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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楚楚

長樂街依舊熱鬧非凡, 尤其此時天快黑了, 人流量大了起來,整條街燈火通明,人聲鼎沸。

鍾雲從陪著小桃已經把這條長街來來回回地翻了幾遍了, 她依舊沒有尋到熟悉的面孔。

小桃大失所望,天色暗下來之後, 她站在街邊,望著川流不息的人群, 眼神裡空洞洞的, 一副丟了魂的模樣。

鍾雲從見她這副黯然神傷的表情,心裡也很不好受,她的心情, 他真的可以說是感同身受了, 就在不久前,他也是這樣在長樂街, 大海撈針一般找一個人。

“你確定, 他們來過了嗎?”他皺起眉,“會不會跟你一樣,在其他地方耽擱了,還沒找到長樂街來?”

女孩的面上泛起淡淡的哀愁,她輕輕搖頭:“剛才轉的時候, 我在一條巷子的牆上發現了用石頭刻出來的一個圖案,那是姐姐和弟弟給我留下的暗號……可我在那裡等了一天,都沒有見著他們。”

鍾雲從疑惑道:“暗號?”

“我們……是逃出來的, ”小桃遲疑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兵分兩路,先前約定好,先逃出來的人到長樂街去等,如果等不到,就先留下暗號。暗號是我們姐弟三人才知道的秘密。”

“既然只有你們姐弟知道,那就說明,”鍾雲從分析道,“你姐姐弟弟中至少有一個人去過長樂街了。”

小桃頜首:“是的,可不知道為什麼,他們並沒有出來見我……”她說著整個變得十分無助:“我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我很擔心他們啊!”

鍾雲從連忙安慰道:“不一定啊,說不定……是他們等了幾天都沒有見到你,所以先暫時離開了……可能我們明天再過來,就能見到他們了……”

“不會的。”她輕聲打斷他,“我們約好的,先到的一方要在長樂街等上十天,如果十天過後還是沒能等到另一方,就不必再等了。但從我們出逃至今日,也還沒到十天,他們沒等到我,是不會先走的。”

“這……”鍾雲從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麼好,他心下一沉,不得不承認一件事——小桃的親人,很可能出了什麼事。

女孩的眼眶有晶瑩的淚珠浮現,她不想被看出來,垂了頭,頭髮被風吹起,露出了一段雪白的後頸。

鍾雲從本想試著撫慰她幾句,可開口之前,卻不經意地藉著路邊商鋪透出的燈光,瞥見了她後頸上的一個紋身。

那好像是……一串數字?

“小桃你……”他驚訝地出聲,姑娘茫然地抬頭,面對著她滿面的淚痕,他忽然問不出口了,於是便把疑問按捺了下去,輕拍著她的肩:“別哭,你把你家姐姐和弟弟的相貌跟我描述一遍吧?我別的不行,就是有一點繪畫天賦,我幫你畫出來,之後再讓蘇閒他們幫忙找,這樣好不好?”

小桃眼睛一亮,她連連點頭,一面擦眼淚一面開口:“我姐姐今年二十三歲了,她中等身材,容長臉,細眉毛細眼睛……對了,她還懷著六個月的身孕!”

鍾雲從有點意外:“那肚子不小了吧?這樣到處走不太好吧?”

小桃搖搖頭,又低聲告訴他:“至於我弟弟,他天生就得了一種病……面貌蒼老,身體虛弱,身高也比一般人矮,他一直覺得自卑,不願意見生人的……如果不是這次他們非要把我們賣給……”

“你說什麼?蒼老?”鍾雲從的冷汗瞬間浸透了後背的衣物,他拉起小桃匆匆忙忙地從原路返回,“你不用找了,他們不在這裡。”

小桃詫異地問道:“你怎麼知道?”

他的步伐頓了一下,沉聲道:“因為,我親眼看著他們被抓的。”

他驀然又想起了什麼,急忙把手伸到大衣口袋裡摸索,很快,掏出了一塊碎布遞給她。

“認識嗎?這個字跡?”

小桃的眼淚瞬間就下來了:“這是……我弟弟寫的……”

她倏地仰起臉,定定地看著他:“他們到底怎麼了?”

