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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一章

孟知沄剛剛從郭家回來,臉上掩飾不住的疲憊。

如今孟知嘉與郭悟君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整個沒有消停的時候。孟知嘉身子不好,大夫看了不少,據說無法養育子嗣,算是徹底斷了她的想念。

孟知嘉覺得這一切都是郭悟君的錯。

她在敖州的時候就月事不調,那時候整日裡忙著跟郭夫人明爭暗鬥,又與佟氏爭寵,她一身的心思都花在了勾引郭悟君上,沒少在身子不適時拉著郭悟君胡作非為,隱患估摸著就在那個時候埋下了。

到了皇城,要麼與郭悟君相敬如賓,要麼就幾日幾夜沒完沒了的酒池肉林,又沒有注意調養,往往來一次月事少則十天,多著斷斷續續一個月淅瀝瀝的不停。她這方面根本無人教導,郭悟君不在乎她的身子,她也不將這事當成一回事。實際上,她不知道的是,她曾在不自覺的情況下小產過。因為疏忽,又因為月事不調,硬生生的將流產當成了月事來臨,身子虛了,體內的淤血也排不出去,久而久之就成了沉痾。

至於那些大夫,憑著孟知嘉的疏忽大意,根本看不出什麼。還有那貴重無比的方子裡的貓膩,哪怕是宮裡太醫院的醫正來了也辨別不出裡面暗藏的玄機。

孟知嘉將一切的過錯都推到郭悟君的身上,郭悟君又怎麼可能任由對方潑髒水,正好佟氏也來了,郭悟君乾脆連孟知嘉的院子都不去了,只與佟氏和長子一起,關起門演那家庭和睦的戲碼。

孟知嘉沒有地方哭訴,就只能頻繁的派人去請了孟知沄來,最初一日一次,後來兩日三次,後來乾脆拉著妹妹的袖子不放手,不停的數落郭悟君的無情無義,郭夫人的蛇蠍心腸,佟氏的假仁假義,還有孟知微對她的見死不救,偶爾也會提一提自己的生母,還有那遠在天邊的孟老爺。

沒完沒了的抱怨,哪怕是性子再沉默的孟知沄也煩了。除了空洞的安慰外,她去郭家的次數也越來越少,每次呆的時辰也越來越短,連胡算盤都勸她道:“每日裡過去又沒個正事,有那閒空不如幫我算帳。”

因為孟知微想要將玩偶從越人閣分離出去,原本就打算要提撥胡算盤,故而,新鋪子的掌櫃給他就給得順理成章了。在新鋪子還在籌備的階段裡,胡算盤得提前將越人閣所有的帳薄都理順,然後交給新來的帳房。

新帳房姓於,是皇城本地人士。父親早逝,母親拉扯兩個孩子長大,因為是哥哥,於帳房六歲就自作主張的去尋了一家私塾給先生做書童,耳聞目染下自學了不少的東西,吟詩作對雖然不行,字倒是認識了不少。先生見他勤奮,在他十二歲那年又送去給一位老帳房做小廝,說是小廝其實也算是半個學徒,做帳記賬之餘還能夠將老賬房的生活起居照顧得妥妥帖帖,直到老賬房病故。他沒了去處,家裡又有老孃和弟弟等他揭鍋吃飯,無奈下他就跑到新開的越人閣做侍者,然後經過了幾年的觀察,才被胡半載提拔起來。

孟知沄揉著鼻樑靠坐在椅子裡,半響耳邊還響起孟知嘉尖銳的喊叫:“你要休了我?告訴你郭悟君,別以為我孟知嘉好欺負,惹火了我,我讓姐夫削了你的官職。”

孟知沄苦笑,她都不知道孟知嘉是真傻還是假傻。她當年害得孟知微那麼悽慘,姐夫莊起會為她出頭?再說了,大姐夫莊起是武官,二姐夫郭悟君是文官,都是一家人,平日裡相互扶持才是正經,哪裡會為了她孟知嘉的私怨而報復郭悟君?同家同族之間親戚拉扯後腿,這讓大姐夫日後還怎麼混?

胡算盤麻利的給她斟了一杯熱茶,只說:“別多想了。對了,你去新的鋪子裡看過了沒?”

“沒有。”孟知沄搖頭,“姐姐不是說過全權由你處理嗎?圖紙這兩日也該出來了,木匠你也都談好了吧?”

胡算盤拍著自己的胸膛:“都談好了。放心,不會砸了我們越人閣的招牌。”

孟知沄溫和的笑了笑,胡算盤稍稍靠近一點,輕聲問:“到時候,你過不過去?”

