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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53

混亂中,先在林眉耳中響起的,是一記響亮的耳光聲,然後她才感受到了手掌上傳來的刺痛。

她打了肅修言一個耳光,用盡全身氣力那種,打得肅修言不僅偏過了頭,唇角也瞬間開裂滲出了血絲。

林眉卻根本顧不得再去看肅修言,她只把目光從肅修然身上移開了一瞬,就又回到了他的臉上。

她能看到他臉上浮現出的,是困惑卻又震驚的神情,還混雜著一種無法表述的憂傷。

似乎即使肅修言對他說過再多痛恨責罵的話語,他也沒有想到弟弟竟然會親手將刀刃送入他的身體。

林眉慶幸此刻的她沒有像上次看到他吐血時那樣,完全失去行動的能力。

她能推開在一瞬間呆愣住的肅修言,走上去撐住他的肩膀,然後用顫抖的手去觸控他的臉頰,她發現他的體溫其實有些高,不知道是因為剛洗過澡的原因,還是發了燒。

他的目光微微有些渙散,但還是很快地移到了她的臉上,他先對她寬慰地笑了笑,然後才輕聲說:“沒事。”

可他的薄唇已經開始迅速地失色,身體也有些脫力地靠在牆壁上。

林眉扶著他緩慢地順著牆壁滑坐下來,強迫自己冷靜一點,去檢視他右腹上的傷口。

在刺中肅修然後,肅修言好像已經從狂怒中找回了一絲冷靜,他沒有將刀刃拔出,而是飛快鬆開了手,此刻傷口處滲出的血量只是將周圍的淺色衣衫染紅了不大的一圈。

林眉猛地吸了口氣,逼回眼底的淚水,轉頭衝肅修言厲聲說:“還不快打急救電話!”

肅修言的臉色竟然不比肅修然好上許多,他的臉色也一片慘白,不知道是不是終於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他一言不發地拿出身上的手機,撥通急救電話,語氣冷靜清晰地報出地址和傷者的情況。

他那處變不驚,看起來已經恢復了理智和判斷力的樣子,即使他接下來會轉身離開,逃離這個對他不利的現場也似乎理所應當。

結果他結束通話電話後,就茫然地看著半坐在地上的肅修然和跪坐在他身旁的林眉,遲疑了一下問:“我是不是還應該報警?”

林眉此刻全副心思都在肅修然身上,她隨手扯過了沙發上的絨毯,蓋在他腿部幫他保持熱量,又不斷地輕撫著他的臉頰,讓他靠在自己身上節省體力。

倒是肅修然蒼白著臉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過來。

也許是往日裡肅修然積威太深,即使八年過去,自己也久居上位,肅修言下意識裡仍是想聽從他的要求,也許是他此刻的樣子太虛弱,讓人無法拒絕。

無論如何,肅修言只停頓了片刻,就上前兩步,半蹲下來湊近肅修然,讓兩個人的距離拉近到即使他輕聲開口,自己也能聽得很清楚。

他想象中殷切的囑託或者溫和的安慰都沒有出現,他只是瞬間覺得手臂一疼,等他回過神來,才發現肅修然已經抬手將一塊手指長的玻璃碴插入了他的小臂中。

肅修然顯然早沒了力氣,只能抬高手臂借住落下的力道將尖尖的玻璃斷面插入進去,插得也不算深,血卻瞬間流了出來,沾溼了他深色的西服。

肅修然對他微微笑了笑,輕聲說:“現在你算防衛過當……可以報警了……”

但以他現在的情況,勉強動作和開口說話都牽動了傷口,說完後呼吸就急促了一陣,身體也更無力地向林眉肩上靠過去。

肅修言也緊盯著他的臉,看他這樣,就忍不住抬手想扶他,又湊過來想坐在旁邊的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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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眉一看到他那張和肅修然相似的臉就來氣,看他也要坐在他們身邊,就抬頭憤怒地罵他:“不準坐在這裡,離你哥哥遠點!”

肅修言意外地沒反駁,一聲不響地就挪開一些,坐在了玄關走道處的地板上。

他手臂上的傷口也在不斷流血,但他卻沒有一點意思去按住傷口,更別提拔出那塊玻璃――那是肅修然特地插上去的,上面還有他的指紋。

他有些木然地抬起自己的右手,看到手指上沾著一片片的血跡,他從未用自己的手去觸控自己的傷口,於是這些血只能是屬於肅修然的。

他從未告訴過其他人,當年靜悅學姐跳樓身亡的現場他是親自見過的,隔著鬧哄哄的人群還有警察圍起來的警戒線,他看到了那個躺在血泊中的年輕身軀,她白色的裙子上佔滿了血跡,如同成片盛開的罌粟花。

