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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第十六章

然而事態卻未能如沈席君所願這般發展,在蕭靖垣離去的第三天,被京師軍扣留許久的侍衛營竟然奇跡般地安然回京,且人人毫髮無傷,著實引人稱奇。

當日乾清宮早課之時,有朝臣責問都統何魁的失職,全營上下卻是統一了口徑,齊齊咬定整支部隊於冀北走失了方向,是以晚歸。再有人深究其責,就有其他朝臣出列調停,於是將事情淡化了過去,竟是沒人問起整件事情中京師軍於其間的所作所為。

侍衛營回宮,齊王蕭靖文的部屬自然就沒了駐紮宮中的理由,一日不到的工夫、人就撤得乾乾淨淨,連素來好事的靜貴妃都沒敢在沈席君跟前多說幾句,這實在有些不合常理。沈席君頭疼地發現,蕭靖垣已經透過他滲透在朝綱之中的勢力,開始向自己施壓了。

先是齊王離宮返回府邸,之前和泰王之間的針鋒相對算是有所淡化。然後是泰王在進宮見過母親淑貴妃後便主動向沈席君請求減少親王隨扈以示自懲,這一來,逼得在一旁作陪的齊王也只好表態國喪期間願意陪同四哥共同自降規格。

當日,在沈席君於坤寧宮中設下的家宴之中,成年的皇子只來了齊王和泰王,還有那個素來號稱大隱於朝的皇二子蕭靖觀。陪座的官員則是禮部尚書魏尚容和鴻臚寺卿朱肖辰。

太子依舊沒有出現,沈席君將不悅擺在了臉上,筵席之中始終肅穆著臉,便是淑貴妃上前敬酒都難露笑顏。酒過三巡,沈席君輕嘆了一聲,開口道:“今天把諸位請來,是什麼原因想來在座各位心裡也有數了,本宮長話短說,只想問一句,太子久滯不歸,屆時皇帝大葬,該由何人主祭?”

偌大的坤寧宮正殿一片沉寂,除了靜貴妃迅速抬眼望了眼自己的兒子齊王,餘人皆是低頭默然不語。許久,才有鴻臚寺卿朱肖辰緩緩地站起了身子,躬身道:“依照祖制,太子因故難以回京,當由皇長子代行嫡長子權,如今看來,當由皇二子領銜。”

沈席君微微點頭,將目光轉向了正自斟自酌得不亦樂乎的皇二子靖觀:“既然如此,不知二殿下意下如何?”

蕭靖觀被沈席君突如其來的問話驚得手下一滑,手忙腳亂地將跌落的酒壺扶正,他才甩了甩滿手的酒漬失笑道:“皇后娘娘怕是說笑了吧?靖觀這些年雖然恬居這諸皇子之長的位份,卻也知道自己的份量,這主祭的事情……實在是做不來,做不來……”

蕭靖觀滿不在乎地直擺手,臉上帶著些許落寞的無謂。只因母親只是個皇帝在太子時期的通房丫頭,這個本該倍受榮寵的皇二子一出生便被蓋上了出身低賤的印記,一生落寞而不得志。已過而立之年,卻是成年皇子中唯一沒有被封王的一個。多年來,他始終規矩地盡著一個閒散皇室宗親的本分,安靜到幾乎讓所有人都忘了有這麼一號人的存在。

然而只有這樣的身份,才是無權無勢的他所能擁有的最好保護色了吧。沈席君嘆了一口氣,點頭道:“二殿下不問政事多年,突然這麼重的擔子壓在他身上也的確有些強人所難了,那麼依諸位之見,還有誰比較合適呢?”