孟知沄繼續搖頭:“不知呢!”

“聽說新的鋪子要算作你的嫁妝,也不知道真假。”

孟知沄心底一跳:“我怎麼沒有聽孃親說過?”

“我爹告訴我的,我爹是從我娘那邊聽說的,至於我娘是聽誰的,不用我提醒吧?”

孟知沄蹭得站起來:“你說,他們是不是知道了?”

胡算盤從賬本上收回了目光,一臉迷惑:“知道什麼?”

孟知沄嘴唇發抖:“你說還有什麼!”

胡算盤啊了一聲,指了指對方又指了指自己,還沒說話,門簾掀開,鄧曲走了進來,見到兩人就扯出一抹乾笑,又覺得不對,仔細望了他們一眼:“你們臉色怎麼這麼白,都病了?”

孟知沄馬上道:“沒有。今日怎麼有閒暇過來了,我都一個多月沒見姐姐你了呢!”

鄧曲將手中的錦盒放在桌上,推到胡算盤面前:“你替我算一算,這些鋪子賣出去的話,能夠值多少銀子。”

兩人莫名其妙,胡算盤開啟盒子一看,裡面一疊地契,有莊子有店鋪。

“這是?”

“我的嫁妝!我要把它們都轉賣給你姐姐。”

“什麼?”孟知沄驚詫,“這是你的命根子,你賣了它們日後怎麼過日子?”

鄧曲道:“不賣了它們,難道等著別人一點點的掏空?”

孟知沄知道事情不簡單,立即讓人去尋了孟知微來,鄧曲這才說出事情的真相。

鄧曲的夫君在皇城裡只能算得上是小戶之家,從六品的官員,家底實在不夠豐厚,人脈也大多拿不出手。雖然家底不夠厚實,婆婆倒是擺足了官家老夫人的架子,覺得身為官老爺的兒子就必須三妻四妾,只有鄧曲一個人怎麼夠?鄧曲懷孕後她婆婆就給夫君安排了兩個妾室,養妾室需要花銀子。

一個從六品的官員月銀有多少呢?每月俸祿,米三十石,俸錢十八兩。除薪餉外,還有茶酒錢、廚料錢、薪炭錢、馬料錢,林林總總大概十兩,一共是二十八兩銀子。

因為是在皇城,好的店鋪和莊子都早就被權貴們佔據,附近的良田一個六品官員哪怕買到了也保不住。鄧曲的夫家也不例外。

可有的人就是這樣,越是沒銀子就越是要擺闊綽,頓頓雞鴨魚肉也不滿足,恨不得山珍海味做夜宵。別人花八百兩買個妾室,每月給妾室的月銀大概二十兩,鄧曲的夫君畫二十兩買個丫鬟做妾室,也恨不得每月給對方發二十兩月銀,還不包括給對方置辦各種頭面首飾衣裳,附庸風雅一下就得送一架幾百兩一架的古箏,討得他的歡心了又額外送金簪金手鐲,家底本來就薄,這麼花銷下去,不過支撐了兩年就逐漸見了底。

可巧的是,鄧曲跟著孟知微一起開了越人閣,每年的分紅最少也有萬兩,這對於她夫家而言可算是鉅富了。

鄧曲是個不會虧待自己的人,何況這銀子又是用自己嫁妝賺來的,沒道理不自己用,後來有了身孕,更是很餓不得將全天下最好的東西都給了兒子。

妾侍們都不是省油的燈,看著正室穿金戴銀都以為是老爺給的,少不得吹枕邊風。官老爺們心高氣傲,特別是文官,從來不認為自己養不起老婆,也從來不覺得自己賺的銀子比老婆少。被妾侍們奉承,當即就誇下海口,今日答應送這個五兩重的金釵,明兒答應送那個八兩重的金腳環,後日又答應送那個金鑲碧璽戒指。他哪有那麼多金子,又哪有那麼多的銀子打金器?