鍾雲從拉著她繼續走:“我們先回診所去。”

末了,又加了一句:“他應該還在。”

>>>

蘇閒來的時候,既沒見到不太想見的鍾雲從,居然也沒見到診所的主人。

整個屋子裡,只有一個靠在病床上,百無聊賴的姜豈言。

“他們人呢?”蘇閒與“貴賓犬”步入診所,自然而然跟唯一的留守者打聽起來,姜豈言見了他,依舊懶洋洋的:“你問哪一個啊?”

蘇閒還沒答話,他的下屬就促狹地笑起來:“當然是問……”

“張既白!”蘇閒瞪了她一眼,“還有那個女孩,小桃。”

“張醫生啊,他洗了半天澡,最後還是覺得身上有味道,又跑出去買新衣服了。”姜豈言嘲諷一笑,“至於那小丫頭,她跟鍾雲從一起出去了,剩下的就別問我了,我就知道這麼多。”

蘇閒這一趟就是為小桃來的,現在她人不在,他也只好坐下來等。

倒是“貴賓犬”聽說張既白洗了一下午的澡,心疼的同時又忍不住埋汰他:“看看,什麼叫自找苦吃!”

蘇閒勾了勾唇角:“你追著他跑,不也是自找苦吃嗎?”

“哦?”“貴賓犬”反唇相譏,“那你昨天不顧危險跑去追鍾雲從,這叫什麼?”

“……”蘇閒還沒來得及回一句,就聽姜豈言在那兒嘲笑:“大概是作繭自縛吧?”

蘇閒一口老血梗在喉嚨裡:今天他看起來很好欺負還是怎麼樣?是個人都能擠兌他兩句?

捲毛女士贏了這一回合,頓時喜笑顏開,她的目光掃過姜豈言床邊矮櫃上堆積如山的水果點心,挑了挑眉:“喲,姜豈言你可以啊,那一堆吃的哪來的?”

“肯定是糾察隊的人孝敬的。”蘇閒也跟著望了過去,出於報復的目的,義正言辭地說道,“正好,不義之財,充公了。”

他指揮著女下屬:“拿過來,咱們也沾點姜隊長的光。”

“貴賓犬”看著水靈靈的鮮果,也眼饞得很,這玩意兒在冬季的“孤島”絕對是奢侈品,不過這好歹是姜豈言的東西,他人就在那兒,她多少還是有點顧忌的。

“行了,我也沒什麼胃口,想吃就過來拿吧。”姜豈言懶懶地一揮手,大方的很。

“貴賓犬”眉開眼笑地走過去,捧起一大堆水果糕點:“姜隊長真是慷慨啊!對比一下咱們這裡的某位領導,真是……嘖嘖。”

蘇閒皮笑肉不笑地提起嘴角:“我也想給你們發點油水,可沒地方摳啊?總不能讓異種給我行/賄吧?”

姜豈言盯著他,涼涼地開口:“有句話叫吃人嘴短,蘇組長不會沒聽說過吧?”

“哎呀,那就不說了。”蘇閒拿了顆冬棗塞進嘴裡,含糊不清地對“貴賓犬”說:“你也別全拿了,給姜隊長留點兒。”

不知道是不是聽岔了,“貴賓犬”愈發的肆無忌憚了,象徵性地給姜豈言剩了仨瓜倆棗之後,其餘的就全搬了過來。

其實他倆也沒那麼能吃,還剩了大半,給張既白他們留著。

也許是感受到了這份心意,沒多久,那兩撥人就前後腳進門了。

穿著新衣服的張既白一見到“貴賓犬”就顏色大變:“我說過吧,治管局的人不準進入!”

這下不僅是“貴賓犬”,連蘇閒都被劃入了“禁止進入”的範圍,後者輕咳一聲:“你先急著掏香水……這樣吧,我保證她離你五米外?”

“滾!”

“那……十米?”

“滾!”

“十五米,不能再遠了,再遠就得出門去了。”蘇閒苦口婆心地勸著,“貴賓犬”的嘴撅的老高,張既白眼神一冷,一抬手,一把手術刀騰空而起,離弦之箭一般朝著他飛過來,蘇閒挑了挑眉,那鋒利的薄刃冷颼颼地貼著他耳廓刮了過去,深深地釘入牆壁。

張既白的聲音極度不耐煩:“我說過了,讓你們滾!”

