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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四十一章

沈席君只覺陡然胸口抽痛,及時伸手捂住了脫口而出的驚呼,透著朦朧的淚眼看向皇帝,亦是滿面愕然。

許久之後,一旁不明就裡的霍圭方才小心地開口道:“訊息可否屬實?高公公,不會是弄錯了什麼吧?”

“霍大人您別埋汰奴才了。”高玉福溫聲道,“皇上來您府上本就是機密至極之事,若不是事出緊急,乾清宮的侍衛也不會貿然跑來送信。”

話音未落,便見沈席君伏身跪地,涕泣道:“皇上,婉菁決不可能就這樣病歿,今晨臣妾還瞧過她,面色如常、並無異樣,怎會過了幾個時辰就突然故去。此事必有蹊蹺,求皇上明察。”

皇帝皺眉道:“朕聽淑貴妃說婉才人在審查期間就積鬱成疾,纏綿病榻已久,病況有變倒不足為奇。”言罷對高玉福道,“選個可靠些的人,好好將婉才人的身後事辦妥。”

高玉福躬身唱諾,便要下去吩咐,卻聽霍圭急道:“公公且慢。”及時喝住了高玉福,他起身正色道:“皇上,婉才人入宮前在潤州一帶便小有聲名,蒙獲聖寵後更為當地百姓所傳頌。如今黃河河訊在即,這事若是傳到了潤州,怕是不妥。”

皇帝神色一斂,道:“不錯,還是你想得周到。高玉福,立即派人回去通知皇貴妃,將婉才人秘密入殮下葬,等今年河訊過後再行處置。此事不能聲張,若是出了異端,朕拿她是問。”高玉福領命離去。

皇帝斂眉凝視屋外,許久方道:“周家的丫頭是朕沒護好,周延庭,朕欠他一條命。”長嘆一聲,轉眼卻見沈席君低眉斂目,卻齒噬下唇,渾身已然微顫。皇帝皺眉扶起沈席君,見她的眼神中仍難掩怒極不甘的戾氣,緩緩道:“莊嬪,此多事之秋,朕不想後宮再起紛爭,你明白嗎?”

沈席君感覺到皇帝握著自己臂膀的手力越收越緊,終於道:“臣妾明白。”

在霍府用完晚膳後,皇帝又撇下沈席君,單獨與霍圭詳談甚久,是以沈席君隨皇帝回到宮裡時已過戌時。回到景仁宮時,沛然軒被整理一空、人丁蕭條,儼然一付人去樓空的模樣,沈席君鼻子酸澀,終於落下隱忍已久的淚。

思言上前體貼撫著沈席君的背,低聲道:“婉主子她起身用過早膳後,覺得身子不適,才又回屋補眠,可誰想就這麼去了……”

沈席君難忍哀慟,嗚咽出聲:“我竟是沒有送她最後一程,她一定走得很寂寞。”

思言低嘆道:“婉主子走時神色安詳,或許對她來說,這反倒是解脫。”

沈席君輕輕搖頭,步入沛然軒內,內屋只有素荷一人在整理周婉菁的衣物。見沈席君入內,便福身行禮。沈席君伸手拿起一件粉色外衫,依稀殘存主人的氣息,心中又是一緊,於是問道:“這些,準備怎麼處置?”

素荷道:“皇貴妃在欽安殿為主子設靈堂祈福七日,之後暫且葬於內務府的塋地,這些衣服就是準備在頭七里給主子燒去的。”

沈席君點了點頭,轉過頭看向尚自凌亂紫檀雕花木床,枕旁還置著一卷《法華經》,心底晃過一絲疑慮,轉身問素荷道:“今兒晨間,婉菁她睡前吃了什麼?”

素荷愣道:“就是以往常吃的雞絲小米粥啊。”

“誰遞給她的?”

