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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二卷 母儀天下

天景四十二年對於蕭魏王朝來說是一個相當特殊的年份。一直到很多年後,人們依舊津津樂道於那一年裡發生的故事、以及故事裡的那些被後世視作傳奇的人物。

這一年裡的頭樁大事,就是年近六旬的老皇帝在朝野上下一片喧囂猜度之下,終於立了二十歲的小皇后――莊貴妃沈氏。訊息傳遍天下,自是一片譁然。且不管民間的蜚短流長被風傳成什麼模樣,光是堆滿了上書房御案的各地奏章就足以顯示滿朝上下的人心浮動。只是卻不知皇帝用了什麼法子,最終還是在冊封大典之前平息了那紛擁而來的抗諫之聲,如願以償地將他偏寵已久的小貴妃放到了一國之母的尊位之上。

一切看似風平浪靜,前後幾個月的功夫,這樁大事也就這麼波瀾不興地完成了,除了一件事――在新後冊封的大典之上,那位倨傲不羈的太子,照例沒有出現。

“老爹新納了一門填房,做兒子的怎麼說總該出面道個喜什麼的,嘿,瞧這太子爺,譜擺得可忒大了些。”

“兄弟您還別說,這後媽年紀比自個兒還小,這事兒擱誰誰樂意啊?我告訴你啊,我家那口子她妹夫,有兄弟是在宮裡當差的。聽說那太子爺連對他老爹都不怎麼待見,更何況這一水靈粉嫩的小後媽。”

“嘿,瞧您說的這話,我怎麼聽著意思不對哇……”

“瞧您說的!喝茶喝茶!”

都說皇城根下沒有打聽不到的事兒,就連皇帝老爺前夜臨了哪宮哪房幸了哪位娘娘,第二天一早京城的茶館也早就傳得遍了。

這一街角的茶肆正午時分也是龍蛇混雜,連茶客肆意喧鬧的高談闊論,都被嘈雜的人聲給壓了下去。

唯有茶肆靠內一隅,兩名恬然對飲的江湖人打扮的青年男子,氣態風度倒與這市井格格不入一般。

“看來我們的太子爺,還真是不得人心哪!”長髮披肩的素衣男子輕輕訕笑著,俊秀的面容上滿是不以為然的神色,“在位一年有餘,在京城待的日子還不到半年,什麼政績都沒有,嘖嘖,怎麼會不讓我們這些小老百姓失望喲。”

對面的玄衣男子也是不以為意地輕瞟同伴一眼,斂目輕抿了一口茶:“老爺子是為逼我回來做給我看。他還真下得了那個決心,讓那來歷不明的女人入主坤寧宮,我倒不信他對母親的牽掛真就這麼斷了。”

素衣男子輕一挑眉,道:“斷沒斷我是不知道,不過可以斷定的是老爺子的激將法還是奏效了,不然怎麼您還是不遠萬里地回來了呢?是吧,五爺。”

被稱作五爺的男子輕輕吹散了茶盞中的漂浮著的葉沫,抬目淺笑:“不遠萬里而來的可不還有蘇大秀才您嗎?既已決定此趟隨我前來,你以為未來還能與我蕭靖垣脫得了干係麼?”

素衣男子斂起眉閒閒地一笑,搖頭晃腦著道:“哎,我真應該聽我娘的話,不該淌這天下最髒的混水啊。”

蕭靖垣斜眼看他,涼涼一笑,提起茶壺又為自己滿上了一盞:“現在才想起哭爹喊娘,是不是遲了點啊,我的蘇二公子?”

皇城的夜晚,不知為何,總是比白日要陰冷上許多,在這早春時節尤是如此。

沈席君眼見著思言給暖爐里加足了炭,這才安心步回床榻,嘆道:“今年這天氣也不知是怎麼了,開春好久了也不見暖,這真要到了夏天又不知該怎麼個熱法了。”

思言一邊整著屋子,一邊對沈席君笑道:“主子那是剛換了屋子不習慣吧。這坤寧宮可不比過去的景仁殿,屋子雖小卻容易暖和。如今這麼大的屋子,自然要比過去冷些,習慣了就好。”

沈席君淺淺一笑,道:“皇上剛剛在養心殿議事誤了晚膳的點,這麼晚才去的芳嬪那兒,今天應該不過來了吧?”