轉頭瞧見鄧曲頭上花枝招展,隨手摘了一支,說這個好,摘了就不戴上去了。

鄧曲要拿回來,她那夫君就說好東西別都一個人霸佔著,也孝敬孝敬婆婆嘛!於是就送去給了老孃,然後用實心金簪換了老孃妝奩裡面兩根空心金花簪,再轉手送給妾室。

鄧曲以為是送給了婆婆,第二日也的確在婆婆的腦袋上看見了,不好再拿回來,婆婆只說是兒子體貼,知曉好的要留給自己,不像別人家的兒子有了媳婦忘了娘。鄧曲乾笑,沒有當場拆穿夫君的假話。

她夫君見對方沒吱聲,一來二去膽子越發大了,時不時摸了耳環,又時不時開啟她的首飾盒挑了戒指,不過半日,鄧曲就能夠看到原本屬於自己的東西到了妾室或者婆婆的身上,哪裡還不知道對方玩的花樣,日後就留了心眼不肯再被對方忽悠。

妾侍們沒了新的首飾又開始抱怨起來,夫君就對著婆婆唉聲嘆氣,說養家餬口不容易,婆婆心疼自己的兒子啊,出主意讓兒媳婦補貼。居高臨下的對著鄧曲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你嫁給我了兒子那是你幾輩子修來的福氣,現在我兒有困難,你這做媳婦的應當替他分憂解勞,也讓我省省心。”

鄧曲相比孟知微可老實多了,當即就點了頭,婆婆一開始不敢過分,就說要對方先拿五百兩出來救救急。

如今的五百兩對鄧曲來說如九牛一毛,隨手就讓丫鬟給了。

人啊,總是不能退讓,你越是退讓對方就越是得寸進尺。

掏了五百又五百,從最開始直接掏銀子,到慢慢的開始填補公帳上的空缺,過年過節的時候再用自己的嫁妝銀子給家裡老老少少大大小小發紅包,再到整個府邸的人都靠著她一個人的銀子過日子,溫水煮青蛙,不外如是。

就這樣,哪一日府裡僕人們的月銀髮得晚了,婆婆還抱怨鄧曲的不是,怪對方摳著自己兒子的月俸做私房,鄧曲這才明白好人做不得。

孟知微問她:“你將自己的鋪子都賣了,日後怎麼辦呢?等著坐吃山空嗎?”

鄧曲早已哭得淚如雨下,聞言道:“不賣了它們,我又怎麼填得飽府裡那群吸血螞蟥。”

孟知微想了想:“不如這樣吧,你在越人閣的份子錢暫時壓在我這裡,不撤出去了,這事只要我們不說沒有人知道。餘下的鋪子和莊子你就說賣了,湊齊三萬兩,你直接壓在銀莊,上面落你兒子的名字,等他弱冠才能取用。你自己的嫁妝還有一些零散的碎銀吧,給幾千兩給你婆婆,就說這是所有的餘錢,再要也沒有了。若是日子實在過不下就乾脆一家子上街乞討算了。你的那些首飾,除了銀子,金器全部搬到我家來,我替你收著,寫個字據給你。至於鋪子的紅利,你每月來支用五百。我們正好還要開新鋪子,你也投一份子進來,繼續錢生錢。”

鄧曲問:“這樣能行嗎?”

孟知微道:“你自己說的,如果不給他們銀子,他們總會挑剔你的不是,給了他們銀子,他們照樣不惦記你的好。你不如當著所有人的面將銀子交給你婆婆,然後這一身……”她指著鄧曲身上繁複的衣裳,頭頂的金飾等,“這些也都不要戴了,怎麼簡樸怎麼來。日後官家家眷們的聚會,你就哭窮。你婆婆也要去參加各家的茶會,你儘管慫恿她穿戴體面一些,然後自己就只準備一套金器,去誰家裡都是那麼一套,別換。逢人還要誇你婆婆好,持家有道,不要吐露自己一丁點的委屈。”

鄧曲咬了咬牙:“也好!”

她原本手上就有一些現銀,化整為零都存入了銀莊,留下了三千兩。在某日當著婆婆夫君和妾室們的面,言及家裡如何困難,如何入不敷出,她作為兒媳婦恨不能將所有的嫁妝都用來解決家裡的困境,可惜的是,她當家多年,能夠替家裡填補的都填補了,能夠典賣的都典賣了,如今就剩下三千兩百多兩銀子,她也沒法子了,索性一次*給了婆婆,希望對方能夠將這個家給繼續撐下去。

說得她夫君臉上青紅紫白,問怎麼家裡就這麼點銀子了,是不是都被她私吞了!

鄧曲委屈得很,指著婆婆身上的布料,說這是越人閣新出的料子,一千兩銀子一匹,婆婆只裁了一身,餘下的都丟了。這銀子是她出的,家裡的賬本上記得清清楚楚,夫君可以檢視;又指著妾室身上的金手鐲,說這花樣是皇城裡太子妃家的鋪子產出,全天下就這麼一個獨一無二的圖樣,花了六百多兩銀子,她原本是要留給兒子長大娶媳婦的彩禮,結果被夫君送了妾室;手指頭一轉,又轉到另外一個小妾,她房裡最近是不是添了一把琵琶啊,原本以為對方只會彈古箏呢,原來連琵琶也彈得不錯,花了七百八十八兩銀子。最後望向自己的夫君,你前半年添置的那套白玉花果山文房四寶是前朝之物,花了兩千兩;你前三個月買的那把十美人摺扇,那是西衡畫師的親筆畫,價值五千多兩;頭個月買的玉扣還在腰間呢,花了四百多,還有……

說得一屋子人冷汗津津,婆婆大喝:“都是一家人,你的銀子不就是我兒的銀子嗎?”