素荷神色大變,立即跪下道:“粥是奴婢遞給主子的,但是奴婢決不可能意圖謀害自家主子啊,求莊主子明鑑。”

沈席君嘆道:“你和薰蘭都是婉菁從潤州帶過來的丫鬟,你我相交的日子也不短了,怎麼會懷疑你。我只是想起婉菁曾說,她和孟子清決裂後身子才開始變差,今天又陡然病變,想來決非偶然所致。”

素荷也知事態嚴重,略一思索道:“奴婢記得主子每日喝的粥都是由雜役內監小順子從御膳房取過來送至偏屋,再由我們遞上。其實這是我們侍女的活兒,可他總說順道幫忙,久而久之,這事兒就由他負責了。那時我們還道是他想在主子面前賣個乖巧,可現在……”

未等素荷說完,沈席君出言打斷道:“他人現在在哪兒?”

素荷驚呼道:“中午以後似乎就沒見過了,下午時好多下人都隨柩去了欽安殿,我還道他也去了。”

沈席君不多言語,即刻回身對高進喜道:“遣全宮的人去找小順子,務必找到為之。”高進喜領命即刻出門,卻在門邊立住了身形。

沈席君疑惑地隨高進喜的目光看去,偏殿屋簷下正立著一個身材矮小、形容羸弱的年輕太監,眉目間似乎有些熟埝。

素荷低聲道:“他就是小順子。”言罷高聲叫道:“小順子,還不快些過來給莊主子跪下。”那小順子置若罔聞,眼光僵直地瞪住了沈席君,空洞無光的眼神令沈席君周身泛起了寒意。

高進喜見狀一把抓過小順子進屋,摁到地上道:“小雜種,竟敢在莊嬪娘娘面前撒野?”

“莊嬪娘娘?”小順子的嘴角抽出一抹詭秘的微笑,執拗地用身子掰開高進喜的壓制,昂首涼聲道,“我怎麼記得,景仁宮的娘娘該是靜心閣宜嬪呢?”

高進喜一把摁下小順子的腦袋,喊道:“放肆!宜順容當年與答應陳氏勾結助紂為虐,已然自請去位、避居別宮,這是全後宮皆知的事情,你怎敢呼她往日名號。”

沈席君心念一轉,怒道:“你是宜順容屋裡的人?那麼婉菁果然是被你毒死的?哼,好個忠奴,沒跟著主子去別宮,倒留在這裡為主復仇?”

“為主復仇?”小順子彷彿聽聞什麼笑話一般狂笑起來,“你們這些個當主子的,什麼時候把我們下人當人看過?就宜嬪那種人,需要我為她拼命?”

許是他詭魅的笑聲太過駭人,一時間屋內竟無半點聲息,只餘小順子尖刻刺耳的高笑。笑過一陣之後,他才恢復些許平靜,面色漸變猙獰:“沈席君,你可記得半年前被你貶至兵仗局的李連升。”

沈席君頓時恍然適才初見小順子那一刻的熟埝來自何處,問道:“你和他眉目甚是相近,他是你什麼人?”

小順子情緒已漸失控,起伏掙扎得讓高進喜又叫進一名太監才一同壓制得住:“什麼人?他是我哥哥!當年要不是為了我,他會受宜嬪的要挾去做那丟命的事兒?要不是為了我,他會被你害得在兵仗局那種人間煉獄活活折磨至死?”

“他死了?”沈席君眉目微斂,心中的疑團卻陡然開釋,逐漸顯露明朗之色。

小順子嘴角抽搐著獰笑,眼神中透著一份近乎痛楚的快意:“我們這些下人的死活,你們做主子的怎麼會知道。哼,要不是我買通了內務局的人得以重新留在景仁宮,哪還有機會讓你體驗這種親人離別的刻骨之痛!”

