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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二階段

去的時候是四個人, 回來的時候就只剩下她們兩個意識清醒的。

剩下的一個腹部血肉模糊,一個面目全非得幾乎看不出原本的樣貌。

可能這反而才是所謂的得償所願, no.15進化成的怪物比那些植物變異出的“新人類”看著更不具備任何屬於人類的特徵。

顧淺也是到了這時候才得以一窺它的真面目——細長的口器果真如她想象的那樣閃動著金屬般的寒芒, 龐大的暗綠色身軀佔據了地面的大半。得虧這是個套間, 不然她們都得被擠得沒地方待不可。

順著顧淺的目光望去, 本以為安全了的楊桃在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乍一看到完全曝光在白熾燈下的非人生物都懵了,顫著聲問:

“這……這這這……”

但她到底是唯二意識清醒地挺到最後關頭的人之一,馬上反應過來這是怎麼回事。

“難不成,它就是那個誰——”

顧淺“嗯”了聲,半蹲下|身去檢視情況,但謹慎地沒碰它一下。她能感受到極其微弱的鼻息,可以肯定離開同樣已被毀滅的母樹的這傢伙已經重傷昏迷,但不好說觸碰會不會讓它醒轉過來。

她直起身, 近乎是在一瞬間沒穩住身體。顧淺搖搖頭,想甩去那股突然湧上來的暈眩感,身體各處傷口傳來的疼痛還在愈演愈烈,一直滴落在腳下的地毯上洇成了暗紅的血跡。

她很清楚自己這是失血過多的前兆,再拖下去可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恢復得過來的了。

“淺姐,”楊桃瞭然,她的神情堅定下來, 回頭看了眼那扇緊閉的木門,“我去叫人?”

看這狀況,應該是“海濱”的人見他們出發了就把這房間的門關上離開了, 還沒想到人會這麼快回來。其實按照她們倆的情況,悄沒聲溜掉搞不好是最優解,但一是違約終究不是她的作風,二是她現在這樣也不可能在不驚動任何人的前提下偷偷離開,三麼——

no.23還在這躺著,再不叫人怕是真救不回來了。

顧淺背靠牆面,閉上眼點了點頭。

楊桃轉過身,飛快往門口走去,旋即在握上把手的同時一愣。她皺起眉,又用力一擰,只聽見鎖孔裡被牽動得“譁啦譁啦”地響了兩聲——顯然,“海濱”成員們不像她們猜測的那樣只是簡單地關門走人,而是把這房間反鎖起來了。

“喂,開門啊!”

她馬上也顧及不了那麼多了,重重地拍起門板,“有誰在嗎?!你們自己人都快要死——”

話音未落,只聽有腳步聲靠近,隨即是鑰匙插進去轉開鎖的聲音。楊桃下意識倒退一小步,事實證明她是對的——門在下一秒就向著她的方向開啟了,差點頂到她鼻尖上。

進來的有兩個高壯的陌生男人,老點的瞧著應該也還不到四十,看腕上掛著的手牌也自然都是“海濱”的。

帶著驚愕神色的倆人目光掠過衣角沾著髒汙的楊桃,又望向掛了彩的顧淺,劃過昏厥在地的no.23,最後在那個可怖怪物的身上停駐了不到一秒,這才匆匆交換了個眼神。

年輕的立馬扭身走了,留下那個三十多歲的男人擠進來,又不著痕跡地關緊了門。

“這怎麼回事?”他問。

“你們的人內訌了。”

楊桃很不喜歡他這樣警惕的語氣,但還是耐著性子回答道:“我們去的世界能把人變成不老不死的怪物,你們那個幾號來著的成員就動心了,捅了自己同伴不說還害得我姐受傷……最後變成這樣還不是回來了?”

說到後面就壓低了聲音,說不上是唏噓還是別的。男人瞅她一眼,也不知信沒信她的話,他走到原“no.15”的身邊,正想蹲下就被顧淺打斷了。

“小心點,”她說,“要是弄醒了我不負責收場。”

她也沒有餘力再去對付這怪物了。

聽了這話,男人卻是古怪地笑了笑,他袖口閃過點亮光。顧淺再一眨眼,卻是見他手中已經握了只尋常大小的注射器,唯一有所不同的是針筒內晃盪著的色澤詭異的溶液——然後,他毫不猶豫地往下一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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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淺和楊桃同時一怔。

細長的針頭沒入那非人生物的頸動脈,男人嫻熟地推動著芯杆,裡面的液體也隨之隱沒下去。完事後,他抽出針管向外一甩,被甩在地毯上的只有一小串晶亮的水跡,連點血都沒帶出來。

“這樣就醒不過來了。”