“貴賓犬”被驚到花容失色,不由自主地揪住了蘇閒的胳膊:“他……他真那麼不想看到我啊?”

張既白的怒氣也出乎了蘇閒的意料,他沉吟片刻,又瞅了一眼面色陰沉的張既白,然後聳聳肩,帶著“貴賓犬”走了出去:“算了,咱們在外邊等。”

“貴賓犬”怯生生地回頭瞥了一眼張既白,還是乖乖地跟著蘇閒走了出去。

結果他們剛跨出去,就遇到了行色匆匆的鍾雲從與小桃。

鍾雲從的視線與蘇閒的撞在一起,前者張口欲言,後者別過臉去,鍾雲從見狀,笑了一下:“算了,我現在有事,晚點再找你吧。”

他說著便拉著小桃走了進去,蘇閒皺起眉,“貴賓犬”知道他的意思,替他叫住了小桃:“哎,小姑娘,我們有些問題想問你,待會兒跟我們走一趟吧?”

鍾雲從和小桃的腳步都停了下來,小桃不安地看著他們:“問我?什麼問題啊……”

鍾雲從大概能猜出蘇閒的意思,他安撫地拍拍小桃的肩:“沒事,他們沒有惡意的。”隨後又望著蘇閒:“之後我會讓小桃跟著你們回去,不過現在不行,我們要先去問姜豈言一件事。”

姜豈言?小桃的事跟他也有關係?

蘇閒盯著他們走進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的模樣。

“姜豈言!”姜豈言驀然聽見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側過臉去,發現是鍾雲從和那個姑娘。

面對著鍾雲從暗藏怒氣的目光,姜豈言倒是來了點興致,他往床頭一靠,唇角微彎:“看你這樣,好像是我欠了你錢似的?怎麼,找我算賬?”

鍾雲從怒極反笑:“還真是找你算賬的……我就問你一件事,你抓的那個老頭和孕婦呢?”

姜豈言聽到這話之後,目光不動聲色地掠過他身旁驟然失色的女孩,微微一笑:“哦,你是說,那天和你一起被抓的小偷是吧?”

“他們不會偷東西的!”鍾雲從還沒來得及回話,小桃忍不住出言反駁,她一向都是怯生生的,還是頭一回這樣大聲說話。

姜豈言也有些吃驚,他歪著頭打量著這女孩:“你怎麼知道他們不會?難道你認識他們?還是,你跟他們有什麼關係?”

小桃被他問的張皇失措,一張臉漲的通紅,囁嚅著回道:“他們……是我的家人。”

他恍然大悟地點頭:“原來如此。”

“你的意思,是承認了。”鍾雲從目光沉沉地盯著他,“是你抓了小桃的家人?”

“之前不是不知道嗎?”姜豈言笑意盎然地盯著小桃,“要是早知道的話,我會網開一面的……畢竟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嘛。”

一聽他這話,小桃不由得倒抽一口涼氣,鍾雲從也皺起眉:“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把他們怎麼了?”

“就是你看到的那樣啊,有人舉報他們偷東西,所以我的人就把他們抓起來了。”姜豈言聳聳肩,鍾雲從追問道:“抓了之後呢?”

“審問。”

“……那問了沒?”

“問了呀。”糾察隊長笑了笑,“你是不是還想問,問完之後怎麼樣?我直接告訴你好了,審問過後,我們發現他們並不是真正的小偷,所以最後,就把人給放了。”

鍾雲從與小桃對視一眼,前者難以置信地問道:“你居然已經把人放了?”

“既然是清白的,那自然就放人了。”姜豈言挑一挑眉,“不然我還要留著他們做客嗎?”

“真的假的?”鍾雲從半信半疑,姜豈言冷冷一笑:“你以為我們糾察隊是什麼地方?混淆是非,不問黑白嗎?”

鍾雲從被他噎住了,小桃咬了咬嘴唇:“那他們……去哪兒了?”

“我哪兒知道。”姜豈言淡淡開口,“難道我還要派人盯著他們不成?”

