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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宛轉心

過了半個月,其華每日巳時都抱著烏豆去杏林。暮春時節,杏花慢慢開盡,一陣風過,灑落無數花瓣,可不管是花開還是花落,總不見他的身影。

這日鹽已用盡,村民也許久不曾送面送菜過來,其華知道是蘇理廷想逼自己回蘇府,只得撿出沈紅棠留下的為數不多的銀兩,挎了竹籃下山。山腳有一處集市,其華買齊東西,覺得口渴,便尋到一處茶寮。正喝著茶,見那頭過來一隊官兵,這些人擁進茶寮,匆匆喝了壺茶便再上馬,只聽一人抱怨道:“他娘的,好好的春狩出了這等事,害得老子不得安寧。”另一人道:“有什麼辦法!紀陽侯被落石砸中,現在還不知道活不活得過來。朝中正是多事之秋,調你去鎮安,算不錯的了,你就少抱怨幾句吧。”

其華一震,忙丟了茶杯,追出去想問個清楚,可那些官兵已經上了馬,旋風似地去遠了。其華追了一段沒追上,再回到集市,拉住兩個人問起紀陽侯,可這些山民愚婦連當今皇帝年號都不清楚,又怎知道紀陽侯有沒有受傷?其華站在人來人往的集市中,茫然四顧,不知如何才好,只在心中不停地告訴自己:不會的,他不會有事的!是我聽錯了,一定是我聽錯了。

她全身發軟地回到小木屋,又如何坐得下來?思前想後,便背了竹簍上山,採了幾捆寄風草,千辛萬苦下得山來,兩手已是血跡斑斑。她等不到第二天,趕在城門落鑰之前入了京城。一路問到紀陽侯府,只見大門緊閉,連那上面高懸的牌匾都透著一股沉肅的味道。

其華扣響銅環,過了許久才有黑衣僕人開啟小門,問道:“你是何人?”其華面上微微一紅,知道這般上門十分冒昧,萬一他沒受傷,自己這般尋上門來,豈不讓他家人看輕自己?可終究不得知他平安的訊息便不能放心,只得鼓起勇氣道:“我找顧定昭。”

僕人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幾眼,疑道:“你是何人?”其華知道蘇府的一些規矩,將身上僅有的銀兩掏了出來,塞到那僕人手中。那僕人卻冷笑道:“少來這一套!我家侯爺正傷著,不見任何人!”說著將銀兩擲在地上,緄亟毆厴稀

其華聽說他真的受了傷,只不知傷得如何,情急之下再度扣響門環,叫道:“我是來送草藥的!是顧定昭讓我送過來的。”過了一陣,門再度開啟,一個老成點的僕人出來,其華忙道:“我姓沈,從青霞山而來,顧公子一個月前給了我一點銀兩,讓我幫他採一些寄風草。現在草採到了,我特地送過來,麻煩您通報一聲。”那僕人看了看竹筐裡的草藥,點頭道:“你且等著。”

他進去後,許久不曾出來。此時已經入夜,紀陽侯府門外懸著的兩盞氣死風燈在風中劇烈晃動,其華蹲在石獅子旁,託腮看著街上的行人逐漸稀少,看著黑暗慢慢將整個京城吞沒,心中忐忑不安。正惶然之時,大門被拉開,那僕人出來道:“沈姑娘,請隨我來。”

其華跟著他進了顧府,一路走來,只見雕樑粉壁,樓臺崢嶸,比蘇府更多了一份世家氣度。其華卻沒有心思細看,滿心想問這僕人顧定昭究竟傷得如何,卻又不便開口。走了許久,走到一處院落,僕人將她引入一間花廳,道:“沈姑娘,您稍候。”說著便去了。

其華放下竹筐,抬頭打量了一下這間房子,只見這裡陳設並不如蘇府富麗堂皇,西邊牆上掛著的幾幅字畫卻十分古樸。其華見上面蓋著“定昭”的印章,不禁走近細看。她伸出手,輕輕撫上那個印章,默默地在心中念道:定昭,你一定要平安無事。

※ ※ ※

其華看得入神,加上夜風將屋外的竹木吹得~~作響,便沒聽到院門開啟的聲音。直到腳步聲響起,她才微微一驚,回過頭,只見一名年輕男子站在門口,微笑問道:“沈姑娘?”

他看上去約二十三四的年紀,身形頎長,容貌清俊,一襲洗得乾乾淨淨的半舊藍袍,雖閒閒地站在門口,卻有一股迫人的氣度。其華沒和這般年紀的青年男子打過交道,面上微微一紅,問道:“顧公子呢?”

藍衫青年微笑著踏進門檻,道:“你找哪位顧公子?”

其華道:“我找顧定昭,紀陽侯顧定昭。”藍衫青年打量了她一下,道:“哦?你找他有什麼事?”其華道:“他給了我一些銀兩,讓我幫他採一些寄風草。我現在採到了,特地來送給他。”藍衫青年低頭看了看地上的竹筐,點頭道:“有勞姑娘了,我會轉給他的。”

其華忙將竹筐抱起來,道:“我得親自交給他。”藍衫青年道:“他現在不見外人。”其華不由急了,道:“不行,我拿人錢兩,替人辦事,一定要親自將藥草交給他,我才放心。”那藍衫青年輕輕嘆了口氣,道:“不瞞姑娘,定昭春狩時受了傷,現在還不能見外人。”其華手中竹筐險些掉落在地,急問:“他傷得怎樣?快帶我去見他!”