他注意到兩人的視線,耳語般的嘶嘶說道:“別看了,信我,你們絕對不會也想來上一針的。”

在他說話的功夫,顧淺看到那支本該空蕩蕩的注射器內居然又一點點地漫上了與之前顏色完全不同的液體,一直到浸滿了為止。躺在邊上的no.15眼皮猛地動了一下,垂落在身側的長爪也跟著顫了顫,卻自始至終也沒有睜開眼睛,顧淺二人都不清楚他到底做了什麼,也無暇去顧及了——

因為下一瞬,房門就又被開啟了。

這次,站在那邊的是一道魁梧的身影,還有三兩個跟在後面的跟班。

“海濱”組織的老大依然是她們上次見他時的打扮,他踱著步進來,神色是混雜了那麼點幾不可察的驚訝的奇特。他的目光掃過凌亂的室內,似乎在比較著所見到的是不是與彙報上來的訊息一致。

“歡迎回到海濱!”

他哈哈笑了兩聲,笑聲中是不合時宜的爽朗,“你們回來得真是比我想象的要早,要早很多。”

說到這裡,也正好走過顧淺跟前,後者抬抬眼皮。

“我不記得我們有約定過時間,”她道,“比起感慨這個,你們的人傷成這樣,不如趕緊叫個能治傷的過來。”

楊桃插話:“對,還有——”

顧淺看出她想說什麼,用眼神制止了她。

“我就不用了。”和上次的骨折不太一樣,她這回沒有觸及根本,自己能養好的傷就用不著再來和他們做交易了,剛才的種種跡象已經足夠她肯定自己喜歡不起來這表面和平的地方,“希望你們還記得交易的條件,把票放在這兒,我們就可以離開了。”

她連問都不想問,直接掏出那張始終揣在兜裡的體驗券,楊桃跟著她的動作,把自己的那張也放在了桌上。

白熾燈透過底下的玻璃,照得邊角的撲克圖案也隱隱約約地浮現出來。

“黑桃七,紅心九……”

no.1看著那兩張體驗券,語氣中的感嘆不似作偽,“真遺憾,本來是差紅心九和另一張的,但就在半個小時前,我們早於你們回來的同伴就帶回來了一張,不過——”

他還是用粗短的手指把它們捻起來,“總歸是多多益善,你們說是吧?只要再補上那唯一一個缺——”

“你們還差什麼?”楊桃下意識多問了一句。

“方片四。”no.1大大方方地說,顯然不覺得這有什麼瞞著的必要。

——不對。

楊桃反應過來話題已經被帶偏了,連忙開了口。

“算了,這跟我們也沒關係,我也把大概情況告訴他了,”她向著那還蹲在原地的三十多歲的男人抬抬下巴,“我們現在可以走了吧?”

“不,別這麼著急。”

海濱老大的語氣奇異:“到現在為止,也只是你們這邊的說法。”

楊桃:“……你什麼意思?!”

顧淺抬抬手,示意楊桃不用再說什麼。她是聽明白了對方的潛臺詞是怎麼一回事。

現在只有她們兩個是清醒的,這些人懷疑所謂的“內訌”是她們商量好的說辭,實際上動了別的手腳才會讓海濱的成員落到如斯境地——但說到底,這只是個藉口。

他們真的在乎自己的同伴如何嗎?未必吧。真在乎的話,不會表現得這麼若無其事,不會到現在還不醫治一下昏迷不醒的no.23,也不會在看到那個疑似no.15變成的怪物的第一反應是直接扎一針好讓他醒不過來。

恐怕早在一開始,早在談妥了交易條件的時候,他們也還是沒打算讓她們走。當然,也有可能她們回來得這麼早委實出乎意料,更堅定了這麼做的決心。

“如果我們強行要走呢?”顧淺問。

這麼一句話出口,她便覺氣氛倏地變了。

顧淺深諳先手有多重要的道理,在所有人都反應過來前,她猛地動了,向前踏出了半步。

只那麼半步。

誰也沒察覺到在剛剛過去的那一瞬間發生了什麼。

——除了那個把自己編號為“no.1”的男人。

顧淺抬眼,看向自己被穩穩當當接住的拳頭,只抬起手來的海濱老大連一絲搖晃都沒有。

縱然現在有些體力不支,她也清楚自己在這一拳裡灌注了多大的力氣,在他掌心卻像是宛如無物。她可以揪著那根口器刺穿巨樹的花蕊,卻被同為玩家的傢伙輕而易舉地接了下來。

視線相接,顧淺在no.1的眼中看到了那股之前就感受過的壓迫感,見她動都沒動,他難得似是陰沉又有幾分讚許地笑了一聲。

然後,他鬆開了手。

“把它抬走。”

no.1吩咐道:“還有你,安傑羅,留下來照看一下。”