“這……”鍾雲從和小桃一時之間無言以對,他們並不那麼相信姜豈言,可他的說法他們也無法反駁。

“你真的放了他們嗎?”鍾雲從狐疑地審視著他,姜豈言冷冰冰地斜睨著他:“你這麼問的話,是不是很想去糾察隊的拘留室檢查一番啊?”

“吵死了!”張既白從裡間走出來,臉色陰的嚇人,“我這裡不是你們??碌牡胤劍?昧司投幾?夜齔鋈ィ ?br>

鍾雲從和小桃登時不敢作聲了,姜豈言卻並不買他的帳。

“真夠威風的。”他不冷不熱地開口,“張醫生治病救人的水平一般般,嚇唬人的本事倒是挺不錯的。”

“是啊。”張既白竟然側過臉衝他笑了笑,“很適合進你們糾察隊……怎麼,姜隊長要招攬我嗎?”

門外聽壁腳的蘇閒,不由得勾了勾唇角,心說這張醫生的嘴也夠毒的。

姜豈言被張既白那麼嘲諷了一通,居然還是笑臉相迎:“那張醫生有意麼?若是你能加入,可是我的榮幸。”

張既白重新把精力放回到他的藥劑上:“多謝了,不過我張既白還不至於淪落到你手下去討生活……真有那一天的話,蘇閒也會阻止我的,那家夥覬覦我好久了。”

“頭兒,您居然要和我搶男人?!”“貴賓犬”大驚失色,蘇閒連個白眼都懶得給她。

……沒看出來,這貨還真有夠自作多情的。

姜豈言冷笑一聲:“得了吧,別拿蘇閒來壓我,在級別上,他比我還低一階,不值得我放在眼裡。”

姜豈言你是不是忘了當年捱過的那些揍?蘇閒暗暗冷笑。

張既白回以嘲諷:“哦?那你要不要試著和他打上一架?”

“這世上除了暴力之外還有很多解決問題的方法。”姜豈言微微一笑,語氣裡的威脅讓人無法忽視,“比如,我回去隨便簽署一道命令,你這小破診所明天就會被查封。”

“是嗎?”張既白語帶譏誚,“那就麻煩您趕緊離開我這間破診所,回去簽署查封命令怎麼樣?”

一旁的鍾雲從咧了咧嘴,看這兩位水火不容的陣仗,激烈的隨時都會掀開屋頂幹一場,這要說沒仇沒怨誰信啊?

姜豈言在那兒惱羞成怒:“要不是蘇閒那混蛋把我塞到這兒,我一時半會兒又走不動道,你以為我愛待在你這庸醫的破地方嗎?”

果然當初就不應該救這條白眼狼的。屋外的蘇閒面沉如水。

“這樣啊,”屋子裡的張既白皮笑肉不笑地提起嘴角,“那我現在把您扔出去,免得我這庸醫繼續耽誤您的病情,您沒意見吧?”

姜豈言亦是笑裡藏刀:“行啊,那你這診所也別想開到天亮了……”

“哥哥。”

一個溫柔甜美的女聲突兀地出現,中斷了這場劍拔弩張的唇槍舌劍,也讓屋子外的蘇閒等人吃了一驚。

“你是……”輪椅上的年輕女子也注意到了那兩個伏在牆壁上偷聽的傢伙,“蘇閒哥哥?”

蘇閒愣了好一會兒,才認出這姑娘:“你是……楚楚?好些年不見了,你長大好多,我都快認不出來了。”

名為楚楚的女孩莞爾一笑:“是好久不見了。我這些年一直住院呢……”

“楚楚!”姜豈言焦急的聲音傳來出來,楚楚吐吐舌:“哥哥在叫我,我先進去了,晚點再跟蘇閒哥哥聊?”

“好,你進去吧。”

一個高大的男子推著輪椅從他們身邊經過,“貴賓犬”湊到蘇閒身邊,好奇地打聽道:“這姑娘是?”

蘇閒望著他們的背影:“姜豈言的妹妹。”

>>>

屋子裡的硝煙算是散盡了,包括鍾雲從在內,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投向診所門前。

一個容貌秀美的女孩出現在光影交界處,雙瞳剪水,卻是一臉焦急,她的目光落在姜豈言身上,帶著些許責備:“哥哥,張醫生救了你,你怎麼能這副態度呢?”

