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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連理夢

顧宣成親,最忙碌的當屬顧雲臻。顧宣成親告了一個月的假,將朝中和府中之事都交予他打理,他便隨著顧夫人和管家一起籌備婚禮事宜,忙得不可開交。成親這日,來賀禮的王公大臣都由他親自接待,更是忙得一口水都顧不上喝。拜天地時,顧雲臻正要擠到正堂觀禮,偏院席上兩家有夙怨的公子哥打了起來,撞翻了茶棚,險些起了火。他和顧十一去勸架,等回到正堂時,吉禮已成,新娘子早已被送往洞房。

是夜顧府花團錦簇,明燭高燒,賓客如雲,喜意盎然。顧雲臻陪著眾賓客喝得酩酊大醉,第二日醒來時已是豔陽高照。他惦記著要拜見嬸嬸,雖覺頭疼,仍爬起來洗了把臉,興沖沖來到瑞雪堂。

顧夫人是長嫂,正在等蘇家小姐過來請安,卻見顧宣身邊的親信丫環初夏進來稟道:“夫人,五夫人昨夜不小心著了涼,染了風寒,起不了床。侯爺正守著她,命奴婢來告訴夫人,說別院離這裡遠,又要坐船又要換轎子,怕五夫人受不了折騰,今天便不過來向夫人請安了。等五夫人身體好一點,再過來向夫人敬茶。”

顧夫人忙問,“怎麼病了?嚴不嚴重?”初夏笑道:“依奴婢看,倒不是很嚴重,只不過侯爺心疼五夫人罷了。侯爺昨晚一晚沒睡,奴婢方才看著,他眼睛下面都是青的。”屋子裡的婆子們便都笑了起來。

顧夫人笑罵道:“你家侯爺把你慣得這般沒規矩。”

又有婆子問,“說起來,昨天侯爺下了嚴令,不許鬧洞房,大夥都沒見到新娘子的樣子,不知道這位五夫人究竟生得如何。”初夏抿嘴一笑:“一個字,美。”那婆子撫掌笑道:“難怪侯爺這般心疼。”

顧雲臻聽得既尷尬又好奇,這位蘇小姐究竟生得何等出色,小叔叔說娶她只是為了拉攏蘇理廷,可若是兩人有緣,真能兩情相悅,倒也替他欣喜。轉瞬又想到其華,小叔叔說曾去杏林找她,卻只見幾株杏樹上刻了同一句話,說她去了正定的舅舅家。自己傷好後去了杏林,樹上刻痕依然,卻不見伊人嬌面,也不知什麼時候才會回來。

顧夫人見他若怔若喜,便問道:“雲臻,你小叔叔不是叫你這個月代他上朝處理軍中事務嗎?聖上早有旨,讓你御前行走,你也該學著如何理事,為你小叔叔分擔分擔。他新婚燕爾,就讓他休息一下。”顧雲臻忙道:“我這就去。”

朝中卻無甚事,只一堆人圍住蘇理廷道恭喜,見顧雲臻來,有人取笑道:“小侯爺,可曾見過你家新嬸嬸?”又有人笑:“紀陽侯成了親,就快輪到小侯爺了。”顧雲臻臉皮薄,又不習慣這等官場應酬之語,只得嘿嘿傻笑。

蘇理廷看到他,親熱地叫:“雲臻。”顧雲臻忙道:“蘇相。”群臣在旁邊打趣起鬨:“小侯爺要叫親家公公才對。”

蘇理廷拉著顧雲臻的手走進值房,親自倒了杯茶給他,道:“雲臻,你來得正好,有件事本來和你小叔叔商量好了的,只等蓋上印章便可,只不過當時不是很急,又忙著商量親事,便擱下了。現在他新婚燕爾,不便去打擾,你既代他來上朝,定是將印章交給了你,便將這蓋了吧。”