鄧曲哭道:“是啊,所以,我如今連壓箱底的銀子都拿出來給你們了。日後真的還缺銀子的話,家裡就只能賣家丁了。”

說得眾人倒吸一口冷氣。

從簡入繁容易,從繁入簡難!

鄧曲那句賣人的話就好像壓在眾人心頭的一把刀子,過了不過兩個月,三千多兩銀子果然花完了!婆婆帶著一群媳婦跑去搜鄧曲的院子,搜來搜去就搜到一套金頭面,三套華貴衣裳,一套春秋,一套冬,一套夏日穿。

鄧曲跪著求婆婆別把這幾樣也給當了,否則日後她都沒法跟著婆婆出門見人了。

一品官的家眷邀人賞花自然也是一到三品,四品官員邀請人吃酒那就是三到六品官員,六品官員擺宴席,那來的大部分都是五品到八品。

婆婆到底還是好臉面,最終只抱走了那一套夏日的衣裳拿去典當了。

鄧曲的家當是搜刮乾淨了,眼看著府裡又要發月銀了,怎麼辦呢?婆婆愁眉苦臉,兒子那二十兩銀子還不夠給一個妾室花用呢,更別說一家幾十口人了。

鄧曲首先就忍痛割肉道:“要不,把我的丫鬟們賣掉吧,留一個就夠了。”

婆婆拍手稱好,鄧曲暗中將丫鬟們的賣身契給了孟知微,總算湊了一筆銀子交給了婆婆,可還是不夠。鄧曲站在下首,眼睛在妾室們的身後飄啊飄!婆婆原本是老眼昏花的,這會子眼睛利索了,把妾室們身後跟著伺候的四個丫鬟高價賣給了商賈,因為妾室們手段厲害,丫鬟們頂多是被他們家的官老爺吃了點豆腐,身子還是乾乾淨淨的黃花閨女,每個花容月貌倒也賣出了好價錢,六百兩一個,四個就賣了兩千多,府裡的日子又寬裕了,婆婆連續喝了好幾日的燕窩補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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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貧賤夫妻百事哀,鄧曲眼看著府裡下個月比上個月過得艱難,幾次三番想要從孟知微手中拿回自己的嫁妝。可孟知微是什麼人哪,她直接說都折換成了銀子投到新鋪子裡去了。

鄧曲問:“我們當初開越人閣也就花了幾萬兩而已,新店鋪難道花得要老店鋪花得更加多?”

孟知微笑眯眯的道:“我們又不是租鋪子,而是買鋪子。這皇城的地價你也熟悉,一個又好又大的鋪子,沒有十幾萬兩想要買下來簡直是做夢。”左手一伸,“你還有餘錢沒,再拿一些出來吧!”

鄧曲還能怎麼辦,銀莊用兒子名義壓的銀票根本拿不出來,老店的分紅也沒下來,於是只能逼著自己歇了幫襯夫家的心思。

偏生,日子過得如此緊巴巴了,除了鄧曲看著是一貧如洗外,其他人包括妾室們依然容光煥發。鄧曲每次出門,衣裳還是那一套衣裳,首飾也還是那一套首飾,早就有人看出裡面的窘迫。可皇城裡的人,心腸都是九轉十八彎,什麼都不會說破。鄧曲在眾人如針尖一樣的目光下,最開始還渾身不自在,幾次想要提前離席,可次數多了,臉皮也就逐漸厚實了,能夠自然而然忽略那些官家夫人小姐們的含沙射影。不單如此,每次在眾人誇讚她婆婆腦袋上的金飾如何貴重,身上的布料如何華麗時,她都能夠含蓄而端莊的附和,然後不著痕跡的將自家婆婆奉承得如醉雲端。

皇城裡是個人都看得出鄧曲的嫁妝都被婆婆給算計了,一邊嘲笑鄧曲的軟弱,一邊對她婆婆的所作所為嗤之以鼻。

婆婆被人誇讚,越發喜歡買東西,實在沒有了銀子就對兒子抱怨,說兒子怎麼還沒升官,弄得老婆子的日子過得緊巴巴的。今兒說哪位貴婦人手上的纏絲手鐲好看,明兒說哪家老夫人的珍珠稀罕,說得兒子滿腹苦水。

鄧曲就問他:“是婆婆重要,還是妾室重要?”