他眼睛望著昏迷不醒的no.23,可所有人都清楚,這句話的隱含意是叫他別讓另外兩人有機會溜走。

顧淺只當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又向後靠回了牆上,看著之前接待過她們的no.7出來領命,又看著剩下幾人七手八腳地抬起了還在輕微發抖的怪物的龐大身軀——它大得連出門都困難。

雖然還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但她知道,眼下憑自己的體能硬碰硬是幹不過了,除非搞明白這海濱組織的頭頭到底是個什麼能力,以及,能被單槍匹馬留下來的又是什麼能力。

正氣悶的楊桃在接觸過她的眼神後也平靜下來,她眼珠一轉,剛想湊過來悄聲嘀咕什麼,就又被兩下敲門聲打斷。

自始至終沒怎麼看向這邊的安傑羅一直守在門口,聽見這聲音就擰開了把手,他先是一愣,隨即明白過來地閃開了夠一人透過的空隙來,然後才又關上了門。等看清楚進來的是誰,房間內的顧淺二人也明白了他這麼做的原因。

她們也都見過她一面。

依舊套著白大褂的年輕女人也和上次一樣神情冷淡,筆直地向昏厥在地的no.23走過來,在她身邊蹲下|身,出現在指間的白線仍然細而長。

顧淺總感覺旁觀比自己親身經歷還來得迅捷,還不到兩分鍾的功夫,就看她拉斷了那根白線,還躺在地上的no.23雖然還是臉色蒼白,但呼吸確實平穩了些。

“先讓她緩一緩,待會兒搬到沙發上去。”那女醫生直起身,“到你了。”

顧淺:“……?”

她有點驚訝地一挑眉,畢竟no.1不可能會好心到會吩咐說順帶幫她治傷好讓她的行動恢復自如。

“別想多。”

女醫生冷著臉道:“我只是看不慣有人在我跟前帶著傷走來走去。”

“至於之後,”她頓了下,“你愛做什麼做什麼。”

這就說明這只是她個人行為,萬一她們跑了,那個no.1追究下來——

楊桃條件反射地望向還守在門口的男人,卻見他只是不聞不問地偏過頭,一副什麼都沒看到聽到的樣子。

出爾反爾這四個字,有時候似乎不怎麼得人心。

她手指翻飛,顧淺胳膊上那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已經被縫上了大半。正收尾間,楊桃輕輕“咦”了聲,她無意識收回的目光定格在窗外,就這麼僵在了扶手椅上。

“你、”那根線被扯斷後,她磕絆道,“你們快看——”

顧淺望向窗外,女醫生停住了下一步的動作,連靠在門邊的安傑羅都轉過了頭來。

沒有人說得出來這一刻的變故究竟是為什麼,但它就是這麼發生了。

窗外的天空,哪怕說不上晴空萬里,可明明前幾分鐘還是亮堂著的,此時此刻卻毫無徵兆地黑了下來。沒有烏雲密佈,沒有黑雲壓頂,只是像尋常的天黑一般,只是這時間和速度都完全不對。

與之相對的,是遠處影影綽綽亮起來的光點。

夢幻,五彩斑斕,卻讓人心驚。

原因無他,這裡的每一個人都在剛開始的時候被領去那裡的大門前宣告遊戲規則,有那按捺不住好奇心的人翻進去過,卻從未有誰再活著回來。誰也不知道那座遊樂場裡究竟有什麼,但它這時候卻亮起了霓虹燈,光斑在夜空中旋轉、跳躍,印下一片片可怖的陰影。

他們知道一定有什麼理由觸發了這樣的變化,然而,眼下沒誰顧得上去追究緣由,都是佇立在原地,呆呆地看著遊樂場第一次如此宣揚自己的存在感,看著……各處落滿了灰塵的螢幕突然亮了起來。

一如這間套房牆上的電視。

在沒人去動的情況下,它自行亮起,持續不斷地發出□□擾似的滋滋嗡鳴聲。與此同時,出現在螢幕上的一排黑漆漆的剪影,吸引了他們全部的注意力。

顧淺瞳孔一縮,按在玻璃上的手指驟然收緊,以至於按出了指印。

她死死盯著其中一道頂著亂蓬蓬捲髮、衣著也同樣鼓鼓囊囊的剪影,一眼就認出了那是誰。

“恭喜各位玩家。”

不知是他們中的誰,用嘶啞的聲音說道。

“歡迎……來到遊戲的第二階段。”

作者有話要說:  嗯,【某種條件】觸發了第二階段,下章解釋

對,這就是我說的要光明正大幹小丑了,流下了心(幸)疼(災)小(樂)醜(禍)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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