顧雲臻拿起看了,原是兵部會同蘇理廷和顧宣一起議定的條陳,嘉和公主下個月出嫁後,估計與西夏短期內不會再起戰事,又覺軍中軍紀有些松馳,想將西路軍中的各營大將互相挪個地,以免在一個地方呆得太久,滋生懶惰、腐敗之事。

顧雲臻見只是西路軍中內部調動,且下面署著兩個龍飛鳳舞的大字,正是顧宣手跡,忙從袖中掏出紀陽侯的印章蓋上。蘇理廷笑道:“雲臻這是第一次辦理軍務吧,需得具名的。”顧雲臻也沒有多想,挨著顧宣的手跡籤上自己的名字,蘇理廷笑著收了。

※ ※ ※

子夜時分的京城很寂靜,只有梆鼓之聲偶爾迴盪在夜空。

當三更梆子聲響起,蘇理廷放下手中之筆,移開東面牆上一幅天子親筆的詩詞,在牆上按了一下。吱呀聲打破夜的寧靜,靠著西面牆的書架緩緩向左移開。

蘇理廷握了油燈,緩步走入地道。走過長長的甬道,前面是一間丈餘見方的秘室。見他進來,畢長榮上前單膝點地,“相國大人。”

蘇理廷忙扶了他起來,嘆道:“長榮,這段時間,實是委屈你了。”

畢長榮鐵塔般的漢子,哽咽道:“不委屈,只是潔兒她……我真怕她一時想不開……”想起被滿城傳為笑柄、整天關在家中以淚洗面的女兒,他也不自禁地紅了眼眶。

蘇理廷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放心,總有一天,我會幫你和潔兒向顧家討回這個公道。”

畢長榮兀自不敢相信,抬起頭道:“相國,可大小姐她……”

蘇理廷冷笑道:“長榮,你不要以為我被迫將其華嫁給了顧宣,便改變了主意。他顧宣打的什麼如意算盤,我心裡一清二楚!他要利用我們翻天覆地,然後再將我們一網打盡,可我們又何嘗不能利用他攪得這天下傾覆,再將他一併除掉?!”

畢長榮又驚又喜,蘇理廷又道:“兵部的文今天已經哄著顧雲臻那個傻小子發出去了。通知咱們在西路軍中的人,趁著這次機會,能上的上,能佔據有利職位的,都儘量想辦法,要錢要物,只管提供。將來要想順利除掉顧氏叔侄,這次機會絕對不能放過。”

畢長榮一一應了,又猶豫道:“可是,西疆諸族向來只服從顧氏之令,西路軍中又多為番族,咱們的人縱是上去了,只怕也難完全掌控局勢。”

蘇理廷盯著油燈中跳躍的那一點火焰,眼中閃過一絲狠厲之色,沉聲道:“還有一年多的時間,希望其華能生出個兒子來。真生不出,咱們就給她變一個出來……”

※ ※ ※

油燈昏暗,那一點點跳動的火焰照得蘇理廷的臉十分陰沉,這樣陰沉的表情,讓他臉上的法令紋更深刻,更顯出一種剛硬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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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長榮不禁回憶起二十年前,那時他尚是一名金吾衛的低階衛士,因為出身低微,被人輕賤,遭人欺侮。軍營中丟了東西,他是第一個被懷疑的人,皇城中出了什麼事,也總是第一個將他推出去頂黑鍋。那日,他又被拉到酷日下遭受鞭刑,血肉模糊、痛不欲生之時,一雙黑色的靴子停在面前,一把清和的聲音問道:“他又犯了什麼事?怎麼總是見他受罰?”

他抬起頭來,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正靜靜地看著自己,清澈柔和的眼睛裡滿是同情和安慰。後來,他才知道,他是蘇家的大公子,慄王世子的陪讀,是他救下了他,並不動聲色地將他送上金吾衛的最高位置。

這些年,他暗中追隨著他,看著清霜染上他的雙鬢,看著皺紋爬上他的眼角,卻仍沒有忘記最初對他說過的話,“長榮啊,總有一天,我要打破這由世家權貴壟斷高爵要職的局面,給像你這樣的平民子弟更多的機會!”

