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個異能者。”
小桃的這句話, 是真的驚到了鍾雲從。
在他舌橋不下的時候, 那姑娘已經打亮了電筒,手裡朝著不知道從哪裡撿來的一把匕首,捋起衣袖, 利落地劃破了小臂。
殷紅的血滴冒了出來,鍾雲從愕然失色:“你在做什麼……”
“我十歲的時候, 曾經從三層樓高的地方摔下去,全身多出骨折, 兩條腿也斷了。”小桃語速飛快, 一邊說一邊掀起他的上衣,後背的傷口乍然與寒風相觸,鍾雲從劇痛之下, 竟然失聲了。
“那時候, 幾乎所有人都以為我會死,我自己也這麼以為。我完全不能動彈, 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 那種等死的感覺,非常絕望。”他能感覺到有溫熱的液體接連不斷地滴在他的傷處,他知道那是小桃的血,想阻止,卻無力開口。
“可是三天之後, 我竟然能下床了。我摔斷的骨頭,全都自己長好了。這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他傷處的血液開始凝固。
“一開始,我還以為是自己命大, 可之後立刻有人拉了我去做實驗……他們割破了我的皮膚,但是在十分鐘之內,那條傷口就自動癒合了。”
他感覺到創面開始發熱。
“這時候我才知道,一切都不是偶然,而是我的體質異乎尋常。”
創面驀然產生了一陣刺痛,他猝不及防,身體不由自主地戰慄起來,額角的冷汗涔涔而下。
小桃注意到了,抬手拭去他的汗水,溫聲安慰道:“這都是傷口癒合的正常反應……別怕。”
鍾雲從能感覺到滴在他傷口上的血量又增大了,想必是小桃又讓自己挨了一刀,他於心不忍,掙扎著出聲:“你別……別再……”
“沒關係的,流這點血對我來說不算什麼。”小桃笑了笑,繼續說,“後來他們又在我身上做了一些實驗,然後又有了一些發現——我不僅有自愈能力,而且我的血液也有治療能力。”
傷處的痛感愈發強烈,灼熱感也變得更加明顯,他沒忍住,發出一聲痛吟。
“所以,你別擔心,我能治好你的。”
鍾雲從已經沒有力氣說話了,他的臉貼在冰冷粗糲的石壁上,整個石洞裡,只剩下他粗重急促的呼吸聲。
他不知道那姑娘又做了什麼,大概是一刻鍾之後,灼燒的刺痛感開始減弱,也許是最虛弱的那陣子過去了,他的意識反而從混沌轉為清醒,能夠清晰地感覺到傷處的血管開始收縮,連帶著,周邊的皮膚也有痙攣的反應。
小桃拿過水壺,給他喂水:“開始結痂了,很快就會好的。”
鍾雲從喝水的時候,迷迷糊糊地瞟了一眼她的手臂,她已經把袖子放下了,他看不清傷口,但發現她的袖子上沾染了些許血漬。
小桃察覺到了他的注視,莞爾一笑:“你忘了嗎?我的自愈能力可是很強的,這種程度的傷口對我來說不算什麼。”
可她的臉色分明蒼白得緊。
鍾雲從的嘴唇囁嚅了一下,想說些什麼,最終卻沒能抵過身體的本能,陷入了昏昏沉沉的睡眠之中。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想來不會太久,因為他的後背剛結起一層厚痂,而左腿上的槍傷顯然也被處理過,陷進肉裡的子彈被挑了出來,看起來血糊糊的,可實際上也開始結痂了。
“小桃你……”他掙扎著動了一下,不曾想,卻驚動了小桃:“醒了嗎?感覺怎麼樣?”
他費力地扭頭望過去,發現她正跪坐在姜豈言身旁,手裡的匕首正陷在他的心臟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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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眼就看出來了,她正準備治療姜豈言的傷。
“你……你不要命了嗎?!”他的語氣難得的嚴厲起來,她的臉色比先前還要差,整個人單薄像一張紙,他真的很擔心她會支撐不住。
小桃赧然一笑:“反正都……就順便嘛。他快不行了,你也不忍心就這樣看著他死吧……?”
鍾雲從閉了閉眼,沒作聲。
之後他沒再干涉女孩的行為,直至聽到她撲通一聲栽倒的動靜,才心頭一跳,顫顫巍巍地扶著石壁站了起來,拖著傷腿吃力地將人弄了起來。
讓小桃靠著石壁坐好之後,他細細觀察了一番她的情況,臉上一點血色也無,出了不少冷汗,手腳冰涼,顯然是失血過多的症狀。
但她手臂上的傷口確實正在癒合。
他長嘆一聲,把姜豈言身上的外套蓋在了她身上。
隨後,他才回過頭瞥了一眼姜豈言,後者胸口起伏不停,呼吸聲也很重,但比起之前出氣多進氣少的狀態要好得多。
他是親身體驗過小桃異能神奇之處的個例,對於她鮮血的效用深信不疑,所以說,這位糾察隊長的命,應該是保住了的。
不過那家夥傷的比他還重,時間又比較長,估計恢復的那麼快。
說起來,他能苟延殘喘這麼久,也真是不容易啊。
那兩人暫時都處於不省人事的狀態,天生勞碌命的鍾雲從沒法安心地縮在石洞裡養傷,雖然之前是解決掉了四個黑衣人,可誰知道這附近還會不會有“暗影”的人?