姜豈言從震驚中緩過來,他拔掉了手腕上的針管,拖著病體就要下床,小桃見狀,連忙扶了他一把,他似乎有些失措:“楚楚,你怎麼過來了?”

他的神情瞬間冷峻起來,眼神嚴厲地落在推著輪椅的那個人身上:“誰讓你帶她出來的?”

鍾雲從無聲地嘆了口氣,看來這就是姜豈言那個病弱的妹妹了,看來傳言不虛,這姑娘同她哥哥一般,貌美如花,可是形銷骨立,氣色極差。更令人扼腕的是,她無法獨立行走,人是坐在輪椅上的。

推著輪椅的是個年輕男子,看樣子也就二十上下,身著灰黑色制服,想來也是姜豈言的下屬。

那名被點名的糾察隊員顯然很是驚慌,他囁嚅著嘴唇:“姜小姐堅持要來看您,所以……”

姜楚楚費勁地搖著輪椅想進到室內,可她面前橫亙著一道門檻,雖然並不高,但憑她自己是絕對越不過的。

姜豈言情急之下加快了腳步,只是他傷的著實不輕,身體還沒恢復過來,雙腿軟綿綿的沒力氣,打了個趔趄,小桃驚呼一聲:“小心點!”

其實那位年輕人已經雙手抬起了輪椅,姜楚楚平平穩穩地落了地,用不著姜豈言操心,可關心妹妹已經成了姜豈言的一種本能,他一把甩開小桃,疾步走過去,半蹲在妹妹身側,握住她的雙手:“你不好好地在醫院裡待著,跑到這裡做什麼?!”

姜楚楚尚未答話,他又抬起頭狠厲地盯著下屬:“我不是說過一個字都不準洩露嗎!誰讓你們告訴她的?”

同他此刻陰沉乖戾的模樣相比,方才和張既白那場嘴仗完全是小打小鬧,鍾雲從不由得打了個冷戰,告誡自己以後還是別得罪這傢伙了。

“哥哥!”姜楚楚話裡行間帶著嗔意,“你要怪就怪我吧!跟他沒關係,是我非要來的!”

姜豈言無奈起來:“你身體不好,亂跑什麼?”

“誰讓你幾天都沒來看我了,我擔心你出事嘛。”姑娘委屈的很,雙眸染上些水汽,更顯明亮,“他們一開始什麼都不肯說,後來我一直問一直問,才知道你真的受傷了……我的天,我看看,你哪裡傷了?”

姜豈言目中戾氣盡消,唇角也彎出一個柔和的弧度:“小傷而已,沒有大礙,倒是你……”

“我也沒事啊,”姜楚楚撅起嘴,衝著兄長撒嬌,“再說了我每天都關在病房裡,悶也悶死了……”

“適當地外出散散步,確實有益於身心健康。”張既白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衝著輪椅上的女孩略略頜首,“好久不見了,姜小姐,近來身體如何?”

“張醫生……”姜楚楚的雙頰上一片緋紅,聲音也跟著溫軟了幾分,“我還好……就是,你好久沒來看我了……”

她的語氣神態讓姜豈言的面色瞬間又難看了起來。

“嘖嘖。”一旁的圍觀群眾鍾雲從搓了搓牙花子,算是對劇情有了初步的瞭解——依照姜妹妹少女心肉眼可見的氾濫程度來看,是個人都看得出她對張既白有意思,這樣一來,某個妹控自然就大大的不高興了。

“好了,”姜豈言身體力行地驗證著鍾雲從對他的評價,他徹底地無視張既白,站了起來,面無表情地吩咐下屬,“把楚楚送回醫院去。”

姜楚楚不依:“我才剛來你又要讓他送我回去啊?而且哥哥你還沒跟張醫生道歉呢……”

“哈,”姜豈言怒極反笑,“你是來看我的,還是看別人的?”

