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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四十八章

沈席君在皇帝胸膛前靠著,一動不動,卻能聽見下人們知趣離去時刻意放低的腳步聲。細碎的步伐遠去,能感到皇帝攏著她的臂膀一緊,終於又放開。

“席君,你可知昨夜在見到清嬪那一剎那,朕幾乎想殺了她。”

沈席君聽得皇帝用平靜的語調陡現殺機,心下一顫,回道:“臣妾有所聽聞。”

皇帝放開沈席君,回到桌前落座,道:“你可知是為何故?”

“臣妾不敢妄自揣摩聖意。”

皇帝哈哈一笑,又收斂了笑意,盯著沈席君道:“這會兒還要和朕打馬虎眼?”

沈席君認命地一嘆,思量片刻後道:“恕臣妾大膽,皇上是在惦念先皇后。清嬪引人闖入,是……是對先皇后的大不敬。”

“是哪,大不敬……”皇帝看向沈席君的眼神有些迷離,似乎透過她,投向了更遠的某處,“昨天又是十五,她都走了二十多年了。朕以為憑朕這一己之力,可保她身後安寧,可是臨了還是逃脫不掉被驚擾。或許,朕本就不該立她為後,那她也不至於……”

皇帝似乎陷入了對過往的沉思,已略顯鬆弛細紋的嘴角邊掛著的苦笑,終化作一道淺淺的嘆息,惹得沈席君心生不忍,只得低聲勸解道:“皇上與孝賢皇后少年相伴、伉儷情深,此番深情令人動容。”

皇帝重又把目光回到沈席君身上:“你既然知道朕與孝賢皇后的事,可有想過清嬪這一闖,會有何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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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席君定了定神,小心翼翼道:“不知皇上會如何處置?”

皇帝抬手捏了捏眉,嘆息道:“朕若真有心處置,第一個處置的就是你。”沈席君聞言一驚,作勢便要跪下,被皇帝攔下,又道,“只是子清這些日子在宮裡,著實太過驕橫。帶領侍衛闖坤寧宮,呵,倒真把皇宮當自個兒家了。她也罷了,連身後的人都跟著起勢……人心不足蛇吞象哪。”

杭州織造府自孟子清封嬪後開始不安現狀,一直暗自與江浙一帶的鹽商往來頻繁,數月前甚至開始染指運河漕運商務。周邊省份有不少摺子密奏此事,惟獨浙江巡撫的每旬例奏卻隻字不提,想來已是被孟錦誠買通了的。沈席君這些天在上書房,只見著皇帝一一駁回參奏孟錦誠的摺子,還道是皇帝存心要保下他,卻原來也終究是按捺不住。

見沈席君在一旁沉默,皇帝輕笑道:“別瞎猜了,該怎麼處置,朕心裡有數。只是你,以後行事也得掂量著點,朕不想你難堪,懂嗎?”

沈席君知道今夜皇帝已給了自己太多的暗示,只是這情緒一起一落來不及好好消化,只能點頭道:“臣妾明白。”

此言說得懇切無比,再無霍圭府內那日的敷衍,皇帝滿意地點點頭,喊人進來拾掇一桌子沒怎麼動的殘羹冷炙。思言隨高玉福一起招呼著侍女們將裡外打點好,上前請安道:“戌時過半,奴婢看皇上沒帶摺子過來,是不是準備安置了?”

高玉福滿臉堆笑著打斷思言道:“瞧這丫頭急得,奴才看皇上今兒起色不錯,可是和莊主子聊到興頭上,停不下來呢。”

皇帝微微一哂,道:“就你話多。行了,明兒早朝還不少事,安置吧。”思言和高玉福領命帶人進了內屋,沈席君瞧一眼皇帝,臉卻不由自主地燒了起來。

思言她們的動作很快,其實也與往日的佈置沒什麼差別,無非是皇帝來了,屋內多加些盆栽薰香裝飾。離去時,一眾侍女先紛紛跪安,思言對著皇帝行完禮,給了沈席君一個安心的笑容,最後離去。

沈席君微微一愣,還未捉摸出思言笑容中的含義,卻聽皇帝戲謔道:“朕看你身邊的丫頭,倒是不拘禮數,怎的都在你這兒沒規沒矩的。”

沈席君笑著抬眼道:“臣妾本就是山野小民,也不愛她們在身邊太過拘束。是臣妾沒教好,皇上莫要見怪。”

皇帝不以為意地笑笑,卻伸手撫平沈席君因剛才的擁抱而略顯凌亂的鬢角,低聲道:“卿若有一日能對朕真心開懷展顏、不復拘束,怕也是難得吧。”

沈席君心中一震,皇帝看向她的眼神中依舊是她熟埝的寵溺與些許的憐惜,卻不帶□□。就如她對於皇帝,將近一年的相伴,沈席君視這位睿智的帝王如君如父,她知道若沒有皇帝可以的庇護,自己無法這般在後宮艱險歲月中遊刃有餘。只是,她敬他愛他,卻無法將他視作夫君。無關身份或是年歲,而是那一份相守的感知。

