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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五十五章

沈席君與高玉福二人沉默了許久,半晌過後還是高玉福先開了口:“其實,皇上至少還是緩過來了,變化更大的是雍王殿下。”

見沈席君回過神,又滿目好奇地望向自己,高玉福繼續道:“殿下自那次大病痊癒之後,跟變了一個人似的。話也不多了,人也不愛鬧騰了,整天把自己關在房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皇上擔心殿下成日沉浸在悲痛之中無法自拔,於是為他請了翰林院最有學問的大學士做課讀先生,強制他搬離了坤寧宮去了南書房。可是,殿下的性子執拗,不知道有多少次,咱們這些坤寧宮的奴才們在晨起當值時,都可以看到小殿下偷偷溜回來在皇后娘娘的寢宮前蜷縮一夜,那種情形,真是想起來就讓人心疼。”

“後來次數多了,皇上實在是拿小殿下沒辦法,只得狠心下令封了坤寧宮,不僅遣散了坤寧宮的全宮下人,還不準任何人出入。只是希望這樣日子久了,殿下的悲傷也就慢慢淡了。可是誰知道……唉!”

高玉福搖頭嘆氣,引得沈席君好奇地問道:“雍王殿下他,後來出了什麼事嗎?”

高玉福苦笑了一聲,道:“也不能算是出事,只是若不是當年皇上的一念之差,殿下他也不會如今日這般了吧。當初皇上不準殿下去坤寧宮,也是怕他觸景生情,是為了殿下好,可是殿下雖然懂事,心裡究竟是有些牴觸。

大概這樣又過了一年多,殿下雖然表面上逐漸恢復成以往那樣專心課業,御前問對也是滴水不漏、依舊為翰林學士所稱頌。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殿下的心思早就不在學業上了。他那時候便開始私底下與侍衛營的人來往,時常偷溜出宮去,有時還幾天不回來。皇上念其年少是該增長些見識,也就不加干涉。只是到了後來,殿下甚至結交江湖人物,參與那些武林之事了。皇上擔心他誤入歧途,便讓與熟悉江湖事務的霍大人去看著,可惜,後來的殿下已經不是霍大人可以看管得了的了。”

見沈席君面露不解,高玉福解釋道:“皇家子弟是從小便要練習武藝的,雍王殿下自小出類拔萃,又從師於天下最好的功夫教頭,武功底子自然也是不在話下。只是皇子們學習武藝都是些防身的技巧,談不上有多高深。而殿下卻在機緣巧合之下結識了一位世外高人,看中殿下天賦異稟,願意收其為徒。本來殿下遊歷江湖,皇上只是想讓他多瞭解些百姓疾苦,可拜入他人師門就等於說是要涉足武林、做江湖人了,皇上怎麼都不答應。殿下在上書房外跪了一天一夜,見皇上執意不肯,竟然當下在殿外拜別皇上,就此揚長而去。”

沈席君驚愕得瞪圓了眼睛,奇怪道:“如此大逆不道,竟沒有人攔著?”

高玉福嘆道:“當時已值深夜,事出突然,誰知道殿下他會有此一招。再說,如此拋下一切強行離宮,殿下已然決意自毀前程,誰又能料到他竟會如此絕決、不計後果。”

沈席君搖頭道:“我倒覺得雍王殿下灑脫不羈,不拘泥於世俗之見,古來成大事者莫不如此,公公不該這麼說。”

高玉福愣了一愣,不由得笑道:“確是很少有人像莊主子您這麼想。如若雍王殿下知道,該是把主子您引為知音了。”

見沈席君不以為意地哂然一笑,高玉福繼續道:“自此之後,殿下他便每年新年以及皇后誕辰才回來,每次也不多做逗留,偶爾在宮中留住,也只是與皇上秉燭夜談幾晚,然後又翩然離去。奴才每次見著殿下,也只能知道他人是越來越俊朗、武功是越來越高,心思也是越來越捉摸不透了。”

沈席君道:“心思捉摸不透,這該怎麼說?”

“殿下每次回宮,都會與皇上密談很久。奴才雖然不知道他們爺兒倆聊些什麼,但也可以從皇上的情緒和言談中窺探些究竟。雍王殿下雖說遠離廟堂,卻很關心百姓民生。每有天災人禍或是人間不平之事,雍王殿下總是不遠萬里奔赴救百姓於危難,‘俠王’之名便是那時傳開。而殿下回來之後根據其所見民間疾苦因地制宜,為皇上的施政出謀劃策,其真知灼見每每被皇上及各部臣子稱道。其實,殿下既然有這份為國出力的心思,就不該再遊蕩於江湖之中,主子您說是嗎?”

沈席君道沒料到他有此一問,便道:“既然如此,皇上又豈會放任自流?”

高玉福嘆了一聲,道:“皇上怎麼沒有管,可是勸也勸了,關了關了,就是沒人能說得動雍王殿下。早兩年還能讓人看著他,可是到了後來,殿下的武功越來越高,誰能看得住他。五年前殿下弱冠之年,霍大人好容易才把他給逮回來,總算是在太廟行了加冠之禮,滿朝文武都出席了的。皇上藉此機會為他封王,並開牙建府,就是想讓他收收心,可這雍王府還沒落成,雍王殿下本尊又溜得不知所蹤,氣得皇上差點沒立馬削了他的爵。”

沈席君不由得失笑,輕攏嘴角言道:“這雍王的性子,倒是有趣。”

“不過殿下他這次逃跑,卻有另外一個原因。”高玉福頓了一頓,見沈席君也是神色一凝,於是問道,“莊主子,容奴才冒死多嘴一句,在您看來,皇上久久不立太子,是為何事?”