鍾雲從偷偷地覷了一眼,張既白毫無反應,好似沒聽見,至於姜妹妹,臉紅的一塌糊塗,偏偏還不承認:“我……我當然是看你的啦,可你做錯事了,就要道歉嘛。”

“哼。”姜豈言不輕不重地哼了一聲,朝屬下使了個眼色,“時間不早了,你趕緊回吧,別著涼了。等我好一些,就去看你。”

他話音剛落,姜妹妹連同輪椅都被搬了起來,她知道自己無力同兄長對抗,便嘆了口氣,用手肘輕輕碰了一下身後的人:“等等,讓我跟主人道個別吧。”

年輕的糾察隊員左右為難,姜豈言沉著一張臉不做聲,張既白走過來,無視姜豈言殺人的眼神,和顏悅色地衝著姜楚楚說道:“等方便的時候,我會去看你的。你要聽從醫囑,認真吃藥,不能因為藥苦就偷偷丟掉,這樣太任性了。”

姜楚楚的眼角裡滿是竊喜,她不自覺地咬著下唇,含糊地應了一聲:“嗯,知道了……你也要說話算話。”

張既白不動聲色地斜了一眼面沉如水的姜豈言,笑了笑:“我會的。”

姜楚楚心滿意足地笑了起來,臨行前又把診所內部環顧了一番,鍾雲從微笑著衝她招了招手,逗得姑娘開懷一笑,也衝他擠了擠眼。

“那我走了,哥哥。”姜妹妹用臉蹭了一下姜豈言的手背,一下子又讓姜豈言破了功,他摸了下她的頭,嘆了口氣:“你這孩子,真不讓人省心。”

她俏皮地吐了吐舌,而後扯了扯護衛的衣袖:“咱們打道回府吧,好讓我哥哥省點心。”

姜豈言在門邊站了許久,直至姜楚楚的背影消失在視野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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輪椅少女沒停留多久就出來了,這倒是有點出乎蘇閒的意料。

“蘇閒哥哥,你為什麼站在外面不進去啊?”姜楚楚再一次經過他身邊,好奇地看著他,蘇閒不好意思說自己是被趕出來的,於是笑道:“找張醫生有點事,不過他現在忙著問診,現在進去怕打擾他。”

姜楚楚恍然大悟,笑吟吟地同二人告別:“那我也不打擾你啦,你有空來醫院看我啊。”

“好!”蘇閒朝她揮揮手,目送著她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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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裡卻是另一番景象,

姜豈言背過身的時候,面上的溫情暖意已經消失的一乾二淨。

他開始往回走,步履不太輕鬆,小桃偷眼覷著他蒼白的面色,遲疑了一下,還是上前搭了把手,卻被他一臉冷漠地格開了。

“也不用把氣撒在不相干的人頭上吧?”

張既白不鹹不淡地口吻讓姜豈言略略停頓了一下,而後冷言相對:“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生氣了?”

……我的每個毛孔都能感覺到你在生氣。鍾雲從忍不住腹誹。

張既白不疾不徐地從他身旁走過:“氣不氣的,你自己心裡沒數嗎?”

姜豈言的唇角微微翹起,語氣卻是衝得很,充滿了挑釁的意味:“那你倒是說說,我生什麼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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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來了。鍾雲從搖搖頭,準備拉著小桃出去門外找蘇閒他們,可又臨時改變了主意,張既白又出聲了。

“你又何必揣著明白裝糊塗?”張既白坐回他專屬的椅子上,神情和聲音都是淡淡的,“非要我把話說明白嗎?”

姜豈言的下頜線一瞬間緊繃起來:“你什麼意思?”

張既白開始忙碌他的藥劑,他拿起一瓶藥水認真研讀著標籤上說明,越發顯得他的回覆敷衍:“你那麼關心她,難道會不懂我的意思嗎?”

