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屏氣斂息, 戰戰兢兢地傾聽著來自山洞外的動靜, 人聲,槍聲,慘叫聲, 每一個聲響都令心驚不已。
如果不是鍾雲從的囑咐,她估計早已沉不住氣了。
外頭忽然又是一陣混亂的槍響, 其中夾雜著冷兵器撞擊的錚錚之聲,以及, 人的怒吼聲。
“你們是不是瘋了……”她隱隱約約聽到一個陌生而憤怒的嗓音, 須臾,咆哮聲換成了嚎叫聲。
【新章節更新遲緩的問題,在能換源的app上終於有了解決之道,這裏下載 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同時查看本書在多個站點的最新章節。】
可這所有的聲音中,唯獨沒有鍾雲從的。
小桃的鬢髮被冷汗打溼, 亂糟糟地貼在額角, 呼吸幾乎要停滯。
恰在此時,一直昏迷著的姜豈言不知道是被外頭的動靜驚醒還是太過痛苦, 身體猛地抽搐了一下, 發出了一聲痛吟,女孩悚然一驚,手忙腳亂地掩住了他的嘴。
姜豈言似乎感到很不安,試著甩了甩頭,無奈身體虛弱, 沒能擺脫那隻手,他抬起手,握住了小桃那只細瘦的手腕, 之後便一動不動了。
“對不起……對不起……”惶惶不安的女孩默唸道,“等過了這陣子就好……”
她不知道在黑暗中戰慄了多久,那陣驚心動魄的嘈雜終於過去了,外頭終於恢復了平靜。
但這樣的沉寂依舊無法令她感到安心,她的指甲不自覺地陷進掌心,她還在等鍾雲從的暗號。
沒有聽到那三下敲擊聲,她不敢動。
她一下一下地數著時間,數到最後卻是折磨不已,時間慢的令人崩潰。
小桃死死地咬住下唇,直至鐵鏽味瀰漫整個口腔,此時此刻,也許只有痛苦能讓人維持清醒。
大概過去了一個世紀,她終於了來自石壁的震動聲。
那動靜太過細微脆弱,她險些疑心自己出現了幻聽。
直到那有氣無力的聲響又重複了兩下。
她的眼淚一下子奪眶而出。
她放下姜豈言,手腳並用往外摸索著,小腿不止一次被尖銳的石稜刮到,她卻恍若未覺。
跌跌撞撞地走出山洞之後,她第一眼望見的是一地的屍體,她駭然失色,旋即聽見了旁邊傳來的虛弱聲音。
“小桃……”
她猛地左轉,發現鍾雲從正靠坐在一叢灌木邊上,整個人幾乎盡頭在血水裡,一張臉蒼白如紙,唇邊卻還掛著一點笑意。
“不用怕了,沒事了……”
她奔過去,想把他扶起來,一雙手卻不知道往哪兒放——他渾身上下都是血。
“別哭啊……我這不是……咳咳,還沒死嗎?”他顫顫巍巍地抬起手,手指輕輕地拂過她的眼角,小桃這才發現,自己早已淚流滿面。
他的手驟然垂落,她聽到他漸弱的呼吸聲:“但也撐不了太久了……你快逃吧……我已經……”
女孩怔了一下,而後握住他的雙手,低聲開口:“你不會死的。”
鍾雲從勉力抬起眼瞼,望了她一眼。
她擦去眼淚,笑容柔和而堅定。
“我不會讓你死的。”
>>>
蘇閒遊刃有餘地穿行於密林之中。
那輛汽車一定跟頭瘋牛似的橫衝直撞,肆虐的痕跡太過明顯,根本不需要他刻意留心,完全的一目瞭然。
也不知道是哪個傻逼開的車。
蘇閒循著橫七豎八倒了一片的樹木殘軀一路前行,直至發現卡在兩棵樹之間的汽車。
“果然是糾察隊的車。”出於謹慎,他沒有拿出手電打光,而是藉助著微弱的雪地反光進行觀察,車牌號驗證了他的猜測,他圍著車輛走了一圈,發現車身損壞的很厲害,已經完全報銷了。
車內一片狼藉,但空無一人,想來都死裡逃生了。
只不過,對方留下的蹤跡也到此為止了,天色太暗,山林裡的障礙物又太多,即使逃亡時留下了蛛絲馬跡,也無法在這樣夜裡一一找到。
這是幸,也是不幸。
在矇蔽敵人的同時卻也不慎讓自己人迷失了方向。
不管怎麼樣,沒看到屍體就當是好消息吧。
蘇閒站在報廢的汽車邊,多少有些一籌莫展,猶豫著是繼續找還是先回去搬救兵,不過留給他躊躇的時間並不多——斜前方忽然傳來了光束和人聲。
他幾乎是在聽到異動的那一刻便下意識地隱匿到一株大樹後,側耳傾聽著對話內容。
——“還沒找到嗎?”