油燈上淡淡的青煙飄浮,二人都凝視著這青煙,陷入沉思追憶之中。

良久,蘇理廷眉頭微皺,緩緩道:“眼下只有一件事我想不明白,顧宣為什麼能說動雲南王出手,這中間一定有一個極大的原因,不把這件事情弄清楚,咱們不能輕舉妄動。”

他猛地抬起頭,道:“長榮,你加派人手,盯緊洪太妃和雲南那邊,一旦發現蛛絲馬跡,馬上報給我!”

※ ※ ※

天氣漸熱,暑陽肆虐。顧雲臻相思難以排遣,每日上過朝後,仍打馬去青霞山杏林,期盼能見到其華歸來。杏林綠蔭匝地,樹上刻痕漸陳,他日日等到夕陽落山,仍不見她的一片衣影。也曾去附近農家打聽,可尋遍青霞山,只有一戶人家姓沈,卻沒有一個叫其華的閨女。問得多了,還被當作京城浪蕩子弟趕了出去。

他疑惑漸重,有心求顧宣派人查探一下。可顧宣自成親後日夜不離蘇家小姐,二人在水榭過著只羨鴛鴦不羨仙的日子,連通往水榭的木橋都命人拆了,顧雲臻每次走到別院門口,便被顧十一擋了回來。

這日下了朝,顧雲臻正要上馬回府,武安侯等人嘻嘻哈哈追上來,叫道:“雲臻!”顧雲臻素不喜這些人仗著祖宗餘蔭浪蕩形骸、縱情聲色,但畢竟不好得罪他們,只得回頭應了一聲。

武安侯一把攬住他的肩,笑道:“雲臻,聽說你小叔叔自洞房以來,半個月沒有出門,既沒給大嫂去奉茶,新娘子也沒有回門。若真有此事,你可得勸一勸紀陽侯,身子骨要緊,色字頭上一把刀啊。”

顧雲臻略一皺眉,眾人已紛紛笑道:“定是新娘子太美,紀陽侯早就繳槍不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了。”還有人狀似懊惱道:“早知蘇相藏著位這麼如花似玉的女兒,我就應該早點上門求親,也不致於讓紀陽侯傷了身子,他可是國之棟樑啊。”

顧雲臻不知如何應答,只得乾笑兩聲,正要作別,武安侯一把將他拉住:“雲臻,今天靖忠從柳州回來,咱們為他接風。走,上醉月樓去。”顧雲臻欲推辭,已被眾人擁住,只得跟著到了醉月樓。席間這些人狎妓調鶯,斗酒作樂,醜態不堪入目,顧雲臻坐得十分氣悶,幾輪酒後,藉口如廁,便離了醉月樓。

武安侯等人直玩到三更才踉踉蹌蹌出來,卻被掌櫃的攔住,陪笑道:“侯爺,這個,今天的銀子還沒給呢。”武安侯愣道:“顧小侯爺沒給嗎?”掌櫃道:“小侯爺一徑走了,並未會鈔。”

武安侯喜好收藏,但又不學無術,經常上當受騙,買回不少假古董,再加上這段時間嗜賭,家當早已是拆了東牆補西牆,今天叫顧雲臻來尋歡作樂,便是想著揩他的油,見顧雲臻這般不醒目,氣得罵道:“他奶奶的!”旁邊有人譏道:“侯爺,雖說您是侯爺,他家也是侯爺,可您這個侯爺和他那個侯爺比起來便差得遠了。”

武安侯咬牙切齒道:“走著瞧!顧雲臻,我看你囂張得意到幾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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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雲臻卻不知這些攏氐郊蟻戳稅蚜常攏巴夂鯰邪納炱稹k榔鵠創蚩盎В駁帽某鋈ヒ話馴e±慈耍叭澹