沈席君渾身劇震,陡然失控,欺近幾步掐住小順子的下頷凜然道:“你是為了讓我嚐嚐親人離別的滋味才害了婉菁?那你有沒想過婉菁何辜?她沒有害過任何人,你就這麼把她毒死,她的親人又該忍受這至親永訣的苦楚嗎?你又怎麼知道我沒嘗過這滋味?你就這麼貿然下手,你哥哥就會活過來嗎?啊?你說啊?”沈席君手勢漸收,竟掐得小順子面色發紫,連舌頭都因窒息而伸長在外,痛苦地咳嗽不止。

思言和紅蕾驚慌地上前攙住了沈席君勸道:“主子息怒,別為了這種賤奴髒了手。”

沈席君瞪視小順子近乎翻白的雙眼許久,才一把放開他,順著氣道:“說,下毒多久了,藥是誰給的?能瞞過我眼睛的藥效,這種稀罕物諒你尋不著。”

小順子兀自咳嗽不止,卻出聲狂笑著斷斷續續道:“能看到你莊嬪娘娘失態成這樣,我這輩子也算值了。今天能說出來,我就沒想活著出去,你想知道的,我永遠不會告訴你。”

沈席君冷笑道:“能讓你留在景仁宮的,不外乎那幾個娘娘。而能慫恿你如此鐵心對婉菁下手的,卻只有一人罷了,你得意什麼?”

小順子似乎一愣,道:“你什麼意思?”

沈席君道:“她讓你下的是□□,毒性不易顯現,卻一點一點地侵入骨血,不露痕跡。你每次下毒給婉菁,自己也難免接觸,藥性早就進了你體內無法根除了,今日就算我不殺你,你也沒幾日可活。她買通你來下藥,本就沒準備留你這個活口。如此費盡心機就為了除掉一個並不受寵的世婦,你以為還有誰?”

小順子聞言愣神片刻,終於道:“你知道了那又怎樣?反正她幫我圓了心願,我只恨沒能毒死你,為我哥報仇雪恨!”

沈席君冷冷道:“毒死我報仇?你可又知道,當初在皇貴妃面前進言遣宜嬪去別宮、貶你哥哥去兵仗局的正是她。當初我只是把你哥哥送給宜嬪,後面的事情怎樣,你在宜嬪身邊,應該比我清楚。”

小順子直直的注視著沈席君,臉上浮起愕然的神情:“不、不可能,清嬪娘娘她說同情我哥哥走得淒涼,才要助我,怎麼、怎麼可能……”

終於聽到了意料之中的名字,沈席君長嘆一聲,道:“你也是景仁宮的人,對我那幾日裡的行程應該是一清二楚。你自己再回想回想後來皇貴妃下的懿旨,就可知道我沒有騙你。”

耳邊沒了迴音,沈席君看向小順子,他已然失去了所有力量般癱軟在地,失魂落魄地喃喃道:“我不信、我不信,機關算盡反倒幫了仇人,這世上沒有這樣的事。我不信,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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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席君略感不妥,急忙上前把住小順子的脈絡,驚覺其脈象紊亂、表膚冰涼,顯然是服了某種烈性劇毒已久,能撐到現在也是靠了一股子精氣神頂著,如今生望已絕,怕是斷氣就在幾刻鐘之間。

沈席君頹然放開了他,疲憊地閉上了眼,只覺得心力交瘁、身心俱疲。捏了捏眉頭,吩咐高進喜道:“抬回他你們住的尾房,嚥氣之後找口好些的棺材殮葬了吧。”

高進喜皺眉道:“他是謀害婉主子的罪魁禍首,主子何必如此仁慈。”

沈席君悠悠地一嘆,道:“他是為至親報仇,其行雖可恨、其情卻可憫。罷了,罪魁並非是他,讓他去吧。”

目送高進喜遣人抬著小順子離去,沈席君方才轉眼最後看了一眼素荷整理齊整的衣物,終於不帶眷戀地離去。

急急回了景仁殿的內屋,沈席君雙目緊閉坐下,仰首無力地靠上了床沿立柱。思言遣紅蕾去準備洗漱用具,邊為沈席君鋪床,邊勸道:“兇手是誰,其實一目瞭然。主子這般勞心逼問,兀自傷神卻是大可不必。”

“思言,我只是要聽他親口說出這‘清嬪’二字,方可徹底斷了念想。”沈席君長籲一聲,緩緩睜開眼,眸子復又清亮決絕,“今日起,我對孟子清,不必再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