那時候他還年輕,始終沒有勇氣走近去看,但那一幕卻深深烙印在他心底,每次午夜夢迴,從噩夢中驚醒,眼前都是那片血紅。

後來他曾無數次迫切希望著肅修然能血債血償,甚至也在腦海中演練過如何親手傷害他。

今天好像是他距離報仇最近的一次,而他卻蹲坐在這裡,看著手上同樣猩紅的鮮血,想到這些血,是他哥哥的血。

救護車和警車幾乎是同時到達的,因為兩個當事人都受了傷,所以優先送去醫院治療,警方也跟著去了醫院。

肅修言的治療比較簡單,傷口不大,也沒傷到重要血管,縫了幾針,打完破傷風預防針和消炎針就好了。

他結束治療走到急救室門外的等候區時,肅修然當然還在手術室裡。

在被送入手術室之前,肅修然一直都沒失去意識,餐刀的刀刃並不像許多專用的匕首一樣特地刻上了血槽,他傷口流出的血並不算多。

但腹部那個角度和刀身插入的深度,也一定穿過了臟器,他一定有更嚴重的內出血,臉色不斷蒼白,體溫也不停降低。

林眉幾乎是面無表情地坐在等待區的椅子上,她身旁坐著的是同樣面無表情的張衍和於其真。

警車到醫院後不久他們就來了,雖然這兩個人向來處理得都是更加重大的案件,但肅修然的案子顯然跟別人不同。

看到肅修言走過來,平時都笑眯眯的於其真先站了起來,二話不說地掏出手銬,一手按住他的肩膀,一手已經熟練地將他的一隻手扣在了椅子的扶手上。

肅修言倒是還沒反抗,只是抿緊了薄唇,一言不發地換了個姿勢坐下來。

旁邊張衍抱著胸“呵呵”冷笑了一聲:“小於,你得小心點,這可是個有頭有臉的死有錢人,等會兒他的貴族律師團到了,說不定還得反告我們不走正規逮捕程式。”

於其真也冷冷笑了,一副渾不怕的氣勢:“讓他告啊,興許還得順帶告我刑訊逼供。”

肅修言在旁沉默不語了一陣子,終於說了一句:“我沒叫律師過來。”

林眉看他們一個個都冷靜不下來,馬上不是吵起來都要打架了,開口說:“這裡是醫院,都成熟點別影響秩序。”

她話音剛落,破壞醫院秩序的人就來了,那是從外面匆忙走進來,連白大褂都沒來得及換上的程昱。

他大步走到肅修言身前,抬手給了他響亮的一個耳光,厲聲喝罵:“你哥哥要是有什麼事,信不信我也照原位置原深度捅你一刀?”

這不但是擾亂醫院的就醫環境,而且還在警察面前公然打人,打完了還威脅。

但四周一陣靜默,誰都沒敢動,也沒人敢出聲,就看著他罵完肅修言後,又轉身大步走向了更衣室。

林眉轉頭看了看挨了打還偏著臉垂著頭的肅修言,淡淡說:“一邊一巴掌,正好打均勻了。”

雖然嘴上說得兇,張衍和於其真也沒把肅修言拷起來先帶回警局。

肅修然受傷後還掙扎著扎了肅修言一下的用意,他們比誰都清楚――口角和肢體接觸中防衛過當,又沒有出現重大傷亡,可以走民事調解,也就不用刑事拘留。

又過了一個多小時,肅修然才結束了手術,主刀醫生是值班的外科醫生,並不是程昱。

但後來程昱做了消毒換了手術服以後,也進了手術室,主刀醫生知道他跟病患家屬認識,就留下他作解釋,自己去安排住院了。

程昱先是遠遠瞪了還被拷在椅子上的肅修言,才開口說:“刺到胃裡去了,傷口不大,沒有涉及到別的器官,還算幸運。人還在麻醉裡沒醒,你們辦好住院一起跟去病房吧。”

林眉懸著的心放下了一半,轉頭氣勢洶洶地走到肅修言面前,伸手說:“現金,銀行卡,信用卡,有什麼給什麼!”

肅修言沒聽到剛才程昱說的話,又不敢問肅修然到底怎麼樣了,還白著臉抿著唇,掏出錢包來整個遞了過去。

林眉回來說:“當事人賠償態度積極願意承擔一切醫療費用,我們要醫院裡最貴的單人病房。”

肅修然很快被轉入了病房,其他人當然也都過去了,肅修言當然也被解開了手銬跟了上去。

豪華的單人病房外面還有個會客室,除了林眉,其他人都在外面沙發上坐下來。

於其真上來還是先憤恨地瞪了肅修言一眼:“肅先生還過來幹什麼?這種小事回家去派你的律師過來處理就好了啦。”

肅修言不能說自己的錢包還在林眉手上沒還,裡面不但有他的各種卡,還有各種證件,只能抿了唇默不作聲。

不得不說他的長相和肅修然真的很相似,兩個人站在一起很難不會被認出來是親兄弟。

於其真沒張衍清楚肅家的恩怨,在他眼裡跟親哥哥打架打到捅刀子的警局也不是沒見過,那一般都是沒什麼文化,平時就喜歡逞兇鬥狠的。

這類人在正直的於其真警官看來,都可以歸類為未完全被教化的野蠻人,俗稱畜生。

肅修言這樣看起來衣冠楚楚、人模狗樣的人,也會殘害親手足,他倒是第一次見,所以乾脆就認為他是衣冠禽獸。

肅修言憋了半天,一直沒人來告訴他肅修然的具體情況,他又不是很好意思開口問,只能頂著於其真鄙視的目光,壓低了聲音忍氣吞聲地:“我哥他……”

於警官總算找到了切入點,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大聲罵:“你還知道他是你哥!”

張衍在旁邊抱著胸皺眉,藉機教導下屬:“別這麼激動,吵著修然了怎麼辦?就算吵不到修然,吵到護士和別的病房的病人也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