夫君猶豫了一會兒:“自然是孃親重要,沒有了孃親也就沒有了我如今的榮華富貴。”

鄧曲壓抑著自己內心深處的嘲諷:“既然如此,萬萬沒有妾室們吃海參,婆婆吃蘿蔔的道理。你看看妹妹們過得如何奢華,再看看婆婆。”

其實,除了鄧曲,她們那三位過得都不差。問題是,鄧曲的夫君那眼睛是長在腦袋後面的,鄧曲與妾室比,那自然是鄧曲不好;可若是妾室與自己的孃親比,那就是妾室不好了。

夫君猶豫了好些日子,最終賣掉了一個妾室。妾室前腳才被人買了去,後腳婆婆就搜刮了對方所有的東西。

賣了一個,在賣另外一個就好得多了,猶豫都不帶停頓的,直接扒了衣裳,把人往那富商身上一丟,就得了一千多兩銀子。

府裡徹底的清靜了,該賣掉的,不該賣掉的全都賣了。

剩下一夫一妻一老婦,加上幾個粗使婆子,雖然清貧,好歹日子安穩了。

可婆婆又哪裡是省油的燈,鄧曲沒了嫁妝,又生了能夠傳宗接代的孫子,她的任務就完成了,還留在家裡浪費糧食做什麼呢?必須休掉,必須讓兒子再娶個有錢有勢的女兒家,重振家族興旺。

鄧曲傻眼了。

孟知微問她:“你夫君怎麼說?”

鄧曲的眼淚都流乾了,睜著澀澀的眼睛:“他同意了。”

孟知微嘆口氣:“你準備怎麼做?”

鄧曲呆滯的道:“我攔得住嗎?”

男人要休妻,女人的確攔不住。她孃家又在敖州,天高皇帝遠,救不了她。何況,她上頭三個哥哥,原本就嫌棄妹妹分走了他們的家財,又怎麼會替她出頭?

孟知微道:“那就和離吧!新鋪子在招人,還缺個老闆娘呢。”

鄧曲問:“我兒子怎麼辦?我不可能把他留給他那個狼心狗肺的父親。”

孟知微想了想:“那就讓他生病,病得越重越好,要傾家蕩產才能醫治最好。”

鄧曲聽了,不過兩個月,就抱著奄奄一息的兒子被轟出了夫家。一路抱著兒子哭著走過皇城的大街小巷,別人問她什麼事,她都一問三搖頭。

她家的那些八卦早就在眾人肚子裡翻滾了好些時日,再看鄧曲這樣哪裡還不知道緣由。

有鰥夫攔住她,問:“我讓人治好你的兒子,你嫁給我怎麼樣?”

鄧曲搖頭。

有好色之徒想要將她拖走,她抱著兒子跪在地上,被拖了半里地也不放手,最後還是被官差給護住了。

有妓院的老媽子問她:“賣不賣身?”有些人就愛鄧曲這類做過官家媳婦的婦人,雖然有個拖油瓶兒子,好歹也還是能夠賺錢。

這次孟知微直接扶起了鄧曲,回了越人閣。

等到孩子的病醫好之後,孟知微重新拿出新店鋪的地契與契約,重新和鄧曲簽下了名字。然後再將這一年多越人閣老店的分紅一次*給了她,再是壓在孟知微手上的店鋪莊子等等,不多不少,完璧歸趙。

經歷了短短的一年,鄧曲終於卸下了重擔,在孟知微懷裡放肆大哭,昏睡了一天一夜後,帶著兒子去了新的店鋪,開始張羅生意。

至於休了她的那位夫君,聽聞婆婆替他尋了好幾戶親事都談不成。官家的看不上他的人品,商賈們嫌棄他孃親厲害,終於有一戶絕戶人家的女兒看上了他的樣貌,結果要求對方入贅,而且不準帶婆婆入住。

那夫君衡量再三之下,決定不娶了,帶著老孃,每月二十兩銀子也能夠度日。

哪裡知道天有不測風雲,每三年在職官員的稽核上峰給他的評價全部都是差,六品官帽直接就被摘了。

當夜,他那心比天高的老孃直接三尺白綾,結束了自己刻薄又吝嗇的一生。

至於他,沒了官職,又放不下面子去討生活,只能入贅絕戶人家,做了一個徹徹底底的小白臉,吃了一輩子的軟飯,也窩囊了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