坤寧主殿重又陷入了寂靜,半晌之後,淑貴妃緩緩開口道:“其實娘娘心中早有人選,何不說出來讓大家參詳一番。”

沈席君點了點頭,道:“大行皇帝大葬,本該是和禮部的事,但是連兩位大人都擬定不了人選,那本宮也就逾矩給個意見。照本宮看來,主祭之事由太子擔當本是責無旁貸,因此無論如何,太子已然是第一人選。只是如今停靈之日快滿,太子還是不願出現,皇三子代王又遠居邊關未歸,以此例推,皇四子泰王當是不二人選。”

沈席君笑著將目光對上了斂目自持的泰王蕭靖琪,不動聲色地等著他的回覆。然而那位以果敢幹練著稱的四王爺卻難以一見地鎖眉不語,待得其母淑貴妃也抬目示意他作答之時,他才起了身子躬身對沈席君行禮道:“兒臣惶恐,這主祭一事責任重大,兒臣資質愚魯怕是難堪重任。”

沈席君輕笑出聲,斂目輕篩著茶盞中綠葉,幽幽道:“連泰王都自稱難堪重任,本宮實在想不出還有何人得以勝任此職了。”

“這……”泰王側身看了看身邊的齊王,斟酌半晌,終究是閉口不再言語。

沈席君微微抬目瞧了眼靜貴妃正以滿目忿忿不平之色看向兒子,見齊王始終安然端坐的樣子,終於咬了咬牙,倏然立起道:“皇后娘娘此話是否有失偏頗?我兒靖文這些年來侍奉皇上左右,處理朝政、平息外憂內患,可謂勞苦功高,更遑論前日裡平定宮氏之亂,保皇室上下度過這一危機。臣妾並非為兒子爭什麼主祭的位子,只是心疼不過兒子,還望皇后娘娘見諒。”

靜貴妃怒氣衝衝的一番話讓席末陪座的鴻臚寺、禮部二位主事連連搖頭。沈席君甚至可以看見淑貴妃的嘴角微微地扯出了一抹嘲諷的笑意。沈席君點點頭,道:“靜貴妃此言倒也有幾分道理,可就是在輩分上,齊王終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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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席君頓了一頓,看向齊王蕭靖文,道:“不知齊王是什麼意思?”

全殿人的目光一下又集中到了齊王身上,他皺了眉起身,站到了四哥泰王的身邊恭恭敬敬道:“兒臣先替母親向母后請罪,母親她護子心切,亂了規矩,一切懲罰當由我這個做兒子的承擔。”

見沈席君不以為意地道了聲“無妨”,蕭靖文又道:“至於主祭一事,靖文上有四位兄長,且人人於國於家有多建樹,論資排輩是怎麼也輪不到兒臣的,兒臣惶恐,不敢作這非分之想。”

沈席君懶懶地抬目,輕道:“那麼照齊王的意思,是推薦泰王主祭咯?”

“不然。”蕭靖文終於抬起頭,疏離的目光中隱隱帶上了些許肅殺之氣,“兒臣以為,主祭一職,太子責無旁貸。沒有誰……有資格取代太子。”

“沒有人能取代太子嗎?”沈席君的笑容中帶上了幾分淡漠的鄙薄,“那麼麻煩齊王告訴本宮,若是大葬當日太子還不出現,葬禮該如何繼續?若是皇上歸葬之後太子還不出現,我大魏的這個家,該由誰來當?”

沈席君的責問一句響過一句,到了最後,已然有了幾分凜冽的氣勢。齊王一時語塞,低頭思量半晌,而後決然抬首,似乎下了什麼決心:“兒臣用身家性命擔保,到父皇大葬之日太子再不出現,兒臣傾盡全力,也要將太子帶回至他該在的位置。”

在靜貴妃幾乎抑制不住的驚怒聲之中,泰王也緩緩應和道:“六弟所言極是,兒臣也願在母后跟前起誓,定要將太子及時尋回,以告慰父皇在天之靈。”

沈席君淺淺地眯起了眼睛,看向了那兩位前日裡還於城下刀兵相向、而此刻卻並肩而立的天皇貴胄,玩味了半晌之後,才一聳眉,輕道了一聲:“但願如此。”

泰王和齊王兄弟二人未曾對視,卻極有默契地齊齊落座,連動作都沒有差了分毫。沈席君不動聲色地飲了一口茶,瞥了眼二人刻意迴避的尷尬眼神,在心底有了判斷。在皇位之爭幾近白熱的此刻,能壓制住他二人如此的,除了那個隱身幕後的皇太子,不作他想。