他抄起手/槍,艱難地摸出了洞口,特意找了塊能遮擋身形的岩石,躲在後頭,平緩呼吸,全神戒備著四周。
大腿上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後背的創面卻略略發癢,鍾雲從雖然覺得不太好受,但也從心底裡感到高興,那意味著,他背上的傷口已經進入恢復期了。
小桃這個異能還真是神乎其神啊……他正想著,卻倏地渾身一凜——莫非,“暗影”不是衝著他來的,而是……小桃?
這麼一來,一些被忽略的細節也開始浮現在他的腦子裡,譬如,追車的時候,對方並不以他這個駕駛員為第一攻擊目標,反而伸手去抓小桃;再比如,他先前隻身守在洞口的時候,對方只想置他於死地,卻是一心要往山洞裡鑽……他們要找的,肯定不會是糾察隊長姜豈言吧?
這個與他萍水相逢的女孩子,竟然與“暗影”有牽扯?
鍾雲從冷汗直流,不過他倒不是擔心小桃會是壞人,如果真是那樣,她根本沒必要捨命救人。
他是在憂慮,“暗影”不會輕易放過她。
他深吸一口氣,仰頭望著無星無月的天幕,只覺得這一夜無比漫長。
鬼使神差一般,他驀地想起了蘇閒,儘管他知道自己不該想,但還是想了——他在做什麼呢?
就在此時,他敏銳地聽到了枝葉發出的簌簌響聲,他警惕地望過去,發覺不遠處的樹梢正在輕微地晃動,似是一陣風剛吹過。
他猶自驚疑不定,手上的動作卻是未敢延遲半分,霍然起身,反射性地抬起槍。
未曾想,一轉眼,一個黑影鬼魅般地從樹幹後閃了出來,與他相對而立,手裡幾乎是同步地舉起了槍。
他們舉槍相向,他的食指扣在扳機上,掌心滲出熱汗,滑膩膩地糊在槍支上,心跳雷動。
對峙片刻,對方未發一言,鍾雲從無法再忍受這種令人窒息的局面,做了一個深呼吸,故作鎮定地開口:“什麼人?”
那一刻,他的雙目雙耳全力以赴地捕捉著對方的一舉一動,不知是否錯覺,他感覺到對方收斂得很好的氣息瞬間紊亂起來。
然後,他聽到了他壓低的嗓音。
“你的反應,倒是比我想象的要快一點。”
他的心率愈發的狂躁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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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閒有所懷疑,但一直不太確定。
那般堅定而強硬的姿態,對面站著的,真的是他認識的那個人嗎?
直到對方的沉不住氣打破了這場對峙,他聽到他虛張聲勢的質問。
“什麼人?”
熟悉的聲音。
蘇閒呼吸一滯,緊繃的神經一剎那便鬆懈了下來,在夜色的掩護下,他無聲地笑了起來,甚至還有心情調侃對方一句。
“你的反應,倒是不慢。”
對方僵硬地立在原地,彷彿變成了泥塑木雕。
他率先收起了自己的槍,走了過去,握住了對方的槍口,輕笑道:“喲,還舉著槍呢?想趁機報復?”
對方的呼吸倏地厚重起來。
“畢竟早上我揍了你一頓,你要是記恨我,也是人之常情。”
“想報仇的話,就抓緊時間。”蘇閒湊到他耳畔,肆無忌憚地教唆著,甚至調轉了他手裡的槍口,讓它抵在自己的胸口,“這樣用槍指著我的機會,可不是每天都會有的。”
他壓低的聲線充斥著某種引誘的味道,幾乎超出了惡作劇的範疇。
鍾雲從做了一個深呼吸,試圖把失控的心率壓回正常水平線,隨後他抽回手/槍,背過身去:“你的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蘇閒低聲地笑了起來。
“無論如何,恭喜你大難不死。”
鍾雲從身上為數不多的力氣幾乎在那一刻被卸的一乾二淨,他身形晃了一下,差點倒下,好在蘇閒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
“你受傷了?”
他蒼白著一張臉,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而笑了起來:“你要是再離我這麼近,方才的玩笑,我就要當真了。”
蘇閒心念一動,脫口而出:“那就動手。”
鍾雲從大笑起來,笑的上氣不接下氣:“喂,你大半夜的跑到這種荒山野嶺,不會是來執行公務的吧?”
蘇閒一怔,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這一天一夜過去,眼前的人似乎哪裡變得不一樣了。
他很快恢復了本性,斂起笑意,一本正經地回道:“那不然呢,你以為我閒的沒事出來散步嗎?”
“也可能,順帶找個人什麼的?”鍾雲從挑挑眉,竟然反過來揶揄他,他冷哼一聲,推開了這傢伙,往山洞裡走去。
“反正找的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