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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幾日之後,沈席君還沒等到孟子清送上的那份大禮,皇貴妃的慶和宮中便傳來一個訊息:宜嬪在月初例行定省拜會皇貴妃時,當著眾妃嬪的面自承曾受安貴嬪和良貴嬪的支使陷害莊昭華,所幸皇貴妃娘娘洞若觀火即使揭穿良貴嬪假孕陰謀,才制止了後來的冤情發生。宜嬪自稱聽從了兩位貴嬪的命令後寢室難安,是以決定把事情原委告知皇貴妃以求心安。

皇貴妃當即審問了莊昭華怡然軒的原雜役太監李連升,可在聽過小升子的供詞之後斥責宜嬪無事生非,只是將小升子貶至兵仗局勞作永不擢升、並罰宜嬪閉門思過了事。

聽完了皇貴妃的慶和宮總管太監的連番敘述,沈席君只是點點頭便讓他回去了。這讓一旁的紅蕾十分不解:“主子,怎麼說小升子都是咱房裡的人,這樣不經過您就處置了,似乎不妥吧。”

“主子既然把他給了宜嬪,那擺明人是任他們處置了。只是……”思言從針線活中抬起眼看了一下沈席君,繼續道:“宜嬪怎會突然有此舉動?”

沈席君在書桌旁低眉習字,深秋午後的日光灑在身上,鍍上了一層淺淺的金色。挺起身捻起長幅的宣紙吹了吹尚未乾透的墨跡,沈席君這才悠悠道:“估計這就是子清送我的大禮吧。看來是放了些話給宜嬪,嚇著她了。唉,本來就是為求自保才不得已聽命於獲寵的嬪妃,驚不起嚇。”

思言繼續著手中的活道:“皇貴妃先前對良貴嬪趕盡殺絕,現在卻又對安貴嬪大加包庇,按理說她不會不知道安貴嬪對她恨之入骨,真不知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沈席君將手中宣紙重新放平,用鎮紙仔細壓好,又道:“這段日子陝甘那塊的官員排程已讓朝中局勢十分微妙,各派勢力蠢蠢欲動。吏部更是處在這風尖浪口上,吏部侍郎陳豈暫且還動不得。皇上應該是知會過皇貴妃,讓她保著安貴嬪了。”

“看來這段日子主子又能清閒了?”紅蕾擺放著窗臺上的盆栽野菊,漫不經心地說著。

“清閒倒未必,安貴嬪可不是會善罷甘休的主。”沈席君終於停墨,雙手舉起宣紙左右檢看著剛完成的字幅,隨口問思言道:“那幾個下人中該清的都清了吧?”

思言起身點頭道:“都處置了。主子那日布的局雖說是為揪出下藥之人,可心裡有鬼的也不免露出馬腳。只是怕那些藏得深的……”

“無妨,我這麼做只是敲山震虎,讓那些主子們知道莊昭華不是任誰都能捏的軟柿子。”沈席君輕輕一嘆,起身著裝出門。

靠窗的書桌上,沒被壓實的宣紙一角隨風翻動。卻是沈席君剛作的字:

山頭斜照卻相迎,也無風雨也無晴。

第二日一早,沈席君和周婉菁在一塊兒研讀佛經,便聽景仁正殿後的靜心閣人聲鼎沸、喧鬧不斷。叫來在外值勤的太監一問,竟是宜嬪要搬離景仁宮。

見沈席君面露不解之色,周婉菁笑著解釋道:“姐姐有所不知,昨日裡宜嬪再次覲見皇貴妃時自請降了位份,還說什麼無顏面對姐姐你,要搬離景仁宮。皇貴妃竟然準了,這不,收拾東西呢。”

沈席君輕輕嘆道:“看來她是真以為得罪了我這個皇上、皇貴妃面前的‘紅人’了。”

“可不是嘛,怪只怪她看不清楚,跟錯了人。”周婉菁略帶不屑地笑道,“這樣也好,景仁宮裡就我和姐姐住,清淨。”

沈席君略瞥她一眼,道:“那妹妹覺得跟了誰才對啊?”