他與顧三有兩年未見,十分親熱,急忙吩咐廚房下了一大碗麵,切了一斤牛肉,擺了一壺上好的汾陽白,兩人便喝了起來。

顧雲臻道:“三叔,您總算回來了,我正有很多事情想向您請教。”顧三嘆道:“我本是不願回來的,就不信鬥不過那個陰不陰陽不陽的傢伙。只因小侯爺說要向我請教,老六也說小侯爺身邊沒個人指點不行,我想起侯爺臨終時的重託,這才回來的。”顧雲臻忙道:“委屈三叔了,不過九叔這些年領兵作戰甚是讓人放心,您索性便放下這些,一心指導我吧。”

兩人你一杯我一盞,顧三問道:“聽說公子娶了蘇相的女兒?”顧雲臻知道爹的這些心腹一直對顧宣有成見,不肯改口叫他侯爺,卻也還是提醒他,“三叔,見了小叔叔,您還是得叫他一聲侯爺。”顧三冷哼一聲:“當初若不是他上了那西夏女人的當,侯爺又豈會……”

顧雲臻鄭重道:“三叔,小叔叔這些年對我極好,而且他說了,這兩年內必會全心全意教我,兩年之後便會將爵位還給我。”顧三冷笑道:“希望他說話算數。”顧雲臻提高了一點聲調:“三叔!”

顧三重重放下酒杯,道:“既然公子要讓位給小侯爺,那他還娶蘇理廷的女兒,打的什麼主意?”顧雲臻解釋道:“一來是蘇相的女兒傾慕小叔叔,鬧著要嫁給他;二來小叔叔說西路軍多年來屢受蘇理廷的牽制,糧草餉銀總是供應不及時,索性娶了他的女兒,希望能拉攏他,以後西路軍在朝中也多一助力。”

顧三仍是嘿嘿冷笑,顧雲臻便不再勸。又喝了兩盞,他想起一事,道:“三叔,半個月前兵部發了一文到靈州,可能是在你剛剛離開時到的,你沒看到。不過也沒什麼大事,兵部想整飭西路軍,將各營大將互調了一下。”

顧三酒也醒了,又驚又怒道:“小侯爺,這麼大的事,你怎麼不先問過我?!你具了名了?”

顧雲臻點頭,不解他為何如此大的反應,道:“這是小叔叔和蘇相還有兵部早就議定的,也只是咱們西路軍內部互調,並非從京城調人過去,有什麼問題嗎?”

顧三急得直搓手:“我就說公子娶蘇理廷的女兒有問題,果然說中了!小侯爺,只怕你被他們賣了!你可知道,這樣一調動,各營的副將、偏將、遊擊、校尉便都有可能被新到的大將撤換,咱們多年來在軍中安排的中低級將領便要被顧九一鍋端!你具了名,老六還會以為是你的意思,說什麼都晚了!”

顧雲臻猶自不信,道:“三叔你多慮了。小叔叔怎會是那樣的人?他若是不想我接位,在西京圍場便不會那般冒著危險將我救出來,反正我死在畢長榮的手上,他不是正中下懷嗎?他當時將我從箭雨中拖出來,自己腿上背上都中了箭,若真是要對付我,怎會那樣冒死救我?”他說得激動,聲音都在發顫。顧三默然不語。

顧雲臻再喝了一杯,微笑道:“三叔,不說這些,說點高興的事。您回來得正好,若是一切順利,今年……”他面上略略一紅,道:“今年便可以喝侄兒的喜酒了。”

顧三大喜,道:“小侯爺說定親事了?是哪家的小姐?”又道:“侯爺在天之靈,看到小侯爺成親,定會十分歡喜。”

顧雲臻道:“她不是哪家的小姐,只是平民家的女子。不過……”他想起其華,心中一蕩,靦腆地輕聲說道:“在我心中,哪家的小姐都比不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