪費時間,還不如接回來我自己照顧。”

“可是……”

“別擔心,博峰已經把藥開發出來了,等一個療程結束後,我們再看看效果。”

“可是……先生做了幾次手術都沒多大起色,吃藥……能好嗎?”

“不然呢?”女人的聲音毫無預兆地崩潰了,“總不能什麼都不做眼睜睜地看著他去死吧?!”

鍾雲從本來就覺著女人的聲音有點耳熟,聽到這裡聯絡上一段情景,哪能猜不出是怎麼回事?

這還播上連續劇了?

只是病急亂投醫的劇情實在是糟心了點。

鍾雲從正吐槽的時候,忽然渾身一凜——等等,那女人剛剛是不是提到了“博峰”兩個字?

還有,丈夫重病,重金委託博峰研製新藥,這個情節,是不是在哪裡聽過?

而那個女人的身份自然也昭然若揭了——她是朱慈。

鍾雲從不由得感到後背一涼,即使知道對方察覺不到他,他還是下意識地把自己往櫃子後頭藏,接著探出頭去,恰好這時候朱慈正指揮著幾個人把擔架抬進房間裡。

既然這女人是朱慈,那她丈夫……就是富豪了吧?好像叫肖隱來著……

鍾雲從有些好奇地看了眼奄奄一息的男人,他依舊昏迷著,可能是體虛怕冷,整個人被包裹的很嚴實,臉被毯子遮去了大半,鍾雲從沒能看清容貌。

不過他也就是臨時起意,沒看清就拉倒,他的關注點還是落在朱慈身上。

“去,”他聽到她吩咐傭人,“打電話給張博士,讓他把藥帶過來。”

張、張博士?鍾雲從乍然聽到這個稱呼,又是一陣心驚肉跳,這張博士……是他想到的是同一個嗎?

“夫人……那個什麼藥,真的會有效嗎?我怎麼覺著……”先前的老傭人忍不住再次出聲勸阻,卻被朱慈冷冷打斷:“不管怎麼樣,情況也不會比現在更糟了。”

她這話一出,旁人便再也沒了言語。

鍾雲從心底那股子不詳之感又加深了許多,他一面想著那究竟是什麼藥,一面又想著那個張博士,心頭沉甸甸地壓了兩塊大石頭,然而他並沒能在這個幻境裡得到答案,因為下一秒,又是一陣天旋地轉,回過神來的時候,場景再次切換。

他隔著一道玻璃幕牆,愣怔怔地看著另一側的屋子。

室內寬敞明亮,但放眼望去,幾乎找不到一樣像樣的傢俱擺設,連桌椅床都沒有,地上鋪滿了一張張白紙,愈發顯得空曠。

這麼大的空間裡,只有一個人,看身形是個男人,他雙腿盤坐在地上,背對著鍾雲從,雙手動作不斷,也不知道在做什麼。

他正觀察的入神的時候,自遠而近的腳步聲和攀談聲驚動了他。

“到底要把他關到什麼時候?”女人的語氣很是焦急,當然這個聲音鍾雲從也很熟悉了,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現,看來朱慈是這出戏的女主角了。

“朱女士,不能心急啊,”另一個男聲不疾不徐地響起,尾音拉的很長,“現在肖先生的狀況已經比之前好太多了吧?之前連眼睛都睜不了,現在能跑能跳,說明我們那個藥還是有用的嘛……”

鍾雲從一聽到這個聲音,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音色跟現在不是很像,但那咬字語調包括發音的方式,跟他父親鍾致遠毫無二致。

他倒吸一口涼氣,轉頭望去,容色憔悴的朱慈身旁跟著一個戴著黑框眼鏡的圓胖男子,二人並肩而行。

發福,禿頂,除了皺紋少一些之外,跟現在好像也沒什麼區別。

鍾雲從心神恍惚,有點想笑,又有點想哭。

還真是啊……

那個懸而未決,像把鈍刀子一樣來回磨著他的疑惑,終於塵埃落定了,鍾雲從的第一反應居然是松了口氣。

至少,凌遲終於結束了,長痛不如短痛。

他自己都覺得有點可笑。

而後,他怔怔地盯著越走越近的張家和,四肢百骸毫無預兆地爬上了一股寒意,順著血管脈絡,火速蔓延到了全身,凍結了所有的僥倖。

原來,我真的是一個罪人的兒子。

“可他現在……”那兩個人走到玻璃牆前,朱慈雙手貼在玻璃上,憂心忡忡地往裡邊看,她重重地咬著下唇,聲音從齒縫裡擠出來,“……還能算一個正常人嗎?”

張家和笑了起來:“我記得,您最初的要求,只是讓肖先生活下來而已。”

鍾雲從勉強從複雜難言的心境裡暫時脫身,聽了他們的對話,也跟著看了裡邊的人一眼,有點納悶,心說看來那個藥還是有用的,肖隱之前就是吊著一口氣,這會兒倒是好端端的了。

這時候鍾雲從也終於看出了肖隱在做什麼——他拿著筆,在塗塗畫畫。

那些滿地散落的紙張上不少都勾畫了圖案。

原來他也喜歡畫畫麼?鍾雲從居然對這個人生出了點親近感。

不過朱慈為什麼會那麼說?他看著挺正常的不是嗎?

彷彿是聽到了他的心聲,朱慈又開口了,她字裡行間都透著煩亂:“但我不想一直這樣關著他……他又不是囚犯……”

張家和聽到這裡,笑微微地回了一句:“囚犯啊,這個詞還沒用錯,您不把他關在家裡,放了出去的話,也會被公安當成犯人關起來的。”

他這話顯然戳中了朱慈的痛腳,她猛地扭過臉,盯著張家和的眼神可以用兇狠來形容,她一字一句地說道:“我給了你們這麼多錢,不是讓你來這裡說風涼話的。”

張家和笑容不變:“我明白,我並沒有任何嘲諷的意思,只是想跟您說明,肖先生目前的狀態,只是藥物的副作用,只是症狀的一種,遲早會消退的。”

朱慈將信將疑:“消退之後,他就會恢復正常嗎?”

“我不知道您對正常的定義是什麼,”張家和樂呵呵地說道,“但我能保證,他會比以前強大的多……”

他一句話沒說完,內室裡的肖隱忽然動了一下。

朱慈的全部心神都牽在他身上,見他有了動靜,立時轉移了視線,驚喜地出聲:“老公?”

鍾雲從也被吸引了注意力,湊到玻璃牆前,正待仔細觀察的時候,眼前卻驀然一花,再然後,數秒前還在幾米開外的肖隱驟然出現在了他面前。

耳邊有女人的驚呼聲傳來,但鍾雲從置若罔聞,眼前突然出現一張與自己頗為相似的面孔,任憑誰一時之間都難以反映。

裡面的人趴在玻璃牆上,一動不動地注視著他。

鍾雲從亦是渾身僵硬,難以動彈,理智上知道對方看不見自己,但還是有種無所遁形的不自在。

他們就這樣隔著時空對視著。

片刻之後,鍾雲從總算勉強從震撼中緩過來,他還來不及,或者不想去思考這個生著一張同他相像的面孔的男人跟自己有什麼關係,而先一步判斷出,這個叫肖隱的男人看著很有些不尋常。

難怪朱慈說他不正常,剛剛那個速度……不是正常人能有的。

難道他……

鍾雲從心念一動,有了個猜測,可就在這時候,他發現直勾勾盯著他的肖隱說話了。

隔著玻璃牆,他聽不到對方的聲音,但能從唇形的變化判斷出來。

“我終於,等到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寫的極其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