思言搖頭道:“哪能啊,剛才高公公派人來話了,皇上只是去看看芳嬪的小皇女,一會兒就過來。皇上哪,是一宿都離不得主子您。”

“別瞎說!”沈席君笑著瞪了思言一眼,身子尚未迴轉,便聞身後一陣列隊而入的細碎腳步聲。能在此刻於坤寧宮中長驅直入的,除了皇帝還有何人。

“思言哪兒瞎說了?朕還真是一刻都離不開皇后了。”皇帝微笑著大步而入,伸手攔下了要福身行禮的沈席君,道,“朕說過,這兒沒外人,皇后不用多禮。”

沈席君微微聳眉,微嗔道:“皇上也和思言一起胡鬧!怎麼沒讓侍衛通傳,也好叫臣妾去迎接一下。”一邊說著便上前與思言一起伺候著皇帝更衣落座,一旁便有錦秀遞上了斟好的暖茶。

飲罷了茶放於一側,皇帝這才長抒了一口氣道:“朕在坤寧宮中懶散慣了,從來就沒什麼規矩。還是這兒舒服,在翊坤宮待著叫朕悶得慌,芳嬪在那兒一動不動地杵著,弄得朕比她還不自在。”

沈席君笑著坐到另一側,好聲勸道:“淑貴妃宮裡的人,當然比別宮的規矩些。芳嬪她這一次產下小皇女著實辛苦得緊,皇上該多去陪陪她的。臣妾琢磨著,再給多派些有養育經驗的姑姑過去,小皇女不足月,可比不得旁人。”

皇帝笑著瞥了沈席君一眼,道:“你呀,還真開始有幾分當家主母的樣子了。”

沈席君笑著不自在地轉開頭,揚手遣退餘人,才輕聲道:“皇上,可是有太子殿下的訊息了嗎?”

皇帝收了方才戲謔的表情,輕輕一嘆,點頭道:“下午來了訊息,此刻是回京了,待在他過去的王府裡面,應該明天一早就會進宮吧。”

沈席君微微一愣,沉吟道:“是在哪兒謁見呢?若是在前三殿,臣妾恐怕不便出現……”

“你怎麼可以不出現?缺了這一環,咱們一年多的苦心經營,可就半途而廢了。”皇帝輕笑著搖了搖頭,“明早晨省完了後來上書房吧,朕會讓他在那兒候著。”

沈席君抬起臉看向皇帝,凝視片刻,終於低頭,輕輕地道了一句:“臣妾領命。”

第二天一早起來時,似乎晚了些時辰。待得沈席君匆匆裝扮完畢奔至東暖閣時,皇帝已經不在了。應是皇帝憐惜自己年少貪眠,不讓思言叫醒自己,沈席君皺眉看向思言在一旁無奈的笑臉,不由得淺笑嘆息,踱步回了自己的西暖閣。

立後之後,久封未開的坤寧宮終於卸下了多年的禁閉,交到了沈席君的手裡。沈席君知道這裡在皇帝心裡的分量,沒有敢多作改動。唯一的修整,便是將皇后的寢宮由東邊挪到了西邊。

曾經的東暖閣是先皇后與皇帝共居十餘載的地方,由於坤寧宮的多年封禁,原貌儲存得很好。是以沈席君將其所有的佈置都保留了下來,而將先皇后用作的書房西暖閣稍加整改,成為了自己的寢宮。書香環繞,倒別有一番異趣。

如此一來,皇帝也落得舒心,每每夜宿坤寧宮時,便會在東暖閣中就寢。如今的坤寧宮中侍婢,無一不是沈席君精心挑選的心腹,也無人有閒言碎語的膽子。久而久之,皇帝來坤寧宮的日子越來越頻繁,以至於後宮紛傳,皇后入主坤寧宮,固寵的手段倒是越見利落了。

重新回梳妝檯前落座,鏡中之人青絲輕挽、略施粉黛,神色微顯怔忡。殿外腳步紛亂,不一會兒似有幾聲低語,思言即刻出外打探片刻,回來奏報皇貴妃稱病告假,這幾日的晨昏定省,又不來了。

“主子您冊封才多少日子,皇貴妃就告假三回了,而且每回都好幾日,分明是伺機洩憤。”身邊的錦秀耐不住性子,率先抱怨起來。

“算了,皇貴妃心裡有怨,隨她去吧。”沈席君對鏡描眉,淡淡道。如今的她與皇貴妃已是相看兩厭,能避則避,也省得煩心。

思言輕輕一嘆,道:“去年皇上聖壽的那件事畢竟鬧得太大。皇貴妃折了幾員大將都沒能得逞,還眼睜睜地交出了中宮箋奏――那可是她的命根子呀,她心裡能不恨嗎。”

沈席君搖了搖頭,顯然是不願多談半年前的那樁足以牽扯到半個後宮的大案,轉開話題道:“思言你過來幫我看看,待會兒皇上讓我去趟上書房,要見太子,可得打扮得繁複些。”

錦秀奇道:“主子只是陪皇上見太子殿下罷了,為何要如此隆重?”

沈席君停下手中描摹,斂了眉淡淡一笑,不知是對錦秀、還是對自己道:“如果不是這般張揚,如何讓太子看出我這個新皇后的恃寵而驕呢?”