這個不問朝堂政事的太子在動了真格時,有著不輸於他武功的凌厲手段。

可惜……沈席君在心底冷冷笑道,蕭靖垣你所極力迴護的兄弟之情,卻正是我擊潰你的絕佳利器。

又過了一日,京郊來報,皇七子晉王也快要抵京。晉王此行帶來的人馬不多,想來是已然得悉了先前泰王和齊王的衝突,不願造次。

沈席君在坤寧宮接見了遠道而來的一行人。三年未見,昔日的少年已經全然脫去了青澀的模樣,晉王蕭靖榮於廷前沉穩自若、進退得體的模樣,讓淑貴妃看得嘴角含笑,言談間不住地笑出聲來,滿面是遮掩不住的歡喜。夜筵之後,沈席君特許晉王留宿淑貴妃的翊坤宮中,卻獨自留下了晉王妃――如今已育有一雙兒女的莫菲兒。

或許是隔了太久的時光,如今的莫菲兒眉眼溫潤和煦,已經沒有了當年飛揚跳脫的活潑勁兒,在沈席君面前也甚是矜持。

西暖閣內,思言在吩咐人添置著床被,沈席君笑著捏了捏莫菲兒緊握著的雙手,輕道:“怎麼了,以前隨意上我床掀我被子的菲兒,現在都不願意陪姐姐睡一晚了?”

莫菲兒抬起眼睛,尷尬地一笑道:“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兒臣那時不懂事,娘娘還是莫要再提了……”

沈席君談談地笑道:“是啊,老人家才總愛提些過去的事,我啊,眼看著也快老了。”

“皇后娘娘正值青春、大好年華,自當福祚綿延。”莫菲兒輕輕地抽出了手,臉色不自然地別了開去。

沈席君微微鎖起了眉頭,深深地看向莫菲兒道:“菲兒,怎麼和我說這樣的話?”

莫菲兒惴惴地抿了嘴,躊躇了半晌,還是低了頭道:“沒、沒事……兒臣失儀,求娘娘責罰。”言罷便欲跪了下去。

沈席君一把扶住了莫菲兒下墜的身形,喝了一聲:“你給我站好了!”陡然的呼喊嚇住了眼前的莫菲兒,也讓在榻前打點的侍女們紛紛轉過頭來瞧這邊的狀況。

沈席君揮了揮手,讓侍女們退下。思言在經過莫菲兒身邊時停了腳步,福了福身子問道:“晉王妃,是不是對主子有了什麼誤會?”

莫菲兒的眼神裡陡然閃過一抹猶疑,沈席君心中瞭然,頷首讓思言出了屋子,然後拉過莫菲兒在床側坐下道:“菲兒,我曾經以為,當年的那班姐妹中,只有你是不會因為身份地位的變遷而改變,沒想到只是三年,如今連你也……”

“我沒有……”莫菲兒陡然抬高了聲音,在對上了沈席君澈冽的眼神後,才又掩了氣勢甕聲甕氣道,“兒臣從未改變,只是時隨事易,改變的,是環境。”

沈席君輕嘆了一聲:“我明白了,那你還是在怪我,覺得我變了,是嗎?”

莫菲兒忙急急道:“兒臣怎敢怪責母後……”

“不怪我就把那個一口一個的兒臣給去掉。”沈席君冷了臉沉聲道,“拘禮而疏離的晉王妃,不是我的妹妹莫菲兒,如果你只願意做晉王妃,那就回你該去的地方。”

“姐姐,我……”莫菲兒的眼眶漸漸變紅,低頭猶疑了半晌,才嘆了口氣,緩緩道,“如果姐姐還是當年的那個沈席君,妹妹自然還是當年的莫菲兒。”

沈席君看著她低垂的眼瞼,一個不當心就掉落了一滴淚珠,當真是嚇得慘了,只得嘆了一口氣,摸摸她的額角道:“看來思言說得沒錯,你是真的有什麼地方誤會我了。”

莫菲兒緩緩抬頭,紅著眼睛看向沈席君道:“現在這樣在姐姐身邊,我是真的覺得姐姐還是當年的模樣。只是……只是……”

“只是外界都在說我隻手遮天、權傾朝野,一心要把違抗我的人趕盡殺絕,是嗎?”