沈席君見他神色肅穆,心下一片澄明,緩緩道:“公公何須明知故問,無論立嫡還是立賢,雍王都是不二人選。久久不立儲君,自然也是雍王無心朝堂之故。我想,皇上應當是還對雍王殿下存有希望,在等他最後的表態吧。”

高玉福聞她這一句出口,竟似放下什麼重擔一般長吁一聲,道:“謝主子對奴才的信任,能有主子這句話,真是沒白費奴才這一番口舌了。”

沈席君聲色不動,輕笑道:“公公在皇上身邊這麼多年,又豈會是沒有分寸之人。席君就是再笨,也該明白公公這一番冒死相助、以及不吝賜教的緣由。”見高玉福聞言神色一凜,沈席君遲疑片刻,才緩緩道:“皇上……可是有什麼話要公公交待席君?”

高玉福眼見這話已說開,倒也不再顧慮,神色輕鬆地搖搖頭道:“主子且安心,皇上沒有任何交待,只是讓奴才把這些往事告知主子便行。皇上說,以主子的機敏,日後自然會明白他的用意。”

沈席君抬眸探視高玉福半晌,卻見其已然略染風霜的面上無一絲異動,才瞭然地斂眉一笑,輕輕道:“席君記下了。”

高玉福躬身道:“莊主子天資聰穎,奴才歎服。”

沈席君微微搖頭,不願再繼續,便扯開話題道:“雍王五年前逃跑是為何事,公公還未說明。”

高玉福恍然一拍腦袋,接著笑道:“還不是為了殿下的婚事。殿下這些年在外遊蕩,皇上鞭長莫及自然管他不著,可是這眼看著已是弱冠之齡卻還未婚配,做父親的怎能不急?難道要讓殿下去娶一個江湖女子不成。那時候皇貴妃已經開始執中宮箋奏代行皇后職,她為雍王殿下選了好幾位名門女子供其挑選,始終不得殿下的心意。”

沈席君心中好奇,道:“難道雍王府邸之中至今尚無一個兩個侍妾寵婢?”

高玉福搖頭道:“雍王府中那是的確沒有,至於蘇州府中是否有,奴才就不知道了。”

“蘇州府?雍王還有王府別院?”

“倒不是別院,是殿下的私人住所。一直以來,殿下在江湖之中都沒有顯露真實身份,似乎是以另一個身份揚名於武林,蘇州那處便是殿下平日居住以及和江湖人士來往結交的處所。但是不管怎麼說,雍王殿下的年紀終歸是到了,想當初代王殿下在他這個年紀,都已是兩個孩子的父親了,可雍王卻一直未有動靜,怎能不令人著急。”

沈席君秀眉微聳,思量一會兒道:“雍王,該是有什麼心結未解吧?”

高玉福驚愕地一抬頭,道:“主子您真是料事如神。”旋即神色一斂,又道,“雍王曾道,他親眼目睹母后在坤寧宮中孤枕獨眠、夜夜悲啼的悽楚,也見過無數妃嬪為了那一人的恩寵年華耗盡而終不可得的悲涼。他不要他結髮的妻子受這份苦。為人君者,有著太多的無奈,殿下知道皇上和皇后明明相戀摯深,卻偏偏要為了那所謂的均衡後宮、收攏人心而生生地分離、不得不與外人分享他們的婚姻。所以……雍王說他此生決不為帝。”

“決不為帝?”沈席君聞言仰首,卻是滿目的愕然。

“是的。”高玉福輕聲應答,言語中難言低落,“皇上曾在殿下封王之時許以太子之位,卻被殿下斷然拒絕。殿下說,此生唯願得一心愛女子、浪跡山水之間足矣。父母那相知而不得相守的覆轍,他是不願重蹈了……”

高玉福的聲音愈言愈熄,到了最後,竟似幾聲低低的嘆息。沈席君被他的低語所感,心下微動,長久方道:“雍王乃至情至性之人,是為我大魏之福。卻不知來日誰家女子得以適之,何其幸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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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玉福無奈地低笑,道:“今日的雍王殿下淡薄名利、醉心山水,自然與江山無妨,可是未來的太子若耽於兒女之事、為情所困,就絕非大魏之福了。”

沈席君聞言一愣,皺眉道:“難道皇上……竟是此意已決?”

高玉福恍若未聞,朝外瞧一眼日晷時刻,便躬身道:“奴才言盡於此,這便告退了。”

沈席君低頭沉思,渾然未決高玉福的悄聲離去,直到有值守的內監入內提醒回宮的步輦已然備置妥當,才從紛繁的思緒中驚醒,隨即跟上了內監的腳步。

雍王帶有傳奇色彩的成長歷程、皇帝執意立其為儲的決心、還有皇帝授意高玉福將此等朝堂秘事告知自己的緣由。謎團接踵而至,令沈席君竟生猝不及防之感。

步輦延宮牆前行,沿途不斷有宮女太監停步致禮,沈席君望向那一副副誠惶誠恐的面容,陡然驚覺:有些事情,自己知道的似乎太多了。

夏末盛陽焦灼,沈席君卻覺得,心裡的寒意卻在慢慢擴散,直至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