——“帶來的人手都在搜了,只是天太黑,不好找。”
——“繼續找,他們受了傷,跑不遠的。”
——“說起來,那車廂裡留下了一大片血跡,至少有一個人受了重傷。”
——“不錯,所以另外兩個還帶著那名重傷員,更加不可能走遠,肯定就在附近。”
聽到這裡,蘇閒心頭一跳:誰受了重傷?
從他們的談話裡可以得知,鍾雲從一行人應該有三個人,而其中一個很可能是姜豈言。他方才檢視公路上那七具屍體,並沒有在其中發現姜豈言。
至於第三位,也許是姜豈言的下屬吧,他也沒什麼頭緒。
只是鍾雲從那家夥怎麼又和糾察隊混到一塊去了?
蘇閒眉頭糾結,很快又舒展開,算了,現在不是思考這個的時候。
他略略一分神,只聽到那邊的後半句話——“……一定要把我們的‘貨物’找回來,至於剩下的兩個人,當場處決就好。”
——“明白!”
“貨物”就是他們這次行動的目標吧?可“貨物”究竟是三人中的哪位?而他們又是什麼人?
蘇閒正冥思苦想的時候,對方的交談聲與腳步聲都愈發的接近了,他屏息凝神,悄悄地探頭望了一眼,觸目所及卻是熟悉的黑袍假面。
“暗影”!
這個發現令蘇閒一陣心驚,他沒想到追殺鍾雲從等人的竟然是這個打過交道的古怪組織。
一個相當難纏的老對手。
莫非是盈盈把他非感染異能者的身份宣揚出去了?
連環失蹤案結束之後,盈盈成功脫逃,而她身為“暗影”組織的一員,完全有可能將這件事呈報上去。
這件事一直如芒刺在背,只是這段時間過去,他一直沒有聽到此類訊息,便不免抱了僥幸心理。
可現在,鍾雲從很顯然陷入了“暗影”的追殺行動之中,
這樣一來,即便蘇閒十分頭痛,也不得不承認,“暗影”追捕的目標很可能就是鍾雲從。
——“我們的‘夥伴’裡,不是有一位擁有夜視的異能嗎?他那邊也沒有訊息嗎?”
——“據說已經有眉目了,正在縮小搜查範圍。”
那兩個黑袍人已經近在咫尺了,並且手裡都有武器,蘇閒並不慌亂,他收斂了氣息,調整呼吸體溫,將自己偽裝成背後那株參天巨木的一部分,效法了源於原“暗影”成員“變色龍”的拿手絕活,當著“暗影”成員的面,上演一出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的好戲。
兩名黑袍人無知無覺地快步從他身畔經過,完全沒有察覺出有個人銷聲匿跡地埋伏在一側。
鏡者,鑑也,景也,察形也。
聽起來是很拉風,不過蘇閒自個兒心知肚明,縱使他天賦異稟,可大多數的異能者在面對他的時候,都沒有傾囊相授的意思,他只能倉促地模仿個大概,說白了,就是一層皮毛,堅持的時間也不會太久,一般不超過五分鐘。
幸好這兩個人行色匆匆,沒打算久留,在雙方拉開了相對安全的距離之後,蘇閒便解除偽裝狀態,並且暗暗地尾隨其後。
跟了一段時間,那兩個人驀地停了下來,蘇閒一驚,隱入一片樹影之中,就在他抽出袖中匕首的同時,一個怪異的聲音響了起來。
——“……已經鎖定位置了,就在東南方向的一片小樹林裡……”
這個聲音摻雜了不少滋啦作響的電流聲,還斷斷續續的,聽起來,是從步話機裡傳出來的。
果不其然,下一秒,不遠處的黑袍人便出聲回覆:“我們這就趕過去。”
蘇閒聽的分明,知道鍾雲從一行人的位置怕是暴露了,而“暗影”派出的人手怕是不少,讓他們這樣趕過去的話,絕對是凶多吉少。