藍衫青年再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複雜,道:“沈姑娘,沒有夫人的允許,你是見不到定昭的。不過,我可以請一位姑娘出來,讓她告訴你定昭傷得如何。”其華只得點頭,“勞煩您了。”

藍衫青年去後,又等了許久,一名纖細嫋娜的青衣女子走進院子,人還在廊下,便笑道:“原來是沈姑娘來了。”其華一愣,青衣女子已走進來,握了她的手道:“是其華吧?定昭時時念著你,可好,你總算來了。”

其華聽到“定昭時時念著你”,心中頓時如同小鹿在跳,輕聲道:“顧公子他……”青衣女子嘆道:“定昭隨聖上狩獵,不幸被山石砸中,這兩天正在服陳太醫的藥,陳太醫叮囑他不能見風,所以不能見任何人。聽說你來了,他急得什麼似的,偏又不能出來,只得讓我來和你說說話。我叫初夏,是定昭的表姐,你便叫我初夏姐吧。”說罷拉著其華的手上上下下看了幾眼,嘖嘖嘆道:“他口口聲聲只說其華好,我一直想該是位什麼樣的姑娘,才叫他如此想著。現在一看,可算是明白了。”

其華聽得他沒有大礙,長長地松了一口氣,再聽他如此在家人面前說自己,心中甜蜜不可言表,這初夏人長得親切,說起話來如珍珠落玉盤一般,十分動聽。其華貿然入了顧府,只恐人家輕看了自己,現在得這般熱情相待,不禁十分感動,便喚道:“初夏姐。”

初夏擺了點心茶水,拉她入座,笑道:“其華,你難得來,夫人雖說不便見你,也囑咐我要好生招待你。夫人還很感謝你上次採的寄風草,服過之後,病症減輕了很多。”其華微笑道:“那就好。”

初夏又道:“你住得遠,今晚就別回去了,明天我會派人送你回去。咱們姐妹倆抵足夜談,定昭這小子小時候的糗事很多,我一一說給你聽。”其華也知城門已經落鑰,她是絕不想回蘇府的,便點頭道:“如此倒是麻煩初夏姐了。”

“不麻煩,能見到你,我不知有多高興呢。”初夏笑著為她倒了杯茶,又端來點心,二人說著閒話,初夏笑道:“對了,你和定昭是怎麼認識的?那小子神神秘秘的,只不肯說。”

※ ※ ※

次日清晨,初夏踏進俯仰軒,顧宣放下筆,道:“如何?”

初夏將套來的話一一稟了,又道:“這姑娘看著天真爛漫,沒什麼心機,但也不笨。幾次套奴婢的話,問顧家和蘇相是不是有過節,奴婢揣測著答的,只說蘇顧兩家世代交好,她便好像松了一口氣。用過早飯,我便讓果子他們套了馬車將她送回去,並讓他們暗中監視著。”

顧宣點頭道:“做得不錯。”

初夏得他一言褒獎,喜滋滋地告退。顧宣看著紙上的三個字,往椅背上一靠,涼涼地笑道:“沈――其――華,原來是你!”

他走到瑞雪堂,屋內鴉雀無聲,顧夫人仍在默默垂淚。顧宣站在門口看著,不禁想為何她有這麼多的淚可以流。再看青鳳等人,都是眼睛紅腫,見他進來,眾人忙悄悄退了出去。顧夫人抹淚道:“定昭,這齊華到底是什麼人?他除了喊小叔叔,便只會叫這個名字,若能找到他,讓他來見雲臻,說不定雲臻便會醒了。”

顧宣道:“我已經派人去查詢了,一找到,便會帶他來見雲臻的。”又勸道:“大嫂,雲臻已經沒有性命危險,只是暫時還沒有醒過來,你不必太過憂慮,傷了自己的身子,雲臻醒過來看到,對他病情不利。今天我來守著他吧,我正想和他說說話。”

顧夫人點點頭,強撐著站起來,問道:“定昭,你的傷怎樣了?聖上那邊……”顧宣道:“我已經沒事了。不過此番我不養上幾個月,未免太對不住聖上和蘇相的一番好意。”顧夫人聽他這話說得寒氣甚重,暗歎一聲,走了出去。

顧宣坐到床邊,默默看著面色灰白的顧雲臻。他的雙眉長得很像大哥顧顯,秀逸的眉鋒不似一個武將,只挺直的鼻樑透出幾分堅毅。良久,顧宣又將視線轉向床邊掛著的那套二品爵服,金絲繡就的巨蟒上,箭洞儼然,如同那年顧顯臨去時沒有合閉的雙眼。

他心底漸有絕望的情緒蔓延,永不可付諸於語言的傷痛,如滲入水中的墨汁,將整顆心染成一片灰暗。他伸出手去,似欲撫摸那個箭洞,卻又慢慢放下手掌,嘴角扯出一個淡淡的譏笑,低聲道:“顧雲臻,你真的還不配穿這身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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