她?應該是指姜豈言的妹妹吧。鍾雲從想起離開不久的女孩,她年輕美麗,但看起來實在太孱弱了。

他忽然有了不太好的預感。

張既白與姜豈言之間,大概不只是有過節這麼簡單的關係。

“聽著,她的事跟你無關。”姜豈言咬著牙,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擠,“我不想在你嘴裡聽到任何跟她有關的字眼。”

張既白不惱不怒,只是平靜地澄清道:“你搞錯了一點,我不是在說她,而是在說你。”他頓了一下,又說:“不過你主動提起了,那我就順帶說說她。”

姜豈言一時沒有想到該回什麼。

“關於姜小姐的病,我很早就跟你說過了,不治之症,藥石無醫。”不等他反對,或者來不及反對,對張醫生來說沒什麼兩樣,“以前我為她治病的時候,不止一次囑咐過你,對她好點,讓她開開心心地走完最後一段路……而不是讓你天天把人當犯人一樣關起來,這樣對她一點益處也沒有……”

“得了吧,”姜豈言冷冰冰地打斷他,“你這庸醫束手無策,不代表其他人也沒辦法。”

張既白奇道:“這麼說,你找到比我更好的醫生了?”

“當然。”

“既然如此,”張既白微微冷笑起來,“那為什麼,你妹妹的身體狀況越來越差了?”

姜豈言呼吸一滯,整個人僵在原地。

他變本加厲地諷刺著:“看樣子,你找的新醫生,好像還不如我這位庸醫啊?”

姜豈言額角青筋驟起,卻出人意料地笑了起來:“這就不勞你費心了,我會找到能救她的人。”

“姜豈言,”張既白忽然嘆了一聲,言語中也少了些許嘲諷之意,“雖然你這個人不講道理,口口聲聲汙衊我是庸醫,可對於姜小姐來說,我已竭盡所能,治不好她的病,並不是我的責任,我問心無愧。是你太固執了,你要是自己一個人發瘋也就算了,偏偏要拉著姜小姐一起受累……你聽我一句勸吧,她現在就是在捱日子,沒幾天好活了,她想幹嘛就幹嘛,進來滿足她的心願……”

姜豈言只覺得心頭一痛,好似有一雙利爪撕碎了他的心瓣,他欺至張既白身畔,粗魯地揪住了他的衣領,一字一句地詰問:“你既然知道她沒幾天了,那為什麼要拒絕她?你要我滿足她的心願,可你難道不知道她最想要的是什麼嗎?”

他一呼一吸溢位的不只是憤怒,還有深重的痛苦。

面對他的質問,張既白表現的很淡定,他輕而易舉地擺脫了他的鉗制,一邊整理領口一邊輕描淡寫:“世界並不是圍著你轉的,姜豈言。我只是姜小姐曾經的主治醫生而已,我盡我所能救治她,但除此之外,我並不欠誰的……不管是你,還是他。”

姜豈言冷厲的目光彷彿冰錐一般,幾乎要將他釘穿。

“話說回來,她可比你看得開,”張既白撫平了衣物上的皺褶,依舊是雲淡風輕的模樣,“至少不會蠻不講理地糾纏我。”

等等……鍾雲從旁聽到這裡,倏然發現劇本似乎跟他腦補的不大一樣……他原先以為是一個死妹控對自家妹妹傾慕物件的敵意,而現在看來,不止是這樣,妹控似乎還想促成妹妹與仰慕者的好事。

是因為姜楚楚時日無多了嗎?以至於能讓姜豈言放下一切私心,企盼張既白能陪伴妹妹,讓她毫無遺憾地離開。

可這種企盼,本身一種最大的私心。

姜豈言怒極反笑:“沒關係,我不會讓她死的,所以,有你沒你都無所謂了。”

他說完便走到先前躺著的那張病床,拿起外套,轉身向大門走去。

“姜豈言,我奉勸你別再瘋魔下去了,有些事情是沒辦法勉強的。”張既白低頭凝視著他的試劑,低垂的眼瞼掩去了他目中難以言喻的情緒,“楚楚已經不行了,她現在很痛苦,每說一句話,每眨一次眼睛,甚至每一下呼吸,都是痛苦的。唯一對她好的方式,就是讓她今早解脫。你要是下不了手的話,就讓我來。之後你憎恨報復我也沒關係,楚楚的命,我來背。”

“你閉嘴!”姜豈言突然發出怒吼,發作的同時不慎碰落了身側藥櫃上的幾個玻璃瓶,在震耳欲聾的破碎聲中,血珠從手背上新鮮的割口滴落到地板上,同棕黃色的藥水混雜在一起,藥物刺鼻的氣息迅速地在空氣中瀰漫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