每日的晨昏定省,身為主位者當比旁人勞心許多。這是沈席君在執掌了後宮不久便認識到的。且不說每日裡要比往常早起好些時候,便是在妃嬪們濟濟一堂安坐下首時,那個個語笑晏晏卻心思叵測的模樣便叫人壓力倍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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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持了十數年的慶和宮定省,陡然恢復回了坤寧宮,莫說是近些年進宮的新人們,就是曾經見證過先皇后時代的老人們,都有幾分不慣。新後上位,接連而來的一系列人事變動牽扯了後宮太多的紛爭和糾葛,以至於沈席君在一舉一動之間都倍覺舉步維艱。

所幸還有皇帝明裡暗裡的襄助,以及淑貴妃或多或少的幫襯,事情總不算是最遭。只是,沈席君知道,皇帝要的,決不是一個處處仰人鼻息的小皇后。

這般閉目思忖著,丹陛之下已有人不安出言:“娘娘息怒,頤淑華她們幾個真是適逢變天、不慎感染了風寒,怕汙了坤寧宮的清淨才告的假,決無逾矩妄上的意圖。”

沈席君略一抬眼,看向那屈身側立的禧淑儀,露出一抹淡然的淺笑。

身處高位者,疾聲厲呵並非最佳的立威之道,有些時候,恰恰是危坐不語,才更叫人猜不透心思。這一點,以往的皇貴妃雖懂,卻似乎貫徹得不夠徹底。

如此半晌,偌大的坤寧宮正殿靜得只剩眾人交錯的呼吸,而緊張與不安的氣氛卻日漸瀰漫開來。眾人皆知,頤淑華、祺昭容等四人已數次在皇貴妃告假之日便藉故逃避晨省,挑釁之意昭然若揭。然而年輕的新皇后往日雖然以性情和順著稱,但是手段之凌厲也並不亞於任何人,誰也摸不透她的真性情究竟如何。

只是眾妃嬪不曾料想,這位新任的坤寧宮之主肅穆起來,竟會是如此令人惶恐和壓抑。這份與往日迥然不同的氣度,卻不是是否才是其真正面目呢。

眼見禧淑儀久立之後已是全身微顫,沈席君緩緩抬臂示意其起身,又幽然長嘆道:“乍暖還寒時節,最難將息。罷了,若真是一起感染了風寒也不是小事,還是叫太醫院派幾個人去看看。對了,副院判顧大人不是最擅長這畏寒之症麼?禧淑儀就由你管這事兒,晚膳前將顧瞻的診辭遞上來。”

禧淑儀微微一怔,忙行至前席伏身跪下道:“臣妾領命。”

“禧淑儀,這事本宮就算交待在你手上了,頤淑華她們幾個都是宮裡的老人了,可得照看好。”沈席君抬手讓她起了身,又輕輕道,“順便轉告她們幾個,若是覺得這病來勢洶湧、非得等皇貴妃痊癒了才能好轉,那這輩子,也不用來坤寧宮了。”

“娘娘言重!”禧淑儀嚇得伏倒在地,知道小皇后是動了真格了,“臣妾一定好好照料幾位姐妹,不敢有負娘娘所託。”

沈席君點了點頭,扶過了思言的手起身道:“待會兒皇上還有事,今天大家就先退了吧。”

眾妃嬪齊聲告退,待得那禧淑儀也起了身正要跪安,卻被沈席君輕輕喚住:“禧姐姐,本宮年紀小,說話沒什麼分寸,還望莫要介意。”

禧淑儀忙道:“臣妾萬萬不敢。”

沈席君宛然一笑,輕道:“那就好。對了,剛才忘了說,既然幾位姐姐身子不爽利,那就暫且免了侍寢吧,皇上年歲也大了,若是沾染上了什麼可不好。綠頭牌就在我這兒收著,請幾位姐姐放心。”

禧淑儀聞言一驚,抬目正色道:“皇后娘娘,頤淑華她們只是偶感風寒,恐怕不用如此慎重……”

“姐姐說什麼話,皇上的身子,可經不起萬一。”沈席君像是記起了什麼,又恍然道,“哦還有,既然慶和宮幾位一起染病,可見宮裡怕是有什麼不乾淨的,回去讓皇貴妃好好整頓整頓。至於宮裡的那幾位,就暫時別出來走動了,傳給了他人更是不妥。”

禧淑儀急道:“娘娘您這是要禁了慶和宮的……”

可惜話未說完,便被沈席君打斷道:“淑儀姐姐似乎今天還有許多事要忙,那就快去吧,恕本宮不便相陪了。”

禧淑儀愣住了身形,似有滿腹的驚愕卻難以言表,半晌之後才咬牙輕一福身,低道了一聲領命,匆匆離去。

待得餘人散盡,沈席君長長地籲了一口氣,回首迎上了思言略帶不安的凝視:“主子何必對皇貴妃一黨如此步步緊逼,若是逼得急了,反倒不妙。”

沈席君苦笑地看了思言一眼,輕聲道:“你不懂,如今多少雙眼睛在盯著這坤寧宮。昔日的莊昭華可以軟弱怕事,莊貴嬪可以不問世事,甚至莊妃、莊貴妃也可以韜光養晦於人後,但惟獨今日的皇后,卻絕對不可以。她若是有一份落了下風,丟掉的可就不僅僅是後位那麼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