眼看著那兩人一前一後地疾步前行,蘇閒當機立斷,不再繼續隱藏行蹤,而是施展出瞬移,無聲無息地來到稍稍落後的黑袍人身後,在對方渾然不覺的時刻猝不及防地伸出胳膊鎖住了獵物的咽喉,將對方的呼救聲逼了回去,稍一使勁,他的腦袋便軟綿綿地歪向一側。
“我們要再快些才行……”僅存的那名黑袍人尚未得知同伴的死訊,他出聲催促的同時,習慣性地扭過頭來,在脖頸轉到一半的時候,他眼角的餘光隱隱約約瞥見同伴直挺挺倒下的身影,他悚然一驚,手裡的衝/鋒/槍正要端起,頸部卻是一涼,他聽到自己血管被劃開的動靜,以及血液狂飆而出的聲音。
他睜大了眼睛,身體不受控制地往前栽倒,痛感後知後覺地襲來,他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的頸動脈被人劃開了。
他的生命同鮮血一齊快速地流失著,自始至終,他甚至沒能看見暗殺者的臉,只在意識殘留的最後一刻,模糊感覺到他走到自己身邊,取走了他的槍和步話機。
解決了那兩名黑袍人之後,蘇閒根據步話機裡的提示,一路往東南方向去。
抱著“能多弄死一個是一個”的心理,他選擇繼續潛藏自己的身形,一路神出鬼沒,不止一次與三三兩兩的黑袍人狹路相逢,憑藉著敵明我暗的優勢,他如法炮製第一回的暗殺手段,神不知鬼不覺地解決了四名黑袍人。
這樣的一帆風順,一直維持到遇上那名擁有夜視能力的異能者。
對方的異能不是蓋的,儘管他躲在陰影中,並且完全沒有動手的意思,卻還是沒能瞞過對方的眼睛,在敵方有了防備的情況下,他沒能幹淨利落地解決掉,反而暴露了自己的存在。
夜視者雖然被他傷的不輕,但最終還是讓他逃掉了。
蘇閒也沒空去追,既然東窗事發,那麼他就更要趕在“暗影”成員之前找到那家夥。
步話機已經失去了用處,他隨手丟了,又復刻了一手“馭風”的技能,放棄與“暗影”打游擊,直接從這片山林的上方越過。
不多時,他在東南方向找到了那片小樹林,並且在最深處發現一個石洞,他懷疑鍾雲從等人就躲在裡頭,只是到底不敢掉以輕心。
因為他發現了那四具屍體。
他們皆身著黑色長袍,手邊還有槍支砍刀等武器,看樣子,應該都是“暗影”的成員。
可他們的死狀……蘇閒的眉頭糾結在一起,每個人的死法都很慘烈,有個傢伙甚至差點被斜斜劈成兩半,死相甚是可怖。
這些人,是自相殘殺的。蘇閒幾乎是第一時間就做出了判斷,卻又百思不解——既然同為“暗影”成員,為什麼會不顧命令,轉而相互廝殺起來呢?
可能是他們之間有什麼齟齬齷齪吧,一個沒忍住就打的天昏地暗。這種天真的念頭蘇閒也並沒有排除,可作為一名身經百戰的異能者,他知道,這樣的可能性,有,但最多隻佔百分之一,至於剩下的百分之九十九——那就是這些人被人左右,乃至操控了意志。
即使想通了這一點,蘇閒依舊難以置信:怎麼?那三人行裡,除了鍾和姜豈言,還有一位不為人知的強大異能者嗎?
無論如何,面對著一地屍體,他無法得出更多的答案,於是乾脆從樹上躍了下來,準備探探虛實。
他落地的時候不小心碰著了一根樹枝,帶出了極輕微的響動,他本想在暗處再觀察一陣子,卻沒想到那洞口有人守著,而且守衛還相當的靈敏。
對方聞聲而動,毫不遲疑地遞出了槍口。
見對方有所反應,蘇閒索性也現了身,他們相對而立,幾乎是同時朝著對方舉起了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