“跟姐姐你啊。”周婉菁圓亮的眸子炯炯地盯住了沈席君道:“這大半年下來,妹妹也看明白了。在這宮裡,誰都不可信,只有像姐姐這般韜光養晦才是正道。我也不求聞達,似姐姐這般就好。”

“我?”沈席君有些驚愕地看著周婉菁,許久才道,“你可曾想過,我現在這副模樣也可能是裝的。”

周婉菁笑著點頭,一派明媚清朗:“我知道,但是我更能確信,姐姐不會害我。”

今年秋收的收成較之去年為好,這讓一直煩心於陝甘官員排程的皇帝略感寬慰,只是戶部這兩年越來越不安分,私下勾結吏部侍郎制約吏部尚書不說,現在連兵部的事情都開始涉足,意圖掌控朝廷的野心昭然若揭。看著戶部幾人聯名遞上推舉陝甘總督的摺子,上書房內的天景帝又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已經儼然成了御前女官的沈席君隨侍在側,斟了一盞桂子菊花遞上,勸解道:“皇上已經批了一個多時辰的摺子了,歇息會,莫要累壞身子。”

皇帝接過茶盞細細品茗,任漫溢的清冽沁脾,才落盞笑道:“席君總是這麼貼心。”

沈席君但笑不語,接過茶盞送到伺候著的宮女手裡,便又回到右側的小書桌旁研讀佛經。皇帝凝視了她一會,開口道:“還在讀《華嚴經》?這些天盡看你讀這個了。”

沈席君點頭道:“前些天幫婉菁整理些經書,重又品讀,只覺得其中奧妙智慧,實是回味無窮。人皆道‘一切法門,都是華嚴眷屬’,故而想從這《大方廣佛華嚴經》開始重溫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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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年紀編能如此潛心修佛,席君的功力朕都自嘆弗如啊。”

“皇上莫要取笑臣妾。”沈席君抿嘴淺笑道,“誰不知道皇上學貫古今,若不是要應對治理朝政這件大麻煩事兒,說不定皇上就會是個堪比孔孟的大學者呢。”

皇帝被逗得大笑,搖頭道:“拍馬匹,當朕是三歲小兒嗎?”隨即又悵惘地一嘆道:“連你都知道治理朝政是一件大麻煩事兒啊,可惜有些人怎麼還巴不得幫朕接手了呢。”

沈席君默然片刻,才道:“容臣妾多嘴,皇上可是指戶部尚書一黨?”

“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宮家不知好歹,再這樣下去,連朕都保不了。”皇帝將手中的奏摺重重甩在書桌上,激起的震聲充盈了整個上書房。

“可皇上畢竟寬厚,念及故去的惠榮皇太后和如今的皇貴妃。”沈席君緩聲勸解著,話裡聽不出情緒。

皇帝冷聲道:“朕就是看在撫養朕長大的惠榮太后的份上,才保她娘家人有了如今的地位。不然朕何以容忍宮家到今日?”

“千乘之邦,盛極而亡,何況區區的一個宮家。”沈席君歪過頭看向皇帝道:“恕臣妾斗膽推測,皇上也該對宮家早有安置吧。”

皇帝不動聲色地看她一眼,道:“朕只是在想,人的貪念要到什麼時候才有個滿足。”

“世人貪慾,生而有之。為貪念所困,想必也是痛苦異常,不然何以有那麼多人在晚年皈依,以求超脫。”沈席君微微一嘆,又拿起手中的佛經。

皇帝聞言微怔,接著愉快地輕笑起來,以左肘支額頭,側過臉盯著沈席君道:“那朕的莊昭華究竟貪戀的是什麼呢?你在朕身邊這麼久,為什麼朕一點都瞧不出來。有的人貪求朕的恩寵,你近水樓臺卻無非分之舉。有的人為家人貪求功名,可你呢,連一次家事都沒和朕提過。也有的人貪求榮華富貴,朕看你似乎也無進取之心,甚至連個額外補貼都沒向內務府要過。你讓朕看不透啊。”

“皇上言重了。”沈席君杏眼微斂不露半點波紋,“席君是惜福之人,但求歲月安好,平心靜氣地怡然度日。強求命裡無緣的東西,是在折福。”

皇帝瞭然頷首,離座走近沈席君道:“在這宮中,只怕卿之所盼,只是妄求。眼下安貴嬪和清婕妤勢同水火,朕不能偏袒於哪一方,只是你既是良貴嬪之事源起又與子清交好,難免會受牽連啊。”

沈席君起身作福道:“謝皇上掛念,臣妾會有分寸。”

皇帝滿意地點點頭道:“多事之秋,也要珍重自己。”沉吟片刻,皇帝突然撫上沈席君的耳側落下的鬢髮,深邃莫測的眸子讓沈席君心下微顫:“保護好自己,可千萬別讓朕失望。”

沈席君驚得後退一步,略一平靜了呼吸,才低頭道:“臣妾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皇帝疏離地一笑,回到書桌旁道:“以後你自然會明白。不過席君啊,你這病,朕是不是等不到痊癒那日了?”

沈席君深深地看了皇帝一眼,復又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