莫菲兒慌亂地低了頭,道了一聲:“我……我不知道。”

沈席君疏離地看著莫菲兒,突然笑了:“菲兒,告訴姐姐實話,你想做皇后嗎?”

“菲兒怎敢有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莫菲兒明亮的眼睛突然閃爍了一下,隨即又暗了下去。

沈席君輕輕地拍著她,語氣淡漠:“那就好,你不會有這樣的機會,就不該存著不可能實現的念想。”

莫菲兒的眉角糾結了起來,她咬著唇點點頭,道:“菲兒明白自己的身份。”

“不是指你的身份,而是你夫君的身份。”沈席君淡淡地笑道,“我是說,晉王沒有成為皇帝的可能。眼下的局勢太過紛繁復雜,但是能成為下一任君王的人選卻只有那幾個,在這亂局之中,選對追隨依附的物件可是攸關性命的大事。”

莫菲兒抬了抬眼睛,輕聲道:“姐姐為什麼要對我說這些。”

沈席君撫上她漂亮的眉眼,笑著道:“我的菲兒妹妹可不是笨蛋,不會不知道姐姐的話是說給誰聽的。”

莫菲兒愣了片刻,然後點點頭道了一聲:“妹妹會好好和我家王爺說的。”

“菲兒,你別怪姐姐。”沈席君有些落寞地看著她,誠摯道,“烽煙將起,我只希望你能避得遠些,別被那不知道會怎麼燒的戰火燃著了衣角。”

莫菲兒聞言一愣,第一次認真地盯住了沈席君,她的眼神從疑惑,到糾結,再到釋然,最後終於投進了沈席君的懷抱,嗚咽出聲:“姐姐……謝謝您還真心想著菲兒,其實……其實菲兒這些年過得好苦。”

沈席君愛憐地撫上她的額髮輕輕道:“傻瓜,我們的菲兒如今子女雙全,你不知道姐姐有多羨慕。”

莫菲兒自沈席君懷中抬頭,雙眼氤氳含淚,一片迷濛之色:“姐姐如今貴為一國之後,母儀天下、天下萬民無不景仰,又有什麼可遺憾的呢。”

沈席君皺眉看著莫菲兒,搖頭道:“菲兒,到底是已為人母了,你似乎一點都沒有了當初率性潑辣的勁頭,反而謹小慎微起來了。怎麼,難道在姐姐面前還總要說這些門面話嗎?”

莫菲兒低下頭,沉默了片刻,才搖搖頭道:“菲兒不是變了,菲兒只是懂事了,知道該怎麼說話、怎麼做事才是妥當的,才是不失禮數的。這個世上終究不是人人都以你為天,年少時肆意妄為的任性,也只能停留在那時罷了。”

曾經飛揚灑脫的少女陡然蛻變成了眼前這個乖巧認命的婦人模樣,沈席君無奈地忍下滿腔的心疼,輕輕道:“菲兒,如果是晉王對你不好,讓我來和他說好嗎?”

“不,不,姐姐千萬別說,靖榮對我很好。”莫菲兒抓住了沈席君的胳膊陡然激動起來,“他也想盡力維護著我的,可是……”

“可是他也無能為力對吧?”沈席君瞭然地嘆息,“讓你難過的,是晉王側妃,還是那些侍妾近婢?”

莫菲兒咬唇點頭:“是側妃鄭氏,如今西北局勢詭譎,她父親在兵部的勢力日益坐大,即使當年我生淮兒時險遭她的毒手,靖榮也始終不敢把她怎樣。如今她又懷有身孕,就更耀武揚威了……說到底我身家的確是不如她了。所以我可以不理會她,但是淮兒和桐兒還那麼小,我這個做娘的不能不為他們計較。”

莫菲兒的神情堅毅果決,終於隱約有了幾分當年率意無畏的模樣。沈席君抑制不住胸腔內滾動如潮的楚痛,終於狠狠心,道了一句:“菲兒,不管你聽信朝野關於我的傳言也好,或者相信我這個姐姐也罷,如果我說,我有個法子,能為你樹立晉王府內絕對的權威,你願意信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