在日復一日的上書房侍駕時光,沈席君越來越能感受到,皇帝像是一位循循善誘的師尊,在刻意引導著她什麼。方策、謀略,或者其他。皇帝近乎縱容一般地放任她接觸朝堂內外的一切政務,這本身已遭人非議。今上決非昏君,種種一切讓沈席君清醒地意識到,皇帝是對自己有所圖謀的。可是,自己區區一方駐防都統之女,卻有何利可圖?百思不得其解。

沈席君正在恍惚思慮間,卻被皇帝的輕笑打擾。凝神卻見皇帝立與內廂床榻之側,聳眉道:“就算是朕第一次來這兒過夜,你該做些什麼總不會不知道吧?”沈席君心下大窘,往日在乾清宮,按理是由乾清宮的御前侍女侍奉皇帝更衣洗漱,可到了妃嬪宮裡,就隨情況而定。看來思言也是沒什麼經驗,竟撤得這麼快,沈席君情知這一關終究是要過,咬了咬牙,蹋步進了內廂。

在皇帝的身前立定,沈席君羞赧得不敢去瞧皇帝的表情,強作鎮定地抬手解開眼前這明黃便服的前襟。夏日衣單,外袍之下便是絲織裡衣,沈席君將外袍置於楠木衣架上,又回過身為皇帝更換就寢的褻衣。沈席君的動作很快,但指尖不可自持的輕顫終究還是出賣了主人的心慌意亂。

終究還是略顯笨拙地替皇帝換了衣,沈席君側過臉見床榻早已拾掇妥當,猶豫片刻,輕聲道:“臣妾請皇上安置。”屋內悄無聲息,靜得只能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有如雷霆一般轟然作響。

好一會兒才見皇帝動了身子,沈席君急忙接上伺候著皇帝躺下,又轉身離榻,為自己換衣。隔著帷帳,縱使衣物摩擦聲不斷,沈席君依舊可以聽見重重簾幕之內傳來皇帝隱忍又似帶揶揄的低笑。

反覆吐息幾次,鎮定了心神,沈席君這才掀開帷帳,在皇帝身側躺下。許久,也未見皇帝有所動作,微微側過臉,卻見皇帝也在凝視著自己。慌忙將視線移轉開去,沈席君聽見皇帝長長地嘆息一聲,似乎帶著深沉的無奈。

許是被這道不明情緒的嘆息擾了心神,沈席君僵直了身子,不知如何是好,一會兒,便覺皇帝伸長臂膀,將自己攏入了懷中。還未及驚慌,便覺得額上拂過一抹溫熱溼潤的觸感,輕柔得仿若曉風拂柳,不著一絲痕跡。

沈席君蜷於皇帝懷中本能地縮了縮脖子,剛要開口,卻聞皇帝低低地道:“睡吧,明日還有你辛苦呢。”

饒是沈席君心有七竅,卻也猜不透皇帝此刻的用意。淺淺地應了一聲,便依言閉上了眼。只是周身被皇帝觸碰的每一處,都似在灼灼燃燒著一般,刺得讓她無法入眠。往日裡孟子清、顏棠和其他妃嬪,她們侍寢之時都是這樣嗎?皇十五子尚在襁褓,沈席君知道不會是這樣。那麼皇帝對自己的這番特別,究竟是為何……

沈席君難以壓抑內心不斷湧上的惶恐不安,再次睜眼向皇帝看去,卻見這位一夜之間變令自己數度驚心的的長者,神態安詳,吐息沉穩而綿長,似已陷入沉睡。稍且心安,沈席君不敢驚擾皇帝,只是這般蜷著,終於漸漸感覺到悄然襲上的睏意。

沈席君自夢魘中驚醒時,發現皇帝已然離榻整裝,看屋外天色,估計是寅時已過,頓時起身道:“皇上怎的沒喚醒臣妾,侍起的活兒該是臣妾份內的事。”

皇帝笑著擺手道:“朕瞧你整夜睡得不安穩,還是多休息會兒吧。”

“皇上莫要太慣著臣妾。”沈席君不甚自在地淺笑,上前為換裝,不一會兒便見高玉福領著一干內侍、宮女魚貫而入,熟埝地打點起皇帝的洗漱著裝。

見沈席君在旁幫襯著還是一副生澀懵懂的模樣,高玉福笑道:“莊主子莫慌,剛開始總是這樣的,以後次數多了,自然也就習慣了。”

沈席君知他言下之意,面上一紅,手上的動作也不由得停滯下來,又引來皇帝的一陣大笑。待得打點完畢,時辰已近卯時,皇帝上朝所用明黃御駕也已在宮門外等候已久。

好歹是把皇帝送出了門,沈席君這才安了心,轉身向銅鏡瞥過,卻見著自己還是一副惺忪慵倦的模樣,懊惱道:“真該早些醒的,這副邋遢的樣子叫皇上看見,太過失禮。”

思言為她遞上擦臉的溼巾,勸道:“主子與皇上是夫妻了,這邋遢的樣子總歸是要看到的,依奴婢看,皇上倒未必不喜歡主子這純然之態。”

“夫妻?”沈席君似是被這詞陡然驚擾了心神,愣了一會兒,才自語道,“是哪